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与树妖》余天星

60、寒冰炼狱

　　原来，世间万事都有暗藏的代价。
　　包括那颗珍贵的明魄玲珑心。

　　拥有它，能重获新生；可失去它，便要被打入寒冰炼狱五百年以示惩罚。

　　江维清还记得，当静灵大师告诉自己这个后果时那心疼的眼神，以及他那番话：

　　“维清，上天赐予你两颗玲珑心，必定有它的道理，若你贸然舍去一颗，定会遭其反噬，你一定要慎重啊！”

　　“大师，维清不怕，只要能救回山杞，我任何代价都愿意承受。”

　　“好，那你记住，当你其中一颗玲珑心离开你时，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能存活于世，时限一过，你便会被赶往六界之外的寒冰炼狱，在那里受上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痛苦，才有可能重返六界。”

　　“可是，我如何得知到底得过多久才能受刑完毕，重返六界呢？”

　　“我也是听以前的老神仙这么说过，至于到底要在寒冰炼狱中受多少苦，谁也不知道，因为目前还没有听说过有人去了寒冰炼狱还能回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劝你一再考虑的原因，此招必定凶险万分，我怕你承受不住啊！”

　　“原来以前也有人被打入寒冰炼狱，为何维清从未听说过？”

　　“因为这是天地共主，即天宫娘娘定下的规矩，但凡接受她赐予的神力却不珍惜者，必有天惩。”

　　果然，当江维清亲手剜下自己的心后，他便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一阵风便能被吹跑似的。而当他忍泪与山杞告别后，他就像一张纸飘向高空中，期间，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像被烈火灼烧般疼痛，四肢像被千万支毒箭刺穿般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口，而他疼晕前最后一眼，就是脚底下的南渊池。

　　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光池中，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他正前方，有一位坐在莲花盆上的仙女正看着他。

　　这位仙女面容和善，左手绑七彩圣带，右手持白灵玉瓶，飘逸的白玉衣裙在她身上显得格外端庄肃穆，而最引人注意的是，她身后有一层散发着白色与黄色相间的光圈。

　　不知为何，在看到仙女的那一刻，江维清神奇地发现身上的痛感消失不见，正当他疑惑时，仙女率先开口了：“江维清，你可知罪？”

　　真没想到外表看上去温柔亲人，面带微笑的仙女，声音却透露着威严。

　　江维清不明：“我只不过是舍己救人，请高人明示，维清错在何处。”

　　“你生来便有两颗明魄玲珑心，这是上天的恩赐，以助你修行而早日获得无上神力，可你如今竟自行舍去一颗，使得你□□即将消亡，还不知错处？”虽然说着怪罪的话，可仙女的表情还是镇定如常，无一丝波澜。

　　“维清感念上天厚爱，但事急从权，人命关天，若不能救得我所爱之人，纵有万般神力又有何用？”江维清看着仙女，坦坦荡荡地回答。

　　“好，那我问你，上天赐予你明魄玲珑心，其目的在于让你斩妖除魔、匡扶正道，可你如今为救一人而舍维护苍生的责任。难道你所爱之人，就只有区区一位女子而已吗？”

　　听到这个问题，江维清沉默了。虽说救活山杞，是希望她便能按照计划去封印燕知祸，可谁又能保证她一定能做到呢？万一她封印不了，到时候燕知祸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六界生事，这后果是他万万不敢想象的。

　　思考片刻，江维清才断断续续答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个当下，我若不救山杞，必会抱憾终身。再者，若我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又如何能保护众生呢？”

　　他始终不敢在仙女面前说出他的私心，在这个当下，山杞的命确实比天下苍生来得更重要。

　　仙女似乎看穿他有所隐瞒，但也不拆穿他话语背后的原因，直接点破道：“仙、人、妖、魔，生死皆有定数，背后亦有其因果，绝不能强行改之。山杞本阳寿已尽，如今你利用神力擅改她的命运，强行扭转天命，实在罪过。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有一颗心系天下苍生的慈悲心，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去寒冰炼狱受苦修行五百年，若五百年后你能坚持过来，我就让你重返六界，如何？”

　　此话一出，江维清立即明了对方便是传说中的天宫娘娘，得知自己能有重生的机会，立即感激答允道：“维清一定能坚持五百年，刻苦修行，不负所望！”

　　“你要做到才是。”

　　天宫娘娘对他点了点头，轻轻一挥手便消失在他眼前，而当她的衣袖轻轻拂过江维清的脸时，他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是：

　　“所谓情与痴、爱与恨，无非如梦幻泡影，望你们早日参破。”

