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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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他执灯，一如往常地踏过空气中流动的甬道，耳侧是太阳疲惫的呓语。
而后，他看到了她。
她穿着这个太阳纪中人类的衣服，琥珀色的眸子同上个太阳纪他离开时一样澈亮。
他知道她发现了他。他牵动嘴角，朝她绽开笑靥。
——我知道，你依旧无恙。
*****
微颤的蝉鸣声穿透燥意浓厚的空气，轻撞玻璃窗，无声的敲击过后顺着暖阳泼洒下的金色纱幕滑进阴凉的室内，愉悦地雀跃着。
坐在窗边的江霓轻磕眼睑昏昏欲睡，原先还在无所事事地转笔的纤指停下了动作，另一只手撑着侧颚支住脑袋，蓬松微卷的浅褐色短发被阳光撇下一层鹅黄色的光晕，浓长的睫毛前端亦停滞着几点零星的金色光芒。
讲台上不断重申着选择初中的重要性的班主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正在打瞌睡，煞有其事地转眸扫了一眼全班窸窸窣窣相互耳语的即将面临小学毕业的学生，自顾自地昂首望向天花板，感慨万分。
江霓身后的课桌后坐着的黑发女孩瞥见多数人都在伸长脖子三三两两地讨论，便也就探过身子戳了戳江霓的背，压低声线喊：“江霓，江霓！”
前边正准备与周公茶会的江霓不悦地抿唇睁眼，打了个呵欠偏过头施舍她一眼，应声道：“干嘛？”“你哥哥下学期是到高三了对吧？”对方挪了挪身子凑近她，兴奋地张大眼问。
“啊好像是。”耷拉着眼皮困倦地托腮回答，她抬手揉揉眼，又张嘴打了个呵欠。
“那你知不知道他准备考哪所大学？”“我怎么可能知道。”脑中闪过江崇笑着挠头的纯善模样，江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倏尔又觉得一般人问起这种事情的普遍目的，不禁皱了皱眉。
“那……你能不能问问他？”忸怩地伸出两根食指互戳，黑发女孩抬眸瞟见她蹙眉的鄙夷表情，立即又敛眸改口：“或者……告诉我他的电话？”
一旁坐在江霓身侧的蒋兰挑眉无奈地笑笑，转首跟投来视线的江霓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便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息了一声，用唇语挤眉弄眼地示意——“你哥真是造孽”。
无所谓地耸耸肩，江霓扭过腰身抬起手肘靠在椅背上，方便正视身后的黑发女生，咂咂嘴稍蹙起眉开口：“黄茗，如果你对我哥有兴趣——劝你趁早放弃的好。”顿了顿，见她脸上显现出诧异的表情，她又补充：“隔壁班的简尚你知道吧——她有个姐姐，叫简薏，跟我哥是青梅竹马——啊呸，这样说太狗血了，总之是从小就一直是同校同班的邻居，孽缘什么的不可逆。”
眨眼迟疑两秒，她翻着白眼酝酿了一下用词和语序，又继续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哥早就对她‘芳心暗许’了，而且执念不是一般地深。”
下课铃声制止了班主任欲继续下去的絮叨，但迫于周五蠢蠢欲动的学生们的强烈气势，她也不再多言，抛下句“周末在家好好复习”后便抄起教科书大步流星地跨出了教室。
不理会身边前后两人的眼神对峙，蒋兰捋了捋鬓间不安分地翘起的黑色短发，心不在焉地放下手里的课本，伸手拿过挂在课桌边铁钩上的书包，放到大腿上就拉开拉链开始把作业和课本塞进去，抬眼时无意地扫了眼面向走廊的窗，恰好撞见了伫立在窗后的一个男生的目光。
简尚瞅见她看到了自己，便牵动嘴角拉开一个温和的笑靥，指了指她右边正和黄茗眼神纠缠并且占了上风的江霓，示意自己找她有事。
“哇嚓，怪不得说曹操是跑得最快的，啧啧。”兀自喟叹一句，蒋兰转过头顺手捎起数学书拍了拍江霓的桌沿，扬声道：“喂，阿想——简尚找你。”
“哈？”循着声音转首看了看她，江霓又瞥眼瞅了瞅窗边站着的简尚，甩头对仍处在震惊中的黄茗丢下句我出去一下便站起身来随手扯了扯衣角不紧不慢地往后门走去了。
