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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港城进入了秋季,港城四面临海,就算居住于港城中心内部,也是时常感觉阴风阵阵。此刻正是换季易感期,多的是人在这季节里生病的。龚丞无精打采地半靠在床上,鼻子的堵塞已经让他难以呼吸,只能够宛若痴儿一样傻愣愣张着嘴巴不断呼吸了。

      龚丞头昏脑热,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似乎飘荡在那海上无处可居。龚丞真不得不要找来柳玉堂好好看看,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是乌鸦嘴,随意一句话,还真让龚丞病了。不过按照龚丞的体质,他很少病,就是昨夜泡两缸冷水带着一身寒意大晚上走来走去,闯来闯去,最终还是一觉起来,整个人都晕沉难醒。这样一探,就知道龚丞是真病了。

      龚丞半死不活地躺着。

      他向来鲜少生病,这一病,他就没有任何精神可言,只想什么也不顾昏沉睡去。但又不知道为何,实在是烦扰得睡不着。最终只能这样吊着,继续躺着,睁着眼睛,张着嘴巴不知道想些什么了。

      这时,卫杰前来敲了敲门,说是金老板前来拜访。

      龚丞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此时门是大开的,因为医生嘱咐说要开窗通风,那些寒风吹拂进来,龚丞盖得厚实,倒也是不觉得冷。龚丞盯着门口的卫杰,对他说:“让他滚。”

      他不张嘴说话还好,一旦张嘴说话,他之前那狠厉阴鸷的声音就已经变得黏糊软糯,像个小孩子说话似的。这三个字都被他说得毫无威慑之力。说出这句话时,也不能流利说出,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要是他仇人听闻了,还见了他这样的模样,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现在龚丞也只想着谁也不见,他现在这副英姿尽失的样子,他哪敢见人。要是他是受伤了,倒也还是可以假装忍受,但是他此刻鼻腔尽堵,呼吸不畅,这可不是他能完全伪装起来的。

      卫杰点点头走了。龚丞又重新躺下。继续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他话说完,才仔细开始思考到底这金老板是谁。

      他到底还是有些意识都不清楚,只觉得似乎一团糨糊糟乱地塞在他的脑子里面。连思考都慢吞吞的。金老板是龚丞生意上另外一个很大的合伙人,他与秦五不同之处在于,他不是和龚丞一路走来的,自然没有什么生死之交,关系也不亲密。一天天那张肥硕的脸上都是虚情假意的笑容,那才是真正的奸商面向。大约是不知道哪里率先得了消息,知道昨夜龚丞与秦五见了一面,想过来试探几句,想知道龚丞与秦五之间的关系是否还如常。

      龚丞想要从鼻腔里哼气一声,发现实在是堵塞得哼气不出来,就用嘴巴哼气。他闭上眼睛,愤愤然想着,他才不会去见那个死胖子。他现在可没什么精力应付他去。

      刚将这件事想通,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龚丞觉得脑子开始疼了。想起来现在到了医生说的吃药的时间,于是就想着伸手过去去摸床头柜上的药品。

      他是没睁开眼睛,下意识就伸手摸去了,但是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正要睁开眼去找,一只手就将那药瓶递给龚丞,甚至连热水都给龚丞倒好了。龚丞还以为是出去传话回来的卫杰回来了,心里还想着这卫杰还知道体贴他老板。但也只是问道:“金老头走了?”他一说话,那软糯黏糊的鼻音又一字一字地冒出来。

      龚丞将药片喂到自己的嘴里,这时就听闻到身边的人说:“已经走了 。”

      这声音一下子让龚丞睁开眼睛,他转头凝望过去,只见在自己身边的人正是柳玉堂。龚丞实在是惊吓住了,一下子那药片卡在咽喉里不上不下,龚丞一个劲地咳嗽。柳玉堂伸手过来,拍了拍龚丞的后背,又抓着龚丞拿着水杯的那只手喂到龚丞的嘴边去。

      柳玉堂说:“先喝点水。”

      龚丞火急火燎喝了两口水,好不容易压下咳嗽。擦了擦因为急切而从唇边溢出来的水渍,另外一只手将柳玉堂推开了一段距离。龚丞与他说:“离我远点。”呛得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又本身病着,双颊与鼻尖都微红,因为呼吸困难,更是说什么都是慢腾腾黏糊糊的。柳玉堂当即笑着说道:“你是怕将病气过给我罢?我身体很好,不至于与你待了一会儿就会病了。”

      龚丞说:“少自作多情。你这乌鸦精转世,离我越远越好。”

      柳玉堂还是笑呵呵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但是龚丞见了柳玉堂这张脸,还真是无论如何也就忍不住想要打他一拳。之前所感受的头昏脑涨与精力不济,在此刻忽然消失不见。他精神力都猛涨不少,只瞪视着柳玉堂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龚丞瞪了一会儿,见柳玉堂只是盯着自己,盯得龚丞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便与他说:“你怎么进来的?”

