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与树妖》余天星

24、情窦初开

　　天上的雷响如洪钟，一轮圆月竟红了半圈，十分骇人。忧心殿内，阴阳花越开越妖冶，月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花瓣上，更显孤单与残忍。

　　“恭喜魔尊解除封印，重新归位，大统河山，耀我魔界！”

　　一群又一群的魔怪黑压压的像乌云，匍匐在地上迎叩着大殿中央的男人，他们唯一的主人。

　　那个残暴又冷血的魔界之主，此时正扬起他骄傲的脸庞，露出野心勃勃的眼神，似笑非笑地做了个抬手的动作，示意让他的部下起身。

　　“一千年...”他像一只被困在囚笼里的猛兽终于得到自由那般不甘，愤愤不平地道，“本座已经等了很久了。”

　　离他最近的莫鸳闪烁着兴奋的眼神，对他拱手作揖道：“恭贺主上破除封印，普天之下，无人可敌！”

　　“好！”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像是从地狱发出的怒吼，双眸尽是烧不尽的欲望与怨恨，脖子上的阴阳花图案更昭显他的狂妄与邪魅。明明是一双英俊清冷的脸庞，在满身的戾气和阴鸷的加持下，犹如一把从烈火中煅烧出来的鬼刃。

　　深紫色长袍随他的步伐掀起层层涟漪，他愤恨地指着头上的红月，忍耐着、挣扎着道：

　　“本座在这暗无天日的宫殿里等待潜伏了一千年，这么多年，本座只感受到冰冷的月光而看不见温暖的太阳。从现在开始，让外面那些人看不到太阳，让他们感受本座经历过的痛苦！让阴阳花开遍六界吧！”

　　“魔界万岁，一统天下！魔界万岁，一统天下！······”

　　此起彼伏的喊声和叫嚣声响遍幽心殿的上空，其他五界的生灵并不知道，今晚是魔界的狂欢日，也是鼎鼎有名的燕知祸归来日。

　　另一边，魔界的云像是飘来了梁女乡，滂沱大雨活入泥土，将乡镇的小路冲刷得泥泞不堪。

　　“怎么会这样？”江维清和萧灼华同时大喊。

　　程子瑶紧张地有点结巴，断断续续地回忆起刚刚山杞失踪的经历：“我...我们刚刚本来在树林里采完果子，我就提议带她去旁边那个小湖放花灯，但她突然看到了树林里有一些萤火虫，我跟她提过我娘喜欢萤火虫，所以她就跟我说想去抓些萤火虫带回来竹屋。我看那时附近的乡民还是很多，而且树林离湖子不远，我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去了。”说到这里范雨佩抽抽噎噎的，眼眶稍红，带着点哭腔继续说道：“结果不到一会，天空开始打雷，我想着应该快要下雨了，就想和她赶紧回来，谁知我返回原路去树林里找她的时候，她···她就不见了。”

　　听到这里萧灼华急坏了，握着拳冲程子瑶喊道：“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去呢，你就留她一个人在树林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她会走远啊！”程子瑶显然被萧灼华的怒吼吓懵了，说话也有点哆嗦：“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我怕她有危险，所以赶紧回来找你们了。”

　　一直蹙眉思考的江维清终于忍不住发话了：“算了，事已至此，埋怨再多也是无用。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到小杞的下落。”看着范雨佩被大雨淋湿，吓得发抖的狼狈样子，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你先别慌，先仔细想想，刚才那片树林里，你有没有闻到异样的香味？”

　　“好像...没有。”程子瑶回想片刻后笃定回答。

　　听到她这么说，江维清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来，随即又向大家提议道：“现在是夜晚，外头雨也下得很凶，虽然小杞不一定是被魔怪抓走，但我想她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这样吧，程姑娘你留在竹屋看着，灼华你去让语佩也一块出来，我们四个一起去找她。”

　　听闻山杞失踪，程姨担心得站都站不稳，多给他们带了几把油纸伞和灯笼让他们小心寻找，望着四人奔跑的背影，程姨又想起山杞的面容，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见这位姑娘便觉得她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忧伤中带点失落、期待中带点执着······

