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殷》盂潺凉酿

4、入京

　　黄沙滚滚，驼铃声此起彼伏。
　　赤殷人善唱喜乐，天生一副好嗓子。
　　几个送亲的使臣借着公主大婚的喜气，跟在队伍后面唱起了赤地民歌，更有的带着骨笛吹了起来。
　　在赤殷婚事便是喜事，平民婚嫁是民乐，王公贵族婚嫁则是国乐。总之，不论是和亲还是别的，纳兰公主出嫁于赤殷人而言便是喜事，但于殇人而言就不得而知了。
　　中原使臣说是要赶吉时，因此队伍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直到暮时才寻驿站进行休息。
　　这次中原使团为首的似是一个小将领，瞧上去也只不过弱冠之年。
　　河若幹丈是此次送亲队伍的主官，已有六十来岁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去中原，也不是他第一次送亲。
　　第一次送亲时，那时的中原还不是殇朝的地盘，而是被羌寨族所占。河若幹丈的祖父是赤殷前大将军，河若一族是赤殷的望族，只是似是中了什么咒世代都不出女婴，这种局面到了河若幹丈这代才被打破。
　　五十多年前，幹丈之母喜得一女，家主大喜，赐名河若奚落，意为天之骄女。奚落十四那年被封为维娜公主，奉命到中原和亲。纵使河若一族不愿，但老赤殷王的旨意谁也不能违抗。
　　于是河若幹丈身任和亲使臣，奉命送阿妹前往中原。但当他们到中原时，中原已是战火纷飞，殇朝人已经将中原之地攻下大半，河若幹丈见状联合几个送亲使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阿妹送回赤殷。
　　但时运不济，正值旱年，鼠疫横行，河若奚落不幸染病再加上天生的体弱，从此一病不起，终死在了及笄前夕。
　　再次送亲，已是暮年，河若幹丈不禁感慨万千。
　　“大家先稍作休息。”那中原的小将军冲赤殷人说道，一边又朝中原士兵点了点头。
　　一队士兵持刀进入驿站开始检查。
　　那小将军身姿挺拔，气度不凡，一瞧便是习武之人，并不是空架子。身上着的是天丝青缎初雪锦绣袍，腰间戴的是仑山万年玉所制的玉符，束发的簪子也是价值不菲，一瞧便是有权有势之人。
　　河若幹丈不由想上前套个近乎，“这位大人，不知我们多久才可抵达？”
　　“大人客气，若顺利的话约四日便可到。”那小将军温和道。
　　河若幹丈本还想说什么，但瞧见士兵已从驿站中小跑出来，便闭口绕到了一边。
　　为首的士兵跑到小将军跟前行礼道：“报大人，已检查完毕，并无异样。”
　　“好。”小将军转身走到马车前，行礼道：“请公主移步驿站稍作休息。”
　　一旁的士兵已将下马车的步梯安放好，纳兰公主轻扶门侧从中走出，纳芋卡连忙上前搀扶公主下车。
　　纳芋卡看着那繁重的衣饰，不禁道：“公主，您慢些。”
　　公主入站后，随行的大小官员也先后进入驿站。
　　公主自是直接入卧房用膳，而官员们则是坐在大堂里用食。
　　河若幹丈要了几盏热酒分与众人，“大人们都劳累了一天，多吃些，今这场我河若幹丈包了！”
　　“河若大人客气了，今后啊都是一家人！”一个中原官员道。
　　“是是是，自家人，都是自家人。”河若幹丈虽表面乐呵呵的，心里却对这群中原人算不上友好。谁叫他们没事挑起战争呢？害得他一连几个月都瞧不见自家小子，不仅如此还要天天为他祈福平安。
　　一顿饭吃下来，吃得那是热火朝天，驿站许些年不曾这般热闹了。
　　“这是咱站的招牌狮子头，请各位大人慢用。”站里的麻衣小二道。
　　那狮子头上浇了一层火红的浆料，几段小米辣也很是出彩。
　　峦多纽斯吃了一口，辛辣中又夹杂着肉香，软糯可口，细尝更有回香，不仅两眼放光，激动地给巴赫也夹了一个。
　　巴赫看着峦多纽斯激动的神色，瞪大的双眼中闪着泪光，一副想说话却说不出的模样。
　　巴赫不仅想起上回峦多纽斯在王赏赐的酒中加麻椒水骗自己喝时也是这个神情，不由后背发毛。
　　这时公主带的那只小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许是还小走路还不是太稳，迈着小猫步就跃上了赤殷人这桌。
　　赤殷的大臣都识得这小东西是公主的，不由逗乐道：“小东西，我们可不吃猫。”
　　“就是，公主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不起。”
　　辛巴则是直接夹了只小鱼干在小猫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猫，在中原我还未曾见过。”一个殇朝大臣凑过来好奇道。
