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着鹅掌写日记》荀鹤

1、第 1 章

　　2022.9.12
　　今年一起看了《还是觉得你最好》。
　　明年一起去看金鱼花灯吗？

　　2022.11.28
　　18岁没有收到的花，23岁收到了。

　　2022.12.28
　　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写过东西了。
　　重新开始好像也不是很难的事情。成年人好像真的不用把话讲的很清楚，虽然还不算是成熟的大人了。就电影院里黑暗中悄悄贴近的耳朵，吃我很喜欢的蛙锅的时候他拿纸巾给我擦嘴，在超市里突然牵起我的手，说走带你去买好吃的。
　　我有时候会想，每次都是问我想吃什么想要什么，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但是他记得我的喜好，会不会不太公平。
　　刚工作那会打电话给他，有时候哭，脑子里想的是18年高考结束我给他打电话哭着说我考砸了。
　　他问我你想去哪里，我说广州。我突然觉得我也是影响了别人人生的一个人。
　　他真的好会哄我，虽然跟以前感觉嘴欠了不少。
　　我突然就觉得我愿意屈服在这样的温柔里。

　　2022.12.31
　　和喜欢的人做什么事都很开心。
　　昨天晚上他在我耳边说，重新在一起是今年最幸运的事情。他说他变了很多，要重新认识一次。
　　我心里说，变得更好了。

　　2023.1.8
　　一起做了一只玉桂狗的羊毛毡，嗯，头顶的毛是三色的，他说比较潮。
　　绕去看城市岛屿市集，在人群的最远处一起浪费时间。

　　2023.1.31
　　去永庆坊看了月亮，去千灯湖放了风筝，走了很远的路，牵了很久的手。

　　2023.3.5
　　烧鹅仔说，别人谈恋爱，我谈恋爱来给你加班。
　　我说，怎么，有意见啊。
　　他给我戴上一边耳机，像今晚在湖边散步那样，然后坐在我左边的老师位置上登分，我忍不住看他。
　　那时候播的是樱花树下，他说紫红以前老是在我耳边唱成碟青瓜过大海，我说这首歌让我想起百年树木，觉得他们是一个故事。
　　我瘫坐在书屋旁边的椅子上，面向湖水粼粼的波光，他站在我身后俯身下来。
　　我模模糊糊睁眼看月亮，很亮，看着晕晕的。

　　2023.3.14
　　晚上加班的时候，耳机里刚好在播放“扑向短促艳美落霞”，我突然想起之前一直跟他说想去看日落，当时在猎德大桥和琶洲大桥纠结了很久，可惜那天云层很厚。我说我们可以租辆共享单车，穿梭在城市轴心，抬头是珠江新城的钢筋森林。我希望能拥有这样自由没有目的地的下午，把时光机倒带回2019。看到2018年11月8日的备忘录，很感慨我们在此刻也连着耳机的两端，当然加班并不是快乐的事。
　　他说周五陪我回家，会早点下班来找我。幸好，没有在西安那么远，两个小时就能见到。
　　黄花风铃木开得很好，月亮在广州塔尖。

　　2023.3.28
　　三月底的周末，天气预报说有大暴雨，但总觉得见面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马路边缘积起水洼，我们站在小雨里面，踩过行人过路堆起的土砖，远处霓虹闪烁。
　　车灯、路灯，冰凉的雨点，忽明忽暗的伞面和侧脸。
　　我说你跟四年前一样，你撑伞我永远漏雨永远撞头。

　　2023.4.23
　　4月7日，站在28楼窗边往外看，远处星点的灯光延绵至地平线尽头。停云蔼蔼，银竹飞溅。身边是他刚取回来的芒果甜点。
　　4月15日，自行车穿过石花东路，耳边的风送来海浪的歌声。我跟着小鹅的背影奔赴我崭新的夏天。
　　4月22日，晚风摩挲着路灯，投下斑驳的树影，他的眼睛在阴影里如屑金一般。于是我们亲吻，他走的时候我偷偷看他的背影，心里想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想要邻里送的鸭子水枪，有人跑了两个城市给我送了一个，并且给鸭子准备了帽子围巾墨镜；想吃青瓜，有人给我带了家里种的并且把刺也削了。
　　一生只有一次的每天，都很快乐。

　　2023.4.30
　　越来越靠近我内心悸动过的夏天，靠近那个我伸出手能摸到他的脸的星夜。
　　我还想和你谈论很多宇宙和人生。
　　但是为什么我们好像要停在这里了。

　　2023.5.3
　　最近几天总是想起多年以前夏风徐徐的连廊，想起宿舍的岔口，路灯仿若桂魄，连廊顶上是山里的星穹。
　　你折回来牵起我的手，所以我想过很多以后。
　　所有昨月今月明明月，承载多少人的心事，我的月亮曾经在湖中，在灯之上，在桥之底，可是现在我抓不住了。
　　我的春天好像碎掉了。