简尚眯眼笑吟吟地目视她走过来——微低头扫着斜下方的动作看起来百般无聊，到了门边才缓缓驻足，抬起头来看看他，像是对于自己需要昂首才能瞅到他的脸这一状况而感到不满地蹙了蹙眉：“什么事？”
“江霓，”敛下嘴角扩深的笑意，他讪讪地抓了抓脑侧温驯地盖在鬓间的黑色短发，深灰色的瞳仁里映着她挑眉毫无掩饰的不爽表情，竟只是温柔地伸手替她捋顺了她额前些微凌乱的刘海，“你初中是继续在本部对吧？”“呿，不要因为你长高了就显摆！”咬牙愈加不悦地打开他的手，江霓不顾他脸上无害的笑容，乜斜他一眼，“上个星期不是才告诉过你吗？当然是在本部啊。”
含笑点头“嗯”了一声，他敛下眼睑，轮廓分明的脸上清俊的五官协调地显现出一种乖驯的神色，亦不解释为何又问了一次，只是眨眨眼又温笑着询问：“你今天回家吗？”“不回。”一手叉腰一手象征性地放到嘴边打了个呵欠，她习惯性地抬手不耐烦地蹂躏着前额的刘海，“去大叔家。”
听得“大叔”二字，简尚敛容了一秒，眸中的异样闪瞬即逝，踟蹰地启唇：“那这个周末……”
“周末怎么了？”
“呃……没事。那我先走咯。”他笑笑，又冒死帮她捋了捋揉乱的刘海，明知道后果却还是笑着杵在原地，接受江霓一记毫不留情的肉掐。
待江霓回到自己的座位时，身后的座位已空，而右边坐在桌后的蒋兰则是冲她笑得一脸暧昧。
“笑得那么YD做毛啊，怕别人不知道你脑子装了什么渣？”受不了地朝她翻了个白眼，江霓干脆地一屁股坐上自己的椅子，抄起书包就随意挑了些课本往里头塞。“唉，作业又提前做完了？”蒋兰倒是不在意她的“恶言相向”，扁嘴羡慕地斜睨她，而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凑过身：“对了，这个周末要不要去漫展？刚好你生日，午饭我请客~”
收拾书包的动作这才一顿，江霓磕了磕眼，终于明白适才简尚提到周末的意思了。
“我嚓，我记错时间了——还以为是下个星期。”抓起桌上的英文课本就胡乱地放进书包里，听到书的封面不小心撕裂的声音后她烦躁地皱眉，“漫展？好啊。百货公司下面有M记，到时候去那里吃？”
“M记？啊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诡谲地提起了嘴角，蒋兰撇过脸来眯弯了眼。
“去屎啊你，脑子里装的什么腐烂物！”把手里拽着的书包甩向她，她拉下嘴角一副忍受不了她恶心表情的神情，“我只是圣母之心大发怕搓你一顿日本料理会花光你一个月的私房钱而已。”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便背着书包打打闹闹地离开教室往校门口迈步了。
“阿想啊，严格说起来你跟简尚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啊呸，你那狗血的对白是怎么回事？我跟他幼稚园的时候就是邻居了行吧。”
“啊啦，孽缘啊孽缘。”
“你那种诡异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找抽？”
……
“啊对了，你今天还是去你那个帅帅的大叔家？”
“收回你那个‘帅帅的’，我会呕的，马兰花。”
“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马兰花！”
“那就西兰花。”
“你对‘花’这个字的执念到底是有多深啊混蛋！！”
……
——许释倚在校门口分明戴着耳机却还听得清楚的便是这样的对话。
虽然见惯不怪了，但自一年级开始每回过来接江霓都见到这种诡异的相处模式，他内心的残念还是很深的。
二人的嬉闹声渐近，他短叹口气，意料之中地听得了蒋兰一声热情的招呼：“许释许释！”“早啊，阿蒋。”将笼在口袋中的手伸出，取下耳机顺势挂在了脖子上，他直起身懒散地一笑，瞥眸时看到江霓斜睨自己的鄙夷表情，嘴角懒散的笑意愈加添深一层，稍稍弯下腰来眉语目笑地冲她微眯起了双眸：“亲爱的，两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
“噗”地一声，蒋兰还来不及憋红脸，就口无遮拦地捧腹笑弯了腰。
