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兮》查予生

62、全貌

　　李盈溪对着空气，把前方想象成李吟鸿，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心绪稳定下来。她告诉自己：见到她的时候不要生气，平心静气地同她交流。小心她的转移话题，一定要追问下去。

　　打好预防针，她迈步走向自己楼层的下一层，甫一到中间房子门口就险些撞上了急匆匆出门的梅卓。

　　“怎么了？”

　　梅卓询问，她正急着去找李吟鸿提交一份材料。

　　“我想去找鸿。”

　　“哦，行，”梅卓稍稍讶异，但总体没有大起伏，“我正好也要找她，带你一起去。”

　　李盈溪点头：“谢谢。”

　　“不用谢。”

　　梅卓想都没想就直接道。李盈溪觉得她可能也是受到李吟鸿的提醒故而对自己如此客气，加之心里有别的事，没起疑。

　　梅卓松口气。以她的语气熟稔程度，若不是因为她急于找鸿估计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保持中等速度前往主楼办公室，梅卓再三斟酌，最终忍不住开口：“‘皇’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所以。”

　　由于她的语速偏慢，虽然她的话起始得突兀，但李盈溪还是一字不落地听清楚了她的意思。明显听见她停顿一下，李盈溪疑惑地转头，便见梅卓认真看着她，让她的表情也变得郑重。

　　“希望您能用词委婉。”

　　李盈溪微微一愣，她本来是不赞成梅卓说她用词直接的。然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是对李吟鸿不怎么客气，于是也不好反驳。可她也不想答应。原因显而易见，她为难又带点生气道：“她每次都会转移话题，回答问题也不好好回答，吊儿郎当的。我说的不直接一点如何问到我要的?”

　　“您说她吊儿郎当?”

　　梅卓看起来有些许惊讶，“您不觉得那样的她很可爱吗？”

　　听罢李盈溪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她那是可爱吗？你是不是对可爱有什么误解啊？她那分明是奸诈！

　　感觉李吟鸿给梅卓和苏湘语下了蛊，一个二个迷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要我我就不会这么想。

　　等下，也就是说梅卓有可能也喜欢她?

　　她们两个不只是助理和董事长的关系，还是说只是梅卓单恋她?

　　算了，我还有心思八卦，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说不定知道一点会有好处。

　　但是……最好不是这么回事吧。

　　梅卓看她思绪飞远的模样，并不清楚自己的观点有多在她眼里有多离谱。她一无所觉地继续走，心情明朗。

　　只要这次饭局能达成目标，事情也就要成功了。

　　……

　　“曹老师，和小林总的蜜月怎么样啊？”

　　李吟鸿纯真地瞧着面前已有四十余岁眼角却无细纹的女人，眼中是隐秘的狡黠。

　　曹恒霏失笑，无奈道：“你就别打趣我了。”

　　“托你的福，我过的很好。”

　　曹恒霏还是回答了她不太正经的问题，嘴角轻微的弧度将她的喜悦展露无疑。

　　“你这次叫我来，不只是这件事吧。”

　　“哎呀，曹老师你可真了解我。”

　　李吟鸿装模装样地朝虚空点了一下，眉眼间尽是明媚的笑意。

　　“这次饭局，我想曹老师你陪着一起去。”

　　曹恒霏眉睫颤动一瞬。

　　这件事在她的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踌躇片刻，她问：“你和梅卓……”

　　“没什么。”

　　李吟鸿径直打断她的问话，“你只要管好她的安全就行了。”

　　曹恒霏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经历了那次变故后性情大变，而自己只不过是助她上位的一个台阶罢了。

　　她没有权力，或是最好不干涉对方的私事。

　　毕竟她看着她一路走过来，确不容易。

　　最终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微颔首：“没事的话非先退下了。”

　　“去吧。”

　　李吟鸿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瘫倒。

　　正要离开时，梅卓和李盈溪恰好赶到。

　　李盈溪：！

　　这是……曹老师?

　　不对，跟记忆中的曹老师气质不一样。

　　但是，这真的是曹老师吧。

　　她怎么来了?

　　曹恒霏：！

　　这个人是……

　　“曹老师……”

　　李盈溪下意识道，复又住嘴。

　　她并不知道此举可能会造成的影响。在一切尘埃落定前小心为上。

　　曹恒霏定定看了她几秒，偏头神色复杂地瞟了李吟鸿一眼，快步离开。

　　梅卓目睹全程，意味不明地轻翘一下唇角，步入办公室。

　　“‘皇’。”

　　“梅，你来了。”

　　李吟鸿似是没有看见后面紧跟着进来的李盈溪，目光紧锁在梅卓身上：“今天的饭局你有几成把握？”

　　“十拿九稳。”

　　“嗯，”李吟鸿的唇边漾起笑容，“那就好。注意一点分寸，不要有不必要的麻烦。”

　　梅卓没有意识到她话中的弦外之音。还以为她是叮嘱自己不要节外生枝，和对方起冲突。她应下：“是。”

