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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心意相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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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餐后,山杞稍作收拾,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向江维清提议回一趟梁女乡,作为亲娘的女儿,生前未能尽孝,死后她希望能为她立一座墓碑。
虽然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江维清怕她触景伤情,当他问到回去那块伤心地她能不能支持住时,她点着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双眼间灵动的光芒一夜间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雾翳。
才几天过去,印象中干净整洁的竹屋就全变了样。原本摆满药草的院子现在已经凌乱不堪,破罐碎瓦一地都是。推门进屋,却看见屋内并无想象中那般狼藉,除却翻倒在地的桌椅,其他如常,看来那群魔兵并没有闯屋破坏。
她走进程姨的房间,轻轻抚摸着柔软的被子,上面仿佛还有娘的味道,那股药草的清新味道还未散去。山杞又不争气地红了眼睛,一旁的江维清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她又抓紧手中的被子,倔强地说道:“放心,我没事,一时难以自控而已。”
把头扭到一边重重呼吸了几口,又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山杞总算平复了心情。她又走到屋外的小棚里,开始收拾这一片狼藉。江维清马上明了她的用意,也卷起袖子帮她干起活来,把所有破烂的药壶与药筐全都丢掉,剩下完好的中药材还是分门别类放在各自的竹筐里,每个竹筐都挂上一个小牌子。
“现在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样,对吗?”山杞看着被自己收拾得井然有序的院子,露出久违的满意笑容。
“是,原本是什么样的,现在还是什么样。”江维清默契地应答。
把院子打扫干净后,山杞和江维清又买来了水果,香烛,元宝和一块上好的石碑和一些食材。回到木屋,山杞在厨房煮程姨这些天给他们煮过的菜,而这期间,江维清帮她在坑里烧着柴火,见她一直不说话,江维清也不吵她,只是偶尔问她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但每次询问山杞都说不用。
蒸汽满屋,大汗淋漓,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山杞认真干活的脸庞不停冒出倔强的汗水,江维清一时分不清她有没有再流泪,只好在一旁静静帮她打下手。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一阵电闪雷鸣,像是要下雨。
趁天空还打着闷雷,江维清赶紧在院子里筑起了一个衣冠冢,而山杞则在程姨和程子瑶的衣柜里精心挑选了一些精致衣物,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锦盒里,再撒上香味经久不衰的草药水,郑重放入衣冠冢中。
等衣冠冢筑成,香烛也被点燃后,大雨倾盆,从天而降,仿佛想冲刷世人的一切痛苦。
自香烛点燃,贡品放置好后,山杞便一直跪在程姨的墓前,即使风驰雨骤也不曾离身,仿佛想以此赎罪。江维清也笔直地站在一旁,陪她淋了一会雨,可半个时辰过去,她还是一动不动,想拉她起来回屋避雨,她却仍然不动,像是与自己怄气一般。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江维清连忙回屋拿出纸伞,在山杞身边蹲下,倾斜了大半纸伞为她挡雨,担忧地说道:“小杞,再这样淋雨下去你会生病的,就算有宁心珠护体也不能这样胡闹,保重身子要紧,来,我们先回屋吧。”说着就要拉她起来。
谁知山杞抓住了江维清拉的手,目视着眼前简陋的坟墓,面无表情说道:“你知道吗,是我害死我娘的。”
“你想多了,程姨的死是个意外,没有人知道魔界会杀来这里。这只是······”
“不,不是意外”山杞打断了江维清的安慰,“是我的问题,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大意,是我疏忽,是我讲漏了嘴,是我信错了人······”
听她说着侮辱自己的话,江维清死死攥着伞柄,冷静又克制地对她说道:“你还要自我惩罚到何时?你知不知道,你每说一次这样的话,我的愧疚都会多增添一分。身有神力却无半点作用,难道最该死,最有错的人不是我吗?”
说得激动,江维清连手上的伞也一并扔去,也随山杞跪在坟前,任由大雨冲刷,坚定地说道:“好!既然你要长跪于此,那我也和你一起跪!不管是错还是对、是得还是失、是生还是死,我都和你一起面对!”