　　2023.5.3
　　纠结了很久在他走之前见了一面。
　　一起路过曾经走过的地方，还是牵着手，但好像什么东西变了什么东西没变。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忍不住想笑，但是我又很难过，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挤出应该很难看的表情。他问我怎么这么憔悴。
　　我心想发烧又姨妈你给我雪上加霜我不死都半条命。
　　然后跟我说昨天的烧烤很好吃下次带你去，跟我说月中之前大概都不回来，但是我可以去找他。
　　我们坐了半程2号线，一直到广州南，想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相顾沉默。
　　不知道还有多久。

　　2023.5.7
　　明明我们共享过大海的心跳。

　　2023.5.8
　　杀死我的不是分手二字，是那些拧成结的过去，是我们之间的每个moment，成为我一生的潮湿。

　　2023.5.14
　　耳边呼啸的风声，窗外飞驰而过的电线杆。
　　人潮、雨滴、路灯、匆忙脚步。
　　我觉得我是疯了。
　　天亮的时候，窗帘缝隙里透出晦暗的光，看不清时间，眼里明月皎皎。我们对视，世界倾倒之前，爱意是否重构。
　　他把嘴里的糖送我嘴里的时候，我说吃剩的饭吐我嘴里啊？他说你有病啊。
　　水果味的。
　　我抚摸他嶙峋的山脊，描画骨之间的沟壑。他用吻勾勒起伏的火浪，击溃的雨点幻化作情潮的水花。
　　头发被指节缠绕，我们是摇摇欲坠的舟航上内生的锚，是两棵根生的树。看到他手上戴着之前套在他手腕上的发圈，心里想还是挺方便的，没带可以直接从他手上薅下来用。
　　昼夜交替之间，雷鸣降临之前。我们的时间被困在一隅四方之间，只有铺天盖地的雨声、无数清晰可闻的心跳，不可出逃。
　　每个瞬间都很想他。

　　2023.5.22
　　五月之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隔三岔五就要哭，一直陷入他到底喜不喜欢我的循环中，无数的选择，无数的可能。
　　很多的小事堆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我们之间没有天大的过错，但好像滞留在不同的黄昏。
　　他说要来接我，要等我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的心不可抑制地欢欣雀跃，我的快乐蓬勃生长。
　　我们耗费夜晚的光阴，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走过倾泻而下的灯华，一起接下天空落下的雨点。我感到时间的流动减缓，誓要流尽在路程的尽头。
　　我说朋友说我像高中生，高马尾背带裤。
　　他笑着没说话。
　　我又说，笑什么？高中生不好吗？年轻。
　　他走之前我们坐在路边等车，他揽着我。风摇晃着树枝，发出窸窣的声响。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慌，这样转瞬即逝的夜晚像倒计时，于是开始流眼泪。他没看到，他亲了我的脸说为什么湿的，用手指擦了擦我的脸，问我怎么了。
　　我没说话。
　　他撑着看我，我转头看他，问他怎么了。
　　路灯照在他的脸上，好闷热的雨前，好清晰的轮廓。汽车飞驰，鸣笛呼啸。
　　他突然说你今天特别漂亮，高中生。
　　然后开始吻我。我心想吃火锅我放了很多蒜蓉
　　。
　　2023.5.27
　　昨天喂我小龙虾的时候把汁滴到裙子上了
　　他：你要不穿我的衣服吧，我给你洗。
　　然后递给我他的背心，虽然我很喜欢男的穿无袖，但我穿着真的好奇怪。
　　他：你好性感。
　　我：你有病啊。
　　但是他给我洗裙子的样子真的很帅。
　　我躺在他身边，他问我还有什么要拿的吗，我说我想要客厅那只西安带回来的熊。他说好，又跑出去给我拿。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很深的夜，伸出手够不到的蚊帐顶，呼呼的空调的风声。很清晰地让人感觉到夏天的到来。
　　朝晕穿透窗帘在房间里烘出一片暖光。
　　我坐在他身上，看着他耳后其实并不明显的几根白发，我说别想太多，容易长白头发。
　　他没说话。我突然想起有天夜里他说为什么我每次说睡觉都没睡。我说我在想东西。失而复得之后刷个视频看点鸡汤就会开始复盘。他说再看人都看傻了。
　　我说我以前不想那么多。
　　他说怪我。

　　2023.6.1
　　他家的厨房五点多的时候会有夕阳穿过窗户，投射在墙上。有点闷，我那时候在想，这是我曾经想象过的以后的生活。油和姜蒜在锅里“嘭”地炸开，像接吻时我心里砰然炸开的烟花。煮开的水咕噜咕噜地响，流动的时间好像开始变缓。
　　他在房间里做比赛的准备，走过来问我有什么需要做的，我说你把土豆削了吧。
　　没有削皮刀削得真丑。凹凸不平的表皮。
　　昨天晚上本来要回学校，他在洗碗，出来看到我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就问我怎么睡成这样，让我去床上睡。我说我要走了，明天要上班。他说都忘了不是周末了，问我要不要在这里睡明天再回去。我说应该问你想不想我在这里，而不是我想不想。
　　他说想。