　　她快速上前将手中的白皮文件递给她：“这是我连夜整理出来的资料，请过目。”

　　李吟鸿随意翻阅一通，大致有了底。

　　“你做事，我放心。”

　　“加油。”

　　她悄声鼓励。

　　梅卓颔首，整理好衣领走出去。

　　顺便把门带上了。

　　李吟鸿如同川剧变脸般眉眼阴冷，双手置于桌上。

　　“说吧，找我什么事。”

　　李盈溪被这个气氛搞的有点猝不及防。她浅浅呼吸一口气，强行镇定。

　　“我想问，你的身份。”

　　李吟鸿轻笑，有预料似的抬眼看她。

　　“你不是已经有了猜测吗？”

　　李盈溪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再次深吸一口气，直接道：“你是我的什么人?”

　　“我是你的什么人?”李吟鸿思考片刻，好像真的无法即刻回答，“这个问题我应该怎么说呢？”

　　李盈溪见此，神色缓和，耐下性子等待。

　　“应该说我们十七岁前的过去曾是同一条直线。”

　　“后来成为了两条分散的曲线。”

　　李盈溪：?

　　意思是……

　　望见她眼底轻松的笑意，李盈溪只感到体内一股强大的惊讶将她震慑在原地，圆眸不受控地睁大，大脑拼尽全力运转。

　　“李盈溪，这是我的原名。”

　　“你……”果然……

　　可是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硬是发不出来。她只好拽过椅子，勉强坐下消化。

　　李吟鸿笑得温柔，不骄不躁地继续批改文件，就这么让她留在自己身边慢慢想。

　　十分钟后，李吟鸿似精准预料地搁下笔，望向她：“想明白了么？”

　　李盈溪一惊，本来正在思考等到什么时候再告诉她自己已经消化完毕的她却先一步被对方看透，并提出。

　　“……差不多。”

　　“但是，”李盈溪踌躇，“我想知道你和我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了什么。”

　　你的性格和我想象中的差距犹如天堂和地狱。

　　“噗嗤。”

　　李吟鸿仿佛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般开怀，“不是值得回忆的事，就不要问了吧。”

　　“接近三十岁的人了，只希望能全身而退后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人生目标说出来了？
　　这是她的心声吗？

　　“所以……”

　　“所以你来到的是十年后的世界。而刚才离开的曹老师也是十年后的她。”

　　今年我十九，那么她是二十九。

　　脑子开始无意识运作以极其简单的计算推测出李吟鸿的年龄。

　　心情再度变得复杂。

　　李盈溪一直认为三十岁左右的人会像曹老师那样温和有气质，再怎么样也是像幼时母亲般有点驼背，带点幽默，但是性格里是抹不掉的自卑和沧桑。

　　然面前笑吟吟，以不雅观姿势坐着的人，彻底颠覆她的固有印象。

　　而且她还是自己没有经历这些事本来的面貌。

　　“啊，对了，”李吟鸿放下架在桌边的双腿，“你的凌兮是我创造出来专门为你解决自卑设置的，有具体的阅历。如果你想知道她的过去可以去资料库里查看。”

　　“……”

　　李盈溪怔忡，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你回来时生气就是这个原因吧，她终于有勇气告诉你了?”

　　“这才对嘛，不枉我费心把她送到你身边。”

　　李吟鸿不无欢欣地说道。李盈溪的表情逐渐阴沉，黑线布满双颊。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

　　瞧着她下一秒就会爆发的模样李吟鸿眼角的喜意不减：“是啊。”

　　这人怎么还能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

　　“李吟鸿，你不觉得你做的这些事情非常过分吗？”

　　“为什么要这么觉得?”

　　李吟鸿没有展露出丝毫愧疚，反倒笑得更欢了。

　　“我希望你不要步我的后尘。事实证明我也做到了，只是你和她的爱情——”

　　“砰”

　　李盈溪一拳打在她的红木桌上，眼底是强烈的怒火。

　　“闭，嘴。”

　　“怎么？”李吟鸿笑问，“要动手吗？”

　　李盈溪忍了又忍，默默收回手，不语。

　　“听话不能只听一半。”

　　李吟鸿绕过木桌将她的脸转过来，平静地看着她：“你和她的爱情是我的意料之外。”

　　“甚至可以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李盈溪的眸中瞬间有了些许光亮。

　　“看你，给点阳光就灿烂，”李吟鸿也跟着笑起来，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倘若我连这个都给你规划好了，想必你会和我拼命~”

　　“嘛，不过你也打不赢我。”

　　“……”

　　好欠揍。

　　李盈溪双手又攥了攥，不愠不火道：“所以，你告诉了凌兮这件事。”

　　“以什么样的形式说的?”

　　凭借至凌兮的精神状态可以得知，李吟鸿绝对不是像今天这样委婉。

　　这样的委婉她尚且承受不住，何况是……

　　“你也看到了，她有些崩溃。”

　　李吟鸿终于露出了有点自责的神情，“抱歉啦，没有控制好。”

　　“还得请你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