听着这把决断地声音,看着身旁这张和自己一样倔强地脸,雨水不停从他额头往下顺过他的耳廓,他挺尖的鼻梁,再流过他抿成一条线的嘴,最后从下巴滴落。山杞回想起那天晚上,她不经意掉落水坑被他相救,也下了今夜这般大的雨,他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原来那时的自己没明白,直到现在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世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原来在最艰苦的时候,最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心。
“维清,”她轻轻叫唤了一声,一改之前的称呼,“我们回去吧,我听你的,我们都别再淋雨了,以后只晒太阳,不淋雨。”
听她这么说,江维清欣慰地松了口气,正想起来,又听到她说:“我腿跪麻了,你可以扶我起来吗?”
江维清愣了一下,本想扶她的手势在转念间变成拦腰一抱,怀中人果然被这举动吓了一跳,在惊呼中又紧紧抱稳他的颈脖。
你现在终于认清我的心,终于选择让我保护你了。
在黑夜中,淋着雨的江维清,一步一坚定,一身青白色的背影,透露出不屈的勇气,和不服输的执着······
在遥远的妖界,萧灼华正被捆仙索折磨地不成人形,萧启恒不让旁人去探望他,不管是贴身丫鬟还是近身侍卫,就连秦语佩都被拒于门外,所以只能在诺大无人的房间做无用的呻吟。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头疼了多少次,每次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南杞那张绝望的脸:那双被吓懵了的眼睛,那双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那双绝望地质问着他的眼睛,那双痛恨着仇视他的眼睛······
还有她最后不堪重负晕倒的那一幕,这些画面都像一把利刃,又冰冷又残忍地插入萧灼华的心中,他觉得自己就像地上被他打翻的食物残渣,又肮脏又不堪。
明明还有那么多话还没能和她说,现在看来,似乎连再见面的机会都不知道有没有。
萧灼华正垂头丧气想着,门外却传来开锁的声响,印入眼帘的还是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华儿,主上要见你。”来者简单明了地开口,那不容拒绝的口吻没有留给萧灼华任何回旋的余地。纵使千般不情愿万般挣扎,萧灼华还是抵抗不了捆妖索的厉害,被逼押到昏暗的幽心殿,跪在长长梯阶之下。
而那铺满地毯的阶梯之上,那位让萧灼华恨之入骨的魔头,正慵懒地半倚在他的王位。身着紫黑长袍的他半披黑发,右手靠着椅柄撑着倾斜的脸,正饶有趣味地看着底下的萧灼华,如一头刚享受完食物的狮王看着新送上来的猎物,奢靡又霸气。
“抬起头来。”他像是很有兴趣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跪在地上的萧灼华将头低的更低,像是故意作对般。
“抬起头来,本座很想看看我们魔界的大英雄,是何模样。”眼见萧灼华没反应,他又再次耐心说道,只是这次开口,多了不少压迫感。
底下萧启恒眼看儿子顽固不屈,害怕惹怒燕知祸,连忙一边松开些捆妖索,一边小声对萧灼华说道:“华儿,魔王叫你呢,快抬起头来!”
感觉到捆妖索没勒得像刚才那样紧,萧灼华发怒似的发出一声狼吼,双眼变绿,四肢瞬间变得壮实强壮,利爪尽显。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凶猛的真身现于人前。
嗷呜——
身上的捆妖索尽数被他扯断,没了束缚的他毫不犹豫跑上阶梯,如开弓的箭般飞速奔向坐在高位的魔头。当他满怀恨意,正要亮着比钢铁还要锋利坚韧的爪子抓向仇人,只离他一步之遥时,却发觉自己被定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可这并不是令萧灼华最震惊的,他死死盯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燕知祸,完全预料不到他居然是这样的深情、这样的面孔。
“你想杀我,我可以理解。”燕知祸悠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非怒反笑地走到萧灼华跟前,让他的利爪贴着自己的脖子,然后稍微低下身子对上那双愕然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但你,还太嫩了点。”
随后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在萧灼华面前稍微晃动一下手指,萧灼华便被甩出百米之外,被大殿上的魔兵重重包围。
眼看萧灼华嘴角流血,他一副心疼地制止底下的魔兵:“诶,别伤着他,从现在开始,他便是我魔界少将,为我燕知祸卖命的好男儿。”
说罢,他一挥衣袖,重新坐回王位上,拿起旁边的酒杯玩味道:“虽说不能伤着他,但礼数还是不能少,先把他押入水牢三天三夜,到时,本座给他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燕知祸,你杀了我吧!”萧灼华无力地躺在地上,痛苦地喊道。
“哈哈哈哈哈......”
而回应他的,只有高处上嚣张得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