      柳玉堂说:“自然是从正门进来的。”

      “我早就吩咐了人,不见任何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了三言两语,便让我进来了。”

      “哪个狗崽子连我的话都不听直接放你进来。他们没眼力见吗?何况你我之间——”

      “你我之间怎么了?”他伸手过来帮龚丞掖了掖被角。

      “自然是自立阵营,针锋相对!”龚丞一把抢过那被角。

      柳玉堂说道:“我听闻你一整日都不见人,又想起昨日你在冷水里泡了几趟。怕你病了,便过来瞧瞧。”

      “瞧够了就——”他想用滚这个字,但是柳玉堂总是在他面前一副君子之风,风姿卓然的模样。倒是显得他龚丞直说一些粗话而粗鄙不堪,最终龚丞就说了一句:“就赶紧走。”

      龚丞总以为自己这逐客令是下得足够无情,但实在是架不住柳玉堂是当真脸皮厚。只听闻柳玉堂说道:“自然是看不够。前来看三爷,看两三眼怎么会看得够呢。”

      龚丞以前当流氓头子的时候还自诩是什么厚脸皮,现在遇了柳玉堂才知道。这厚脸皮的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遇到柳玉堂,龚丞是知道什么叫作无赖了。

      龚丞是知道自己是真的说不过柳玉堂那张嘴。本身柳玉堂就能说会道的,还谎话连篇。他的肚子里那些墨水倒出来能够将他龚丞淹死,他那花花肠子掏出来也能够将龚丞丞吊死。

      龚丞只想着不搭理原则,让柳玉堂自找没趣去。于是龚丞便闭上眼睛,身体往下缩了两寸,一副安寝的模样。不过即使闭着眼睛,依旧能够感知到柳玉堂那灼灼毫不掩饰的目光。龚丞忍着,什么都没有不说。但耐不住柳玉堂开始说话。说的是都是些嘘寒问暖的事情。

      “昨夜就与你说了,让你少泡一些。现在天气日日转凉,你那样泡着,生病是必然的事情。也不等我来,自己穿上衣服不知道去哪晃悠去了。你看今日就病了吧。”

      他要是光说说话就不算什么,到底他还是伸手过来,将他带着凉意的手掌轻轻覆盖在龚丞的额头之上。本身就因为低热而只觉得灼热的龚丞,顷刻间就得到了暂时爽快。要不是他抑制得住,只怕要从嗓子里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龚丞当然不愿意让他有听闻,只得压抑此种冲动。依旧冰冷着一张脸,秉承着不搭理政策。心里只想着要狠狠教训那几个将柳玉堂放进来的小子。还要查查他们的底细,看看他们是不是柳玉堂那边安插进来的眼线。

      而柳玉堂也依旧秉承着自说自话的能力,他将手轻轻覆盖在龚丞的额头上之后。便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还是有些低热。不过今日将药吃了,好好睡上一觉,也应该快好了吧。”龚丞缄默着,不搭理他。此时柳玉堂轻笑两声,终于让龚丞听到他的主要目的了。柳玉堂说:“我听闻三爷想要办一个女子学校。”

      女子学校。之前龚丞早就有谋划。当时恰好遇了大动乱,新港军闹着兵变。整个港城各大商行贸易近乎歇业了半年,新港军被彻底解散之后。各大行业才又慢慢捡回来,龚丞更是损失惨重。当时各大港口不准进出,所有人困在港城内。龚丞还给共治军与各大抵抗新港军的守卫部署送粮。只进不出的粮草与金钱,一下子更是让龚丞几乎亏空一半。到现在所谓女校还是没搞起来。