　　2023.6.5
　　我愿意改的，不管为谁只要确实有道理我通通接受。但是当我因为一点细节比如从床上差点摔下来连一句表面关心也没有的时候，我也很清楚的明白爱意所剩无几。
　　甚至是室友的惊叫都能放大好几倍。
　　我只怕我自己后来时常想起这段关系而遗憾，或许再努力一步是不是能改变什么。我不怕每日割裂的情绪，也不怕掉眼泪，但我想要值得。
　　我的床是盛满眼泪的小船，那只他送的小熊，目睹了一个个心碎的夜晚，抱在怀里，只带来身体十分之一毛绒的触感。
　　请允许我再等一个崭新的春天。

　　2023.6.10
　　我看着云团一点点西沉，绵软的，皎洁的。想拍下来，却囿于车窗上斑驳的雨痕。
　　耳机里循环着张悬的《如何》，想我们走到公交车站时，抬眼明媚的日光，低头他脚腕上的青筋。
　　芒果被切割成无数宫格，从青黑色慢慢焖焗成红色的虾壳，皮冻得很硬的雪糍，纱裙上溅上的酱汁，脖颈上的红痕。
　　经常掉头发，枕头上，沙发上。他总是很嫌弃。
　　走的时候他说我戴上眼镜像网红青蛙。
　　我说又是鹈鹕小姐又是网红青蛙，没一个好看的。

　　2023.7.2
　　我的思绪戛然而止。
　　在他出门前俯身亲吻我的时候。
　　在我抬头看他，他拉下我的口罩和我接吻的时候。
　　怎么就七月了呢。这个高温预警可以把心里的雪灼烧掉吗。

　　2023.7.6
　　下班之后在办公室加班，突然很想他。点了杯芝士芒果和玫瑰冻冻，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玫瑰花做的茶冻也是花吧。
　　我说不知道是什么，没有喝过。
　　“找我试毒来了哈。”
　　明暗辗转于每个路灯之间的等距，落在车窗上。保温袋里的冰块一点一点消融，到最后化成一袋柔软冰凉的水。
　　玫瑰还未生长。
　　我在客厅里赶着抄学籍册的等级分，他在卧室写他的开题报告。我们之间一墙之隔，但是我仿佛又能回到大一的夜晚，挂着语音，我们的距离其实咫尺之间。
　　他给我吹头发，心突然跟着动作一样柔软得一塌糊涂。
　　醒来的时候手机没电，拿着他的手机玩。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想要搜索什么，只是看到搜索记录：白起封神。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跟他说白起的欲穷尽此时和初恋那一天的卡面很封神。
　　我笑他。他嘴硬说是王者的那个白起啦。
　　我们对视，他指了指他的脖子。

　　2023.7.7
　　逆着日落的方向，耳机从《蓝天白云》播到《艳火》，我看到他戴着鸭舌帽坐在七仔的窗边等我。
　　我说，去live house吗。
　　他说，哪里都可以。
　　但是我们坐上了公交车。路过尖沙咀大酒店的时候，我说这个酒店看起来有点level，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他说，结婚的时候请你。
　　我脆弱敏感的眼睛又开始流泪，那一刻我总觉得他说的不是我。下车之后我们一直走，但我们都很默契地没说话。
　　夏天的呼吸多热啊，睁大眼睛，很快就会被蒸发。
　　路过市场的时候，他突然说你不是说要吃小番茄，要去买吗。我说我想吃油桃。
　　4块一斤。还挺好吃的。
　　他最后带着我回家。忘记了什么原因我又开始流眼泪，他用纸巾给我擦干，抱着我说别哭了，我没有说不是和你结婚。
　　感觉自己很容易被哄好。
　　2023.8.2
　　分手了，好像并没有像第一次那么伤心。
　　其实好像彼此也没有什么天大的过错，只是不合适。大概他也没有想到失眠这些天终于想倾吐的时候得到的是我提的分手吧。
　　一周前的长沙之旅近似昨日。
　　一起去看浏阳的烟花，碎裂成漫天星点。那时的我靠着他的肩头睁大眼睛，想要盛满这瞬间的浪漫，慢放成永恒的绮梦。回程的时候大巴路过隧道，流淌的灯摇晃在我的脸上，没睡醒的我浅浅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手挡在我的眼前，模模糊糊地我又昏睡过去。
　　我们牵着手从橘子洲大桥一路走到碧沙湖站橘子洲头的岸边，穿过人声鼎沸的广场，穿过凌晨的小道，他的耳机里播着陈奕迅的夕阳无限好，路灯照在我们的身上，夕照一般。长沙的司机开车开得真快啊，呼啸而过的风声，沉默不语的我们。
　　时间真的很快，若即若离的掌心，像那天一样我们去看《消失的她》，要下雨了，我撑着伞走过祖庙的十字路口，看到他跑了老远等我，我不解且失落。但是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之间种种譬如昨日，似乎真的只是年少的执念，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