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一定要恨我》叶底花

44、不言说

　　王磊的母亲始终保持着微笑向郝运他们道谢，汪烨看着她强颜欢笑道谢的样子忍不住背过身回过头。他这段时间已经当着她的面流了太多的眼泪，他相信王磊的母亲此时此刻并不喜欢眼泪。

　　郝运看着汪烨整日郁郁寡欢的非常担心，他向来多愁善感，王磊何秋燕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深的伤疤。好不容易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多，现在又回到了当初刚见到他时一样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气。

　　有一天汪烨突然问他，“为什么生活总是为难那些遍体鳞伤的人?”

　　“可能是想锻炼他们吧……”郝运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又或者纯粹是因为倒霉，谁知道呢？”

　　关于王磊的流言在祁城传了很久，汪烨已经可以自动屏蔽周遭的声音，就像屏蔽所有噪音一般屏蔽它们。他们偶尔会去王磊家看看他母亲，她的眼睛一次比一次肿，但脸上却总是笑着。

　　王磊的外公外婆依旧在巷子口摆摊卖粉丝饼，汪烨每天都会去买，每次她们都不收钱，汪烨只好趁他们不注意把钱扔进铁罐里蹬上自行车就走。

　　关于郝运是同性恋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少听见了，要么是他们忘了，要么就是有更值得他们谈资的流言蜚语。汪烨也因此和郝运慢慢回到了以前自由相处的日子，只要不是被谢玲看到都不会有什么麻烦。

　　现在每次聚餐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笑容，王磊何秋燕的位置依旧空着。生活像是在一点点的推着他们往前走，却又在某个时刻把他们拉回过去，让他们陷在回忆里悲痛欲绝。伤心过了第二天又继续整装待发。周而复始，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了高三的最后一学期。

　　谢玲每天都处在紧张又兴奋的边缘，紧张汪烨会不会和她期待的大学失之交臂，兴奋她和赵辉朝夕相处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汪国强现在是大老板了，他不开麻将馆改开快递公司了，他买了车，有了小钱，就连富人的啤酒肚都喝了出来。他给汪烨买了手机，买了名牌的衣服鞋子，他给汪烨的零花钱从当初的100变成了500，这些钱谢玲始终不知道，一直是属于他们父子俩的秘密。

　　他什么都有了却还是单身一人，汪烨旁敲侧击的问他有没有再找一个的打算，他总是说自己已经有儿子了没什么成家的必要。

　　汪烨问他不想找一个人照顾自己吗？他摇摇头，他早就想好了，以后老了直接搬到养老院去，和一群老头子下下棋看看电视，闲着没事和其他老太婆吹吹牛，养老院的日子不比外面的差，还不用自己做饭，很好。

　　“那你岂不是白生了个儿子？”汪烨笑着说。

　　“怎么能是白生呢！”汪国强煞有介事的说，“我生儿子又不是指望以后养我的，你以后会有你自己的生活和家庭，你一直没让我操过心，我老了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汪烨拍着他的肩膀信誓旦旦的说，“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住养老院！”

　　他每次都会问起谢玲，每次的问题都是一样，她过的好吗？她和那个男人还幸福吗？汪烨都是不情愿的说她很好，不用操心她！事实上她确实过的好，有汪国强每个月惦记着给她的抚养费，还每次都会多给。有赵辉时不时送来的小礼物，她过的不要太好！

　　汪国强只好一笑了之，那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希望听到她过得好还是听到她过的不好。

　　钱多多自从和胡俊杰渐渐疏远以后开始埋头学习，她要彻底离开有胡俊杰在的城市，他要去大学找个男朋友，她要让自己的世界不再只有胡俊杰一个人。

　　反而是胡俊杰自从王磊进了监狱以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也没见他频繁换女朋友了，硬要说的话应该是一夜之间成熟了，俩人现在是心知肚明的朋友关系，但谁都知道他们根本做不成朋友。

　　汪烨则是每天和郝运在网吧学习，郝运的计算机他也暂时放下了，一新扑在课本上。但他每次都比汪烨复习进度快，背书也是几遍就会了，让他更吃惊的是，他的英语出奇的好，明明一中英语老师的口语都不标准，还夹杂着浓重的口音。郝运的英语口语标准的就像是英语听力里面的播音员。汪烨怀疑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偷偷在网吧开小灶了，之前就见到他电脑桌面上有学英语的软件，一定是这样！他总是漫不经心的做着任何事情，但每件事都做的超乎汪烨意料的好。

　　汪烨看着他又要长长的小卷毛在杂物间昏暗的灯光下歪歪扭扭的，突然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郝运，你有想上的大学吗？”

　　郝运手中的笔突然停住，他沉默了很久，汪烨已经知道了答案。当年他们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被时间的洪流推到了俩人的面前。

　　“我之所以坚持到高三是因为我想给老宋一个交代！”郝运冷不丁的开口，“我就是想向所有人证明老宋没有看错人！”

　　“嗯……”汪烨淡淡的说，“老宋知道你不会去上大学的事吗？”

