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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澡堂隔间 ...

  •   “啪!”
      一块雪白且带有泡沫的肥皂从它的主人手中滑落,沿着地砖的缝隙哧溜一下滑进阴影里。

      浴室内唯二的两盏吸顶灯昏黄暗淡,在水蒸汽的氤氲中不时闪动着,脆弱得好似随时会熄灭。

      花洒的水顺着优美的人体曲线缓慢流淌,暧昧地抚摸过每一寸肌肤后流入排水孔,最后融入黑暗。

      肥皂的主人愣了愣,转头看向身旁唯一的隔间。

      学校的每栋宿舍底楼都有两间澡堂,每间澡堂共有二十只花洒,而所有花洒都集中在一块不到四十平的地儿。别处的澡堂都没有隔间,唯独这栋楼的这间澡堂有道很突兀的隔间。

      隔间用的是不透明的白色塑料隔板,颜色半旧不新,边角上有一道道泛黄的水渍斑,也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安装的。隔间的顶与澡堂吊顶严丝合缝,下面却留出了一拳宽的空隙,可以看出里面没有灯,黑漆漆的,是澡堂里唯一的一片阴影。

      要不是隔间有门,乍一看就像一口竖着的白色棺材。

      只是隔间的门怎么都无法打开,也从来没人见过学校派人来清理隔间,就好像这隔间不存在一样。

      每年都会有大一新生不信邪用各种方式开门,然而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久而久之,这间隔间便有了千奇百怪的传闻,什么鬼怪作祟啦、妖精洞府啦、异时空大门啦、学校地下基地的密道口啦种种……还有些人把它称作“试胆门”。

      每个版本的传闻都被描述得绘声绘色,甚至有些故事被学生们加工得都能凑成一本校园传奇了。

      肥皂的主人咽口口水,弯下腰用几乎趴在地上的姿势去确认肥皂的方位,犹豫了一会,准备伸手摸索。

      ——要不是现在太晚隔壁澡堂关门了,就这边还开着,不然哪有人愿意大晚上单独上这儿洗澡。

      伸长的手指尖刚没入阴影,眼角忽然瞥到双大红色的塑料软拖。

      红拖鞋的主人礼貌地询问道:“同学,需要帮忙吗?”

      欲捡肥皂的男生脸色一变,飞速收回手,慌慌忙忙回到自己的花洒,快速冲洗两下就急忙奔了出去,“不用,掉了块肥皂而已。”还是块用了大半个学期的旧肥皂,丢就丢了。

      拖鞋主人见对方跟避瘟神似的,倒也没放心上,只是对方忘记刷卡关水,他便走过去刷了自己的卡。

      学校为了让学生们节约用水,澡堂里装的都是电子龙头,需要刷饭卡开关洗澡水并按秒计费。要是忘记关,要么等着有好心同学刷卡覆盖开关记录,要么被其他人蹭水费,到澡堂断水锁门为止。

      当然,装电子龙头也有可能单纯是图收费方便。

      “啪嗒!”
      ……
      “啪嗒!”
      明明没有其他人,可澡堂的蒸汽却似乎越来越浓,从天花板滴下来的水珠也越来越多,打在人身上也是冰冷刺骨。

      在这种寒冬腊月的日子里,这样的折磨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又有滴水珠打在脖子上,令那周围的皮肤窜起一圈鸡皮疙瘩,红拖鞋抬头看看墙壁上裸露着的生锈管道,边搓澡边转身看对面的那间隔间。

      视线并不凝实,看样子是在发呆。

      似有若无的蒸汽环绕在红拖鞋主人的周身,他略偏白的皮肤,颀长的身量,瘦而不羸弱的腰身,以及分布均匀恰到好处的肌肉。

      的确是一副让人眼馋的好身材。

      一阵怪风袭过,墙壁两侧高处的通风窗竟在同一时间“哐哐”合起,澡堂内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湿热而又浓稠,有如实质般塞人口鼻,令人窒息。

      头顶的照明灯也适时在明明灭灭中选择了后者,换作一般人估计早就尖叫出声并准备逃跑了。

      红拖鞋却依然淡定,甚至不忘对外大声道:“阿姨,别关灯,还有人!”

      外间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红拖鞋皱眉,虽然非常不认同舍管阿姨这种用关灯逼迫学生尽快从澡堂里出来的行为,但现在的时间确实不早,临近熄灯,舍管想早点完成任务去休息也无可厚非。

      黑暗中,某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隐隐有黑气从隔间下方渗出,犹如满溢的怨气匍匐在地。

      唯有电子屏幕上殷红的计费数字在缓慢跳动,将洒下的水柱晕染成同样的鲜艳。

      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红拖鞋需要摸黑找到去外间的门。

      忽然间,浓黑背景中冲出块巴掌大小的物体,裹挟着高速向他袭来。

      刷卡关完水,红拖鞋一手端着洗漱盆,脚步未移,飞快抬起另一只手,精准无误地堪堪接住那块不明物。

      红拖鞋不解且茫然的声音回荡浴室:“什么东西?”手心被砸得生疼,还好他刚才反应够快,不然非得被这玩意砸歪鼻梁不可。

      手中物体触感滑腻,黑气包裹着黏腻的泡沫缓缓向下淌着,就像老巫婆熬出来的毒汤汁,恶心至极。

      这块乌漆抹黑彻底变色的“凶器”,正是方才那位落荒而逃的同学落下的白肥皂。

      从手感判断出是什么东西后,红拖鞋的脚尖在地上轻跺两下,快步走向外间。

      澡堂内黑气涌动,显出几分急躁,欲跟人后,然而它到不了那么远。

      没过一会,外间的柜子传来开合声,衣物摩挲声,对方似乎要离开。

      黑气正有些悻悻地退回,却被一道雪亮白光打断——红拖鞋竟然举着手机灯又回来了。

      隔间的门被猛然拉开,从外推断里面分明就是个能一眼看尽的小空间,然而呈现在面前的却是一片充斥着深邃反常的黑,好像什么光都到达不了那个地方,就连手机的灯光都被阻隔在外。