      现在忽然听闻柳玉堂提起这件事来,倒是让龚丞一下子就睁开眼睛来看他。只见柳玉堂就坐在龚丞床侧,目光凛凛然地看着龚丞。只要不见柳玉堂脸上有什么笑意,那便意味着柳玉堂自然是有什么正经事要与他说了。龚丞想来想去,竟然没想到他打的竟然是他女子学校的主意。

      龚丞冷冷说道:“我不愿与你谈论这件事。你爱上哪去就上哪去。我让卫杰送客。”

      柳玉堂说道:“不要着急。三爷。我知道现在你寻不到人给你金钱资助,也找不到好的师资。还没将女子学校的事情说出去,女孩儿们也都不知道此事。你耽搁许久了。我这次来,只是也想办一个女子学校。但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哪有那能耐说办学校便办的?”

      龚丞掀起眼皮来看他一眼。在心里冷哼:普普通通?

      也不知道柳玉堂是怎么说出这件事来的。龚丞只觉得可笑至极。

      龚丞说道:“现在局势这般乱,哪有什么时间心思办女校?”那些老顽童更是半点不搭理龚丞,哪里来那么多钱办学校?

      “港城此时的局势哪里乱了?哪里比得上当年的千烛灯,殖民战,还有不久前的新港军?若是一拖再拖,女孩儿们上哪上学去?你想办女校,不就是想让女孩儿们有学可上吗?你缺钱,我可以帮您拉拢那些老板。你缺老师,我可以找到。你缺号召,我有报社。你缺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龚丞的目光直愣愣盯着柳玉堂,龚丞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们这么偌大一个城市。没有女孩儿可以上学读书的地方,多可惜啊。”

      “你掌握那些年轻的男孩,所以你想也掌握女孩儿们?要人人都奉承你一句柳大圣人?”

      柳玉堂似乎没料到龚丞这样说,他稍微有些吃惊的模样。最终他说:“你要是这样认为,我也无法辩驳。只是这办女校的事情,你要是不想再拖,随时都可以找我。”他微微笑起来说道:“还有,你往后要是有什么难事,你也可以找我。我自然是鼎力相助。”

      龚丞冷哼了一声道:“我要是真有那日,找谁都不愿找你。”

      柳玉堂倒也不觉得龚丞一直冷脸怎么样。不过即使龚丞努力冷脸,瞧得出来他确实还是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更是烧得双颊飞鸿,鼻音浓重,眼眸尽是朦胧水雾,倒显得一点都不冷漠,更是不知为何,这样故作严肃的模样,其实就是几分可爱了。

      柳玉堂也不再追问捉弄他,便顺着他的话语继续往下说道:“好吧,你怎么想都可以。只是这次来,还不仅仅是这件事要与你商量。”说着,他故作高深停顿了话语,最后在龚丞的注视下,才慢悠悠说道:“昨夜你与我抱着进入一间房里,被他们的人知道了。猜测你我之间有些什么暧昧情/事。叫我过去,说是让我再接再厉,多与你相处几日,勾得你的心,将军火图给他们偷去。我这才来,还有一个勾/引你的任务没完成呢。”

      他这样大剌剌地将这事情毫无保留说出来,更是让龚丞一时间大骇。盯着柳玉堂这副毫不在意、悠然自得的表情说不出话来。这柳玉堂可还真是什么都告诉龚丞了,他的任务、他身后的势力、他的计谋等等。

      龚丞想来想去,想来想去,想到一个可能性——“你这话是要弃暗投明?” 又问:“你为何这样做?”

      柳玉堂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钦慕三爷你啊。”

      本来有些信了的龚丞半眯起眼睛来,又躺下闭上眼睛看似睡了。

      即使这样,柳玉堂还没走。他还坐在龚丞身侧,他和龚丞说道:“前次见三爷那么喜欢我那些文章。这些是我带来的手稿,若是三爷喜欢,就赏脸看看吧。现在时间还早,我要不念一篇给三爷听听?”

      还没等龚丞说话,柳玉堂兀自挑选了一篇,其中夹杂纸页翻动声响,一时之间在这寂静里异常清晰。然后,属于柳玉堂那润雅温和的声音,一点点开始念起来。声音之轻柔,如化雨之春风;声音之清冽,宛若寒潭之水流。龚丞竟然情不自禁,跟随他的声音,走入他笔下那如梦如幻的世界里去。飘飘然,不似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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