似是没心思理会他，江霓仅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嘴就狠狠一脚踩上了他的脚。
因此这个让周遭行人忍不住投去视线的金发男人就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倒吸了一口冷气抬起脚跟嗷嗷叫痛了起来。
跟蒋兰道过别后，许释便一如往常地拖着散漫的步调和一旁看起来心情不佳的江霓往两条街外的公交车站迈去。
虽然注意到了她眉心一直是紧蹙着的，而且脸色不怎么好，戴着耳机看似专注于脚下的路途却时不时不着痕迹地瞟她几眼的许释还是没有想到才绕过半条人行道，她就倏然停下脚步蹲了下来，咬着下唇，额角冷汗渍渍。
稍微诧异地张大了双眼，他反射性地摘下耳机两步来到她面前，蹲下身抬手扶住江霓的肩，收起闲散自若的神色，拧眉道：“怎么了？”
后者抬眼瞅他一眼后，继续咬牙不说话，手压住小腹，紧绷着身子蜷在原地，松软的浅棕色发丝因她埋首的动作而垂在脸边，掩住了大半边侧脸。
“肚子痛？”根据她的行径挑眉判断，不等她回答，许释就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背脊将她揽近，拉住她的手作势要背起她，“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是痛经啊大叔！痛经！”被他的反应捣得更加烦躁，江霓赫然抬起头来，纠起双眉愠怒地低嚷。许释先是一愣，动作顿了顿，还是干脆地将她背起，张张嘴，原本该是责备的语气居然成了忍笑的音调：“你行啊江霓，大姨妈来了还敢吃雪糕！”
“我鬼知道大姨妈是今天来啊！还有——大叔你为毛会知道我今天吃了雪糕啊喂！”曲起手臂勒住他挂在颈脖上的耳机，原先还因疼痛而紧缩的小腿恼怒地一蹬抽离他的手，她咬牙切齿地反驳。“你都要小学毕业了还不知道自己好好计算一下大姨妈来的时间吗，”好笑地撇头看看她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稳住她不安分地乱蹬的双腿，许释不怒反笑，“吃雪糕的事是你们学校那只经常晚上跑去中学宿舍溜达的白猫告诉我的。”
“你可以再鬼扯一点啊——”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肩膀，江霓不屑地哼出声，“嘁，怎么九年了你还是披着这副二十出头的人皮？”“我是在弥补时差，等你长大啊。”确认背稳了她，他便径自迈开步子往车站的方向走，语意又成了往日的懒散随意。
“毛啊不要说得好像是少女养成一样！”本是好容易才安分下来，听他这么一句诡异的对白，她又绷起身子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怒瞠。
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懒洋洋地略微眯起黑眸，许释偏首蹭了蹭她搭在前额的刘海：“还是很痛？”“痛死了。”愤恨地闷闷出声，受不了地缩了缩脖子避开他，将脸埋进弯着的手臂里，她又紧了紧双膝，八爪鱼似的在他背上趴紧。
“回去煮点红糖姜水给你喝。”抽出一只手来绕过前颈轻拍她的头，思量着估计得转移她的注意力才能稍微减轻一下难受的感觉，许释率先开口道：“啊对了，你前天跟你们班长打架了？”
“注意措辞啊大叔——分明就是他冲上来打我的！”她意料之中地抬起头来，皱眉拉下嘴角露出不满的神情。
“啊是嘛。但是你们学校那只经常晚上跑去中学宿舍溜达的白猫告诉我，最后挨揍的是你们班长呐。”牵动嘴角被她的反应满意地逗笑，他继续挑唆。
“看到他冲上来难道我还要白白被他打？这是正当防卫。”翻了个白眼，她泰然自若地昂起下颚，回答的坦荡大方，“不过——你对那什么经常半夜跑去中学宿舍的白猫的执念到底是有多深啊混蛋！我会忍不住要吐槽你的啊喂！”
还不待许释回应，两人就一齐睨见了驰往十余米外停下来的公车。考虑到江霓早点回到家里会方便休息一些，本来受惰性影响而从不追车的许释还是箍紧了她，拔腿就往车站冲——重心倏然前移，惯性导致她差点摔下来。