　　当江维清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封在千重冰床之下，身体四十九处被钉上了冰锥，而他所处，黑暗无边，没有一丝光亮，更听不到一丝声音。

　　听到这，山杞不免心疼道：“维清，你为了我，实在受了太多苦，若你当日不剜心给我，你也不必遭这趟罪。”

　　“小杞，不必自责。”江维清像从前那般呼唤着她，一切都仿佛倒回至五百年前，“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我不是在寒冰炼狱修行五百年，我也不能获得如今的无上神力来对付燕知祸，你还记得今日他看见我刺穿他胸膛时那惊愕的表情吗，他的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字：惊慌失措。”

　　想起今日那把御玄剑向自己刺来，山杞心有余悸，怏怏抱怨道：“你还说呢，今日看那把御玄剑要刺穿我的胸膛，我以为我要死在你的剑下了。”

　　眼看山杞真的一脸气呼呼的样子，江维清大笑道：“我连我的心都给你了，还怎么舍得伤害你呢？更何况，御玄剑跟了你这么多年，会伤害别人，但决不会伤害你。”

　　山杞想着今日在战场上的情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是对御玄剑施了什么咒术，才让他在我跟前隐形，然后成功刺杀燕知祸的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江维清撇了山杞一眼，故作神秘答道。

　　他这神情成功激起山杞的好奇心，连忙抓着他的臂膀问道：“那你施了什么咒术，快教教我，让我也学学呀！”

　　江维清被她摇得东倒西歪，拗不过她，只能无奈笑道：“没什么咒术，我就告诉御玄剑，你是我的娘子，若他敢伤你，我就把他扔下北海让他被海水侵蚀。”

　　山杞一听便知道他又在说笑，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然后起身就走。

　　只留下身后的江维清抱着被踢的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挽留她道：“你这是谋杀亲夫啊，就算你是盈清君也不能这样吧，干嘛去？”

　　“去找天宫娘娘把你重新扔回寒冰炼狱去！”山杞迈着轻快的步伐，偷笑着回道。

　　见她没有要回头的意思，江维清连忙跟紧上去，边跑边打趣道：“你才不舍得呢，我要是真回寒冰炼狱，到时候有人哭鼻子了可没人帮她擦眼泪咯。”

　　正当两人还在打情骂俏之时，山杞留意到天上似有两颗流星往他们的方向坠落，那是天界神仙降落凡间的标志，证明有人要来找他们了！

　　可江维清如今身份敏感，如果被他人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危险，想到这，山杞担忧得看着身边的人，而同样嗅到仙气的他却仿佛一眼看穿自己的所思所想，笑着说：“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回南渊池等你。”

　　说完，他就消失在山杞跟前。而正当他消失后一秒，两位天界士兵果然赶到，双双在前行礼：“盈清君，天帝有命，让你速速回九重清天。”

　　想必他一定是问关于在北海出现的神秘人，以及燕知祸大闹天牢的事吧，今日在他跟前复命的时候自己只草草应付过去，疑心深重的他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下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来问问多年前烛龙族被灭，以及自己爹娘被害一事。山杞这么想着，立即向两位天兵回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临走前，山杞又往身后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她觉得江维清还在自己附近，还没离开。虽然不知道他逗留在一旁的原因是什么，但碍于天兵们看着，她也不好过多张望，只好先回九重清天再作打算。

　　与天界的喜气洋洋不同，魔界的气氛十分沉重。

　　尽管魔王的归来让魔界士气大振，但北海一战不仅让大将军萧灼华痛失右臂，连魔王自己都被敌人刺伤，双重打击下来，魔界压抑的气氛不减反增。而这件事中唯一值得欣慰的，便是被关在天牢里的战俘能成功重返魔界。

　　“主上，如今我军死伤惨重，如今该如何是好？”

　　跪在燕知祸跟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对燕知祸忠心耿耿的莫鸢，看见自己爱人受伤，她想为他贴身伺候，可他偏不让，只让她在一旁候着，这十年如一日的疏离让她既难过又生气。

　　而半躺在床上的燕知祸正喝着杯中的美酒，散落的长发发着乌黑油亮的光芒，衣衫半掩着他精壮的身体，如今略显憔悴的慵懒模样，宛若一个脆弱的美男子。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假象。

　　早上被刺穿的伤口如今已完全愈合，任何人都瞧不出这里受过多重的伤。听见莫鸢的提问，他默不作答，待杯中美酒一干而尽后，他才提眼看向莫鸢，像在酝酿什么计划地笑道：

　　“天牢里，不是放出了很多妖魔鬼怪吗，既然他们领了本座的情，就得报答，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