      门开的瞬间,有什么东西欢腾着奔涌而出,澡堂内的雾气也搅动不止。

      “~~!”
      下一秒,澡堂里登时响起一道阴恻恻的惨呼。

      将隔间有些生锈的门“嘭”地关上,所有黑气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浴室里的空气也重新变得清晰冷冽起来。

      红拖鞋走出澡堂,将那块黑乎乎一坨不成型的肥皂放到失物招领篮内,接着用门口的水池洗净手中沾染上的泡沫。

      回到楼上,微微偏头扭开宿舍大门——臭气扑面。

      “哇,真舒服啊!”架着黑框眼镜,十分儒雅又有学霸气质的男青年半撑着身子仰躺在床上,做着与他自个儿的相貌完全不符的事情。

      廖途安举着一双臭脚,十趾张开又并拢,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灵活度直逼双手。他身上裹着厚实的毛毯,一旁的床上还有一管早就被挤得变了形的脚气软膏。

      “我靠,你变不变态啊!熏死人了!”睡在床上的袁景不堪毒气摧残,愤怒砸下一本书来。

      与袁景头靠头同睡另一个上铺的张倪,边刷手机边捂着鼻子嫌弃道:“呵呵,既不洗澡又不洗脚,内裤正穿三天,反穿三天……乞丐都比他香!”

      廖途安又故意摇几下脚,让气味散播地更明显,看到对面两人一脸受不了地偏过头,这才慢悠悠反驳:“不敢不敢,哪比得上某些人造谣的嘴臭喔?”

      袁景大翻白眼,忽然瞧见穿红拖鞋的那位回来了,便飞快道:“臭虫配南桐!”随后拉起被子蒙住头,采用了“眼不见为净,鼻不闻无臭”战略。

      “你踏马的少恶心人……”廖途安大怒,捡起袁景砸下来的书,正准备给他砸回去,一转头,也看见了来人。

      廖途安吞下后面骂人的脏话,朝红拖鞋走来的方向歉意一笑:“群哥,回来啦?我没骂你的意思哈。”

      张倪意味不明地冷哼。

      江群趿拉着红拖鞋,默默绕过廖途安,把洗漱用具放回架子上。

      宿舍里一时只能听见塑料跟塑料的尴尬碰撞声。

      “嗯,没事。”
      这么久了,江群早习惯同寝的个别人尖锐的冷嘲热讽了。

      早知道袁景也在,他今天就该回校外租的单人公寓。

      “怎么样,2号澡堂是不是超可怕!”廖途安神神秘秘凑过来,“我昨天百分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拽我的脚,就像、就像有人用刚握过雪的手贴在我脚踝上,冰冷冰冷的,吓死我了。”

      “是有点奇怪。”江群点头,回忆刚才的经历,“还有块不知道哪里来的肥皂偷袭我。”

      廖途安咋咋呼呼的:“看吧!我就说那里闹鬼!那个隔间肯定有问题!”

      江群一本正经:“我觉得比较像是肥皂成精。”

      廖途安:“……肥皂怎么可能成精。”

      “那世上也没有鬼。”
      “有鬼。”
      “没有。”
      “有!”

      江群摆出事实:“隔间我打开了,里面就是个配电间,没什么特别的。”

      廖途安败下阵来。

      近距离遭受生化武器熏陶,江群忍耐力也已经到极限,忙施展屏息大法,捂鼻掸开廖途安,叹口气道:“我要睡了。”

      廖途安更加一蹶不振,哀嚎不止:“不至于吧,真的有那么臭吗?!”

      张倪冷冷地肯定:“是,很臭,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都要出去租房住。”

      江群:他租房确实也有这一条原因在就是了。

      “咔哒”

      黑夜和寂静在这一刻笼罩了学校——熄灯时间到了。

      也许别的宿舍还会有人继续熬夜,毕竟哪儿都有夜猫子,不过他们312的人一直秉承着良好的作息,这倒不是说他们几个是多么纯良规矩的学生。主要是宿舍氛围不允许,为了避免产生非必要的冲突,休息时间一到大家就会早早入睡,方便早上早点起床离开。

      袁景跟江群不对付,廖途安看袁景不顺眼,张倪平等地嫌弃每位舍友。

      最多言语上磕绊几句,没人想不开作死去打破表面上的平衡。

      反正还有小半年就毕业,安生散伙呗。

      夜,渐渐深了。

      半梦半醒间,江群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穿过大门,立在他床前。

      不可能吧,他们是上铺睡觉,下铺书桌,要站着立在他床前,怎么也得身高超过两米,他周围哪儿有那么高的人。

      果然还在做梦,我的梦里我做主。

      迷迷糊糊伸出手,江群一把抓住可疑生物,阴冷的水顺着肌肤相接的地方流过来,立马濡湿一小块床单。

      宿舍静得不像话,片刻前还能听到廖途安因为感冒而十分粗重的呼吸声,现在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唯有水珠打落木地板的声音。

      “滴答。”
      “滴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澡堂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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