等上了车，许释还在理顺因快步奔跑而混乱的气息，江霓就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记肉掐。
于是这日，金发男人再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形象，欲哭无泪地得出一条结论——江霓这丫头，果然是珈塔的女儿！崇尚暴力的观念真是完完全全遗传了老妈啊！
相较于他们二人平淡的打闹，“一家士多”杂货店倒是不出意料地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站在货架之间做清点，江莫便听到了店门被推开的声响。来到两排货架的尽头，他同平日一样探出头来展开温善亲和的笑靥，还未瞧清来者就惯性地启唇：“欢迎光临~”
推门而入的黑发男人循着声音将视线转向了他，仍维持着手揣在口袋中微斜着身子的动作，瘦高的身形被苍穹中斜斜泼洒进门口的暖橙色夕晖描出深色的轮廓，影子笔直地拉至门的左手边第一排货架底端，雕琢在清瘦脸庞上的细腻精致的五官虽说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却隐隐透着慑人的压迫力，狭长的蓝眸中映着江莫的身影，见对方全然没有对自己的出现而感到惊讶，便蠕动双唇泠声：“我要你的女儿。”
“啊……”闻言，浅棕发男子微愣，发出一个迟疑的音节后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赔笑地一脸无所适从：“抱歉啊先生，我们这里虽然是杂货店，但不贩卖人口的……”
见他这般无辜的态度，黑发男人挑起嘴角噙出笑意，漂亮的蓝色双眸略略眯起，狡黠中带着不可置否的危险气息：“江莫，你那种表情我足足看了五十年，不要想跟我装蒜。”顿了顿，他的笑容里抹上了一层诡谲的阴鸷，“九年前我就跟你打过招呼。在上头正式下达命令之前，你最好有点自觉把米恩交出来。”
“午觉睡醒刚起来就听到这么劲爆的话，你还真是一点都不顾及我们为人父母的心啊，南银。”店内隔间用来休憩的房间里传来带着倦意的女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首望去，恰好见到珈塔毛躁地挠着一头直顺的长发脸带烦躁地走出来的场景。
“睡得好吗，珈塔？”好似是因为见到了自家老婆而乐呵了起来，江莫温声细语地冲她粲齿，眉宇间尽是温柔。然而老婆大人还是和往常一样不领情，单手叉腰摆出不耐烦的神色：“本来是睡得很好的，结果被不解风情的老熟人吵醒了，现在不爽得想打架啊！”
“啊呀，还是这么暴躁呐，珈塔。生过孩子了身材还是这么好，看来被老公伺候得不错呐。”笑容不减地应声，南银挑衅似的歪头对她不耐烦的表情回以更加玩味的笑意，在感受到浅棕发男人投来的不温不火的视线后，又旋步转身，回首挥挥手：“啊啦，看来我不受欢迎啊。那么我就先走啦，你们夫妻两好好恩爱吧~”
“不买点东西再走吗~南银先生~”刚打算推门，身后又响起江莫热情愉悦的声线，“虽然不贩卖人口，但我们铺子里的东西还是种类齐全的哟~”
嘴角的笑意敛下半秒，回过头时却又成了方才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南银故作抱歉地道：“是嘛~可惜我目前只对收购人口感兴趣呐~”
江莫眨眨眼耷拉下双肩，棕眸里分明溢满了夕阳的橙色流光，却显得尤为失望：“那真是太可惜了呐……”
不再多言，南银推门踏出了杂货店。
他驻足在店边，掏出手机熟稔地按下号码和接通后将其置在耳畔，颔首噙笑，轻启双唇对电话那头道：“失败啊~我早就说过这种威胁是小儿科了嘛~江莫的眼神好可怕哟，啧啧。”语罢，他无意识地抬头，刚巧撞上街道对面静默伫立着的少年凝望自己的目光——干净的黑色短发，偏大的白色校服松垮地套在精瘦修长的身体上，左肩上挂着酱色的书包，五官清俊，深灰色的双眸丝毫不掩饰凛冽的眸光，直直地凝视着他。
咧嘴冲他诡魅地一笑，南银挂断了电话，重新将手兜回口袋，偏身便朝小区的大门迈开步子。