　　郝运有些错愕的看着他，汪烨干笑了一声，“没什么好惊讶的，从你第一次没有回答宋菲菲想要上的大学开始我就已经知道是这个答案了。”

　　先不说大学每年高昂的学费让他望而止步，离祁城最近的大学坐车来回也要一天。他一上大学就是四年，每天回来肯定不切实际，不回来更是不可能，郝梦和郝强估计会饿死。怎么想他都被不得已的担子禁锢了，他做这个决定汪烨一点都不意外，但真当预感成真时还是会难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现在他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已经覆水难收。

　　“汪烨………我………”

　　“我知道！”汪烨低着头摩挲着他的手掌，“我就是替你可惜，你很优秀，你不该只是一辈子呆在祁城的，你………”他说着说着没了声音，一滴湿润的眼泪落在了郝运的手心里。

　　郝运把汪烨低着的额头靠在自己胸前，轻轻的拂去他的眼泪，“汪烨，你相信我吗？”

　　“信！”汪烨毫不犹豫的说，“我一直都信你！”

　　“我在努力，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追随你的脚步，等我安顿好一切，不论你在哪个城市我都会赶过去！”

　　填志愿的那天郝运和汪烨填了京市的同一所大学，这也是宋元建议他们填的，以他们俩的实力没问题，他带的毕业班很多，能不能考上大学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高考那天，谢玲和汪国强都出现在了考场，谢玲喋喋不休的嘱咐，汪国强啥也没说就知道傻乐，汪烨知道他比自己都紧张，他一紧张就傻笑，连话都说不利索。

　　他瞥了一眼人群中的郝运，他和宋菲菲站在一起，老宋紧张的脸像是在嘱咐他们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汪烨觉得老宋是真的把郝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郝运的视线在空中和汪烨对上时贱兮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他低头笑了一声和汪国强谢玲告了别进了考场。拐进楼梯口时他故意放慢了步调等着郝运追上来，他在心里数着，1，2，3……

　　“四眼！”随后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他偏过头，郝运笑着说，“好好考！”随后他又说了一句比耳语还小声的话，只有汪烨能听见，“不要太想我！”

　　汪烨斜睨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掉链子！”

　　“放心！”郝运打了个响指，“我从来不吹牛！我是真牛！”

　　汪烨无奈的笑了，和他在考场分道扬镳。

　　高考完那天，汪烨和郝运并肩走出了考场，他们是第一个。宋元看着俩人脸上从容的微笑就知道他不必担心了。

　　郝运朝宋元张开双臂，他错愕的愣了几秒有些羞涩的笑了起来，明知故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郝运皱着眉，“三年结束了不需要抱一下吗？”

　　宋元呵呵的笑着用力抱住了郝运，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这次，我依旧是你班上的第一！”

　　“好好好！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你一直都没有让我失望过！一次的都没有！”老宋嘴巴张了合，合了又张，最后也只是紧紧握着郝运的手傻笑，汪烨还是看见了他眼眶里晶莹剔透。他笑着拉着汪烨也给了他一个拥抱，顺便在他肩膀上蹭了两下，汪烨甚至都有些怀疑他把眼泪擦在了自己衣服上。

　　谢玲得知汪烨考的还不错时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赵辉，意思很明显，她们已经做好了去京城的准备了。

　　分数出来的那天结果都在意料中，他考了678分，去京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谢玲难得一次激动的失了体面，捧着汪烨的脸狂亲。紧接着她就开始忙前忙后的打电话通知所有的亲朋好友。

　　汪烨趁她打电话的时间去网吧找了郝运，和郝运在一起的还有宋元和宋菲菲，他们俩站在电脑前焦躁不安。看到汪烨时宋元赶紧招呼他，“汪烨！快来快来！就等你了！”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电脑前看着郝运登录的是查分的页面，宋元怼了怼汪烨的胳膊，“你查了没？多少分？”

　　汪烨淡淡的说，“678。”

　　宋元突然抓住汪烨的手，嘴巴张得越来越大，完全不存在的双眼皮也瞪了出来，“6……678！”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我猜你妈妈这会应该在家疯了吧！”

　　汪烨笑了笑，看了一眼郝运，“你呢？”

　　“对对对！”宋元赶紧拍着他的胳膊，“汪烨已经来了，可以查了！”

　　宋菲菲一脸沮丧的靠在了桌子边，她拼尽了全力结果也只是个3本，这让她很挫败，也让她很嫉妒！

　　郝运点开确定查询，出来的数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宋元不敢相信的读了好几遍，“698！698！698！”他说着一把搂住了郝运的脖子，激动的在原地蹦蹦跳跳，样子甚是滑稽。网吧上网的人朝他们几个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

　　“理科状元！你是理科状元！郝运！”宋元激动的说。

　　汪烨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郝运说了一句自己还有事就离开了。

　　“怎么了？汪烨怎么走了？”宋元疑惑。

　　郝运苦笑了一声没说话，宋元喜不自胜的说着什么他没听见，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分数。他证明了自己，他没辜负宋元，他做到了，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