　　自己的亲生女儿，应该有她这么大了吧，可她现在又在哪儿呢？程姨惆怅地想着。

　　豆粒大的雨点像冰粒一样直往纸伞上打，不过片刻，他们便来到程子瑶口中说的抓萤火虫的地方。为节省时间，他们决定分头行动，谁有山杞的下落便第一时间吹响口哨通知彼此。

　　江维清向树林里望去，漆黑一片，丝毫没有山杞的踪影，心底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不能出事，千万不能有事，江维清这么念叨着，手中的御玄笛越攥越紧。上次通过明魄玲珑心开了法眼而发现山杞的魂魄，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通过法眼来找到山杞呢？想到这里，他聚气凝神，双眸间红光乍现，努力寻找着山杞的身影······

　　而另一边，狼妖萧灼华也靠着他灵敏的鼻子来察觉山杞的气息，山杞身为树妖，又常年相伴药草，身上总是带有一股青草味，很好辨认，可是在树林里，到处都是树木的味道，一时之间混淆了他的嗅觉，令他懊恼地直抓伞柄，不知所措。

　　“小杞！小杞！你在哪儿？”江维清在树林里摸着黑，一边呼喊着山杞的名字一边四处张望，不知为何他无法用念力来探寻山杞的踪迹，于是只好拿着树枝拍打路边的草丛看有没有山杞的足迹。

　　夜深人静，深山树林，一个姑娘家······按理说以山杞自己的本领，不至于让自己迷路，他实在不敢想象山杞是遇到什么困难。他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给自己稍微打打气，给自己心理暗示到：她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出口，还有很多事她都不知道，我一定能找到她。

　　突然间，他的右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阵呼叫声！

　　“救命，有人吗？”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像受了伤，是山杞的声音！

　　立马扔掉手中的纸伞，不顾头顶的大雨和泥泞的地下，江维清往声源迅疾地冲了过去。离那把声音不到五米处，江维清看到了一个疑似捕猎的地坑，趴下身子往下一探，果然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由于大雨长下，深坑里积了半米深的水，一直浸至山杞的下巴处，使得她只能不断扑腾来呼吸空气。原本可怜兮兮的她一见江维清的出现，便欣喜若狂得像看见了大罗神仙，像一条搁浅的小鱼盼着前来救她的海神。

　　“吓死我了，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是魔怪来了！”山杞庆幸地说，不会游泳的她如旱鸭子般打水。

　　见状，江维清想也不想地往下跳，抱起她的身子慌乱地说道：“是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抓走了！”

　　山杞也连忙抓住他的肩膀，苦着脸说：“刚刚不小心摔下来，没发现是个水池，我是树呀，又不会游泳，想着用萤叶鞭把自己拉上去吧，结果我泡在水里泡久了，法术还失灵了。”

　　看她除了身子冷了点、右脚受了小伤，并无其他大问题，江维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安慰道：“你不会游泳没关系，我会。你不知道吧，我在水里的法术可比在陆地上好多了。抱稳了，我带你上去。”

　　话音刚落，江维清一个闪现就将山杞抱离深坑，稳稳地放在坑边的草坪上。

　　眼见雨水将山杞的额发打乱，他心疼地将她头发拨两下，却没想到越拨越乱，差点把她变成一只小刺猬，于是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啊，我手笨，不太会弄这个。”

　　正惊讶于江维清这等亲昵的动作，山杞瞪着圆圆的像葡萄一般的眼睛看向他，感受到他指腹的滚烫，她也不由自主地羞涩起来。虽然大雨哗哗地下，但她居然还能听得见江维清心跳的砰砰声，她不知所措地开口：“师兄，你太大力了，我手疼。”

　　原来此时江维清还一直抱着她的手臂将她圈在怀内，用高大的身躯包围着女子，去抵挡大雨的冲刷。听到她这句话，他才惊喜过来，连忙松开一些，但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眼神闪躲地说道：“我心乱的时候就会这样...”

　　看出了江维清的支支吾吾，山杞索性干脆地问道：“你...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江维清也干脆且认真地回答，直视她的眼睛，“但我觉得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小杞，你也知道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和我去做，还有很多麻烦等着我们去解决。”说到这里，他面露难色，像是有口难言，“但说到底，我多希望你能明白...”

　　他还没说完，两人就听到不远处有萧灼华和秦语佩跑来的声影，随着一声口哨响起，江维清遗憾地叹了口气，心知今晚又是说不出口了。

　　可下一秒，他却听到山杞小小的声音：“师兄，我明白。”

　　一片漆黑的树林里，一轮红月见证了一对情窦初开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