少年的目光一直循着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转角。唇线紧抿，少年的视线里描深了几分冷峻。
对面挂着“一家士多”牌子的杂货店店门从内侧被推开，他转过头望向发出声响的店门，在看到江莫亦将注意力瞥向自己时，脸上又绽开了柔和的笑容，扬声道：“江莫叔叔。”
“啊，简尚~放学回来了啊~”嘴角上扬，无懈可击的纯善笑意凝在脸上，江莫棕色的眸子略微眯起，弯如月芽，像是因为什么事而心情甚佳。简尚礼貌地点头，同他搭上几句话后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叔叔，江霓周末的生日有什么安排吗？”
“一霓有说要跟蒋兰一起去漫展，大概下午才会回来呐~”憨憨地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他一头微乱的浅棕色短发愈加乱蓬蓬，“晚饭会在家里吃，到时候要过来玩哦~”
“嗯。”浅笑着颔首，少年眸中的温柔潋滟开来，跟他道过别后才旋身往居民楼走去。
江莫望着他的背影隽永地笑了笑，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惊，收回稳住半敞的店门的手，扭过脖子稍蹙起眉颇为慌乱地看向不知何时已一屁股坐在收银台后头叼着冰棍的珈塔，道：“糟糕了，珈塔！我忘了今天是一霓的例假期，没有提醒她！”
“哈？例假？”嘴里含着冰棍的墨发女人眯起了澈亮的琥珀色眸子，含糊不清地重复，“算了啦——那种东西提不提醒都是照样要来的啊。”
“可是，”拧眉拉下了嘴角，他哭丧着脸一副既委屈又担忧的无辜神情，“一霓今天早上出门前还问我要了零花钱，说是中午要买雪糕……”
珈塔瞪大了双眸，猛咽一下融化在嘴里的三分之一的冰棍，呛得不轻。
夜色悄声爬满拉扯着絮状绵云的橙色天际。
街道边的人行道上踽踽行走的人们川流不息，蒋兰在与一张张陌生面孔摩肩接踵的同时心神不宁地四下里张望，紧捏着书包背带的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咬着泛白的下唇，踟蹰良久终于还是横下心冲到了公交车站旁的公用电话亭前，将隐在校服裤袋里紧紧攥着的电话卡掏出，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呼吸都带着颤抖。
她拿下听筒放在耳际，指尖颤栗着拨通了熟悉的号码。
嘟声连同她的心跳，一下下仿佛挤在了嗓子眼里，肿胀地跳动着。
待总算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中年男性疲惫沙哑的声音：“喂？”“……爸爸。”氤氲模糊了视线，她揪紧了电话线，听得他一声略带惊喜的“阿兰”后，差点就哭出了声。
她嗓音喑哑，蠕动干涩的唇瓣，刚想要再次开口，便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尖利的女声咆哮起来——“你在跟谁打电话？！又是你前妻！？蒋志华你个不要脸的男人你还敢跟他们联系？！”
接着，她又听见原本还是有气无力的男声突然扬高，愤怒地暴喝回去：“你不要再胡闹了！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跟女儿打打电话会死吗？！疯女人！”
瘦小的身子猛地一下颤抖，蒋兰的力气在这争吵的开端瞬间被抽空，她手一软，倏尔就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将听筒摔回挂口，拔出电话卡后紧咬牙关憋住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拽紧了书包就埋下头一股脑地飞奔起来，躲避瘟疫似的离开了电话亭。
城市的霓虹灯和高楼顶端的点点亮光在沉淀下来的夜幕中耀武扬威，零星的光点汇聚起来，好似是顶替被阴云湮没的明亮星宿，颠倒了黑夜中的天地。
繁星陨落。
TBC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