　　“你自然不曾见过，这小东西长大了跟狮子像着嘞！”
　　小猫饱餐过后，在桌上优雅的舔着自己的小卷毛，那粉嫩的小舌头赛三月初桃般令人着迷。
　　“白泽，上来。”纳芋卡从房中出来，对着一楼的大堂道。
　　那小猫闻声看了看纳芋卡，几个翻身便跃上了二层，乖巧地迈着小猫步，立着毛还未长好的小尾巴进了公主的房内。
　　由于明日还要赶路，使臣们不过多时也都回房休息了。
　　不过那小将军自从进了驿站便一直待在房内不曾出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小将军此时已卸下战甲只留了层单薄的里衣。
　　他侧坐在窗棱之上，屋内一抹昏黄的红烛在暗夜中摇曳着。
　　这时一只信鸽不知从何处飞来，小将军将方才写的简信卷成一团绑在那信鸽的爪上，眺望信鸽消失在天边时他才合上窗户。
　　「王爷亲启：
　　臣已安全接到公主，今已至嘉关，一切正常。」
　　次日天边刚翻起白肚，站中小二便忙碌了起来，有的洗菜，有的杀鸡，还有的烧饭。
　　小将军和随行的士兵也早早起来开始安排车马，顺便监管饭食的烹饪。
　　随后使臣们也陆续下堂来用早膳，待正式启程时天上的云卷已被镀上一屋薄薄的金纱，三五成群的鸟儿们站在吐芽的树枝上欢快地诉说着今日的美好。
　　公主将手搭在纳芋卡手握的玉如意上从站内走出来，随从们纷纷行礼。
　　公主缓缓走向马车，路过小将军时稍作停顿，道：“还不知小将军如何称呼？”
　　那小将军先是一愣，直起身来看了眼公主，对上公主那清澈的双眼不由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又行礼道：“臣姓姜名寻。”
　　“那便有劳姜寻小将军护送本公主了。”公主轻声道。
　　“公主言重，此乃臣职责所在。”
　　队伍又浩浩荡荡出发了。
　　三日后酉时队伍行至殇都驿站，站内已有都中官员接应。
　　姜寻在确认公主及赤殷使臣已入站后便骑快马入王城复命了。
　　站内接待的官员在将人安排好后，与河若幹丈细讲了讲整个婚娶章程。
　　赤殷使臣于明日早朝时入朝面圣，朝会会提早结束。巳时公主从驿站出发，婚嫁仪式开始。
　　在简单交谈过后，众人便都各自回房为明日准备了起来。
　　河若幹丈找来专管嫁妆的赤殷礼司又对了遍和亲礼和嫁妆，以防不测。
　　公主则是沐浴一番过后与纳芋卡研究起了明日的仪式礼制。
　　这时一个中原女官带着些许宫女和公公来到驿站，这女官穿着一件桃红色样的轻纱流珠罗裙，梳的是流苏髻，缠发的丝带也是少见的天山雪纺的料子。
　　这一身行头一看便知是宫中之人。
　　女官将腰间雕有凤纹的金牌亮了出来，把守驿站的士兵连忙放行。
　　一行人进入大堂正好撞见正在清点嫁妆的河若幹丈，幹丈的心立马提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女官。
　　女官上前行礼道：“卑职乃是殇朝礼官，今特来给公主送婚服，多有叨扰，还望大人见谅。”
　　河若幹丈听后仔细打量了为首的女官与其身后的队伍，确认没有问题后，回礼道：“礼官客气，请！”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二层。
　　纳芋卡方才听到幹丈和礼官的谈话此时已开门候着了。
　　礼官见纳芋卡已等在门外，朝纳芋卡点头笑了笑，便入了房中，只不过身后的宫女和公公未跟进去。
　　纳兰此时正在房中吃着茶点。
　　“公主，卑职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送明日的喜服。”那女官见到公主后送礼道。
　　“嗯，有劳。”纳兰基于礼节笑了笑。
　　礼官道：“进来吧！”
　　在门外等候的宫女公公得令后这才一个一个有序入内，放完东西后又有序出来候着，一套流程干净利落，纳芋卡不得不感叹殇朝的礼制之妙。
　　礼官走后纳芋卡进入房中便吃了一惊，刚送来的喜服和饰物一眼看去价值连城，两眼过去脑壳发疼。
　　“公主，他们当你是有十个头吗？这么多，多重啊！”
　　纳兰无奈道：“是啊，好在进的是摄政王府，这应该离驿站会比王宫近些吧。”
　　“摄政王？”纳芋卡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您要嫁给殇王呢！”
　　纳兰扶额道：“刚会说话的小孩儿我可嫁不得，现在呢我这个辈分啊直接升到太后辈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