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舞忆舞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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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逐华被带到了戏馆门口，已经有卫兵将整个戏馆围起来，他们要从中午开始，在这里休息一整天，避免可能地袭击。
黎明帮他拿着包袱，闻逐华见到正在门口检查的卫兵似乎认识黎明，他们向黎明打了个招呼，翻开包裹，见到里面都是些表演用的道具，过了遍检测机器，又上前客客气气地为闻逐华搜身，便放两个人进去了。
能够入围的戏团都是有自己势力的，不仅仅是竞争关系，互相之间也是淡淡点头之交，黎明带着闻逐华上了属于他们的包厢，对他说道：“我先去将你要用的物件调换一下，在这里等我。”
闻逐华点点头，这件事情由黎明去做最为合适，如果让他亲自来做，反倒惹人疑心。
他看向窗外，正午阳光正好的时候，闻逐华见到天空远方云层密布，似乎有一场雨正在酝酿。
“我们要想个法子进去，现在场地已经封锁起来了，”独眼龙从距离戏馆不远的巷子里探头出来观察，又对身边的连潮升说道：“他们正在想办法，我们要先混进会场里面去，至少不能让老爷和黎陷入危险中。”
“双鱼呢？”连潮升想了会，问道。
“他应该有办法。他从来都是这样，”独眼龙点点头，手指扫过腰间栓着的整排弹夹：“我们的任务，只是确保约翰孙被干掉，并在之后安全撤离，更多的部分，你自己定夺，在完成任务之后，我这个队长是支持你的。”
连潮升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拍拍独眼龙的肩膀，没有再往戏馆子看，自行回去准备晚上要用到的器械。
夜幕降临，身着华丽长袍的女郎挽着男伴的臂弯来到了这里，他们同样经过了仪器地检测，同时，也由对应的人搜过身，再之后便走进门去，迎面而来地是改装过后的戏馆，其上点缀着红、黄眼色的彩色花纸，更有多种多样的丝带被捆在走廊角落随风飘荡。
戏台正中摆着许多成排的座位，本来应该将约翰孙安排在最好视线的包厢里，只是他更愿意靠近舞台更近一些，闻逐华又看了一眼单独隔出来的第一排位置，回过头看着靠在墙边的成套装扮。
黎明站在他身边，对他点点头，闻逐华便道：“帮我穿起来吧。”
这套戏服是以红底金色长龙纹为战甲主体，其下则是怒兽吊鱼，闻逐华任由黎明帮他把手腕捆紧，紧接着为他带上象征权力地位的冠冕，冠冕上九根吊珠垂坠下来。
闻逐华端坐在座位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上不悲不喜，三角眼中没什么情绪，嘴角向下，肤色因为最近这段时间的少爷生活，显得白嫩了些。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陌生，对自己面貌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六年前，而现在居住在自己身体里的，是另外一个灵魂。
“可以了。”闻逐华点点头，黎明便推开门，让化妆师进门来帮闻逐华画上妆容。
先是额头，闻逐华见到自己的额头被整个染成红色，紧接着是脸颊，黑白双线条如同蛇纹从耳朵上太阳穴位置，一直延伸到鼻尖，再由鼻尖画到耳下。
目光灵动间，不怒而自威。
闻逐华向下的两边嘴角自然地被涂上红色以加重气势，三角红如同倒山形状，将嘴上动作凸显出来。
戏馆外，一辆加长轿车后跟着两队大兵，轿车直直开来停在戏馆门口，其上下来个极高且瘦的男人，身边数个保镖在不远处站着。
黎温今日穿了身刺绣金龙纹双领翻袖唐装，身边的黎玉则搭了同色系女式，见到约翰孙来了，黎温连忙带上笑容迎了上来，二人笑着说了几句，黎温便将人迎进了戏馆，二人就座在大厅正中第一排的位置，正正好能够最近地看见舞台。
黎玉则是坐在第一排边上的位置，像她这样的家主还有数人，也在另外一边，身边的陈家家主向黎玉说了几句话，她敷衍地回了几声，画了眼线的眼睛便投向闻逐华所在的包厢。
此时闻逐华的脸上全妆容已经画好了，黎明见他面容变化间，忍不住道：“真是……”他几乎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只觉闻逐华此刻连背影都散发着阴气。
无处不在的阴影仿佛随着闻逐华的行动而动，就在这时候，第一声戏唱响了！
随着大锣一敲，台上出现数个精心打扮的身影，小丑角摆弄了几下屁股，引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
在戏馆连接着外巷的通风口，四个人站在这里，他们都准备好了内场对应仆人的衣物，已经放到了背上，就在要出发的时候，独眼龙想了会，对连潮升道：“这件事情我不能瞒你。黎玉的计划，是牺牲黎的性命去完成的，我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做。”
连潮升沉默了许久，他对独眼龙道：“等到我们的人将电源关掉，同时安装完炸弹之后，我申请去和黎一起完成任务。”
“记得跑快点，哥哥还能救你。”眼睛男拍拍连潮升的肩膀，灵活地把手枪在手指中转了个圈，另外一个手指弯曲的高大男子，则是和连潮升默契地碰拳，四人准备完毕，由高大男子亲自拿着装着数个微型炸弹的箱子，钻进了杯撬开的通风长道。
就在连潮升把通风口盖子合上的时候，天空中打雷声响起，雨滴落了下来。
上一出嘲讽剧已经结束了，黎玉对身边的陈家家主笑了笑，又优雅地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她扶正头上带着的水绿色发簪，笑得很是明艳，远远地和约翰孙敬了杯酒，然后笑着让陈家家主让让道：“去一下洗手间。”
有了黎玉提供的路线图，四人穿着佣人的衣服，几乎不费力气地就潜伏到了供电处，眼镜男小心地将一颗微型炸弹布置了上去，并设置好时间，独眼龙道：“已经布置好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能够制造更多的混乱。”
他看了眼连潮升，对他道：“刀子和眼镜一起，眼镜看时机把电断掉，刀子你护着他，最好能够把这里的通信给掐了。”
“没问题，头儿。”刀子点点头，又对连潮升道：“把人带回来。”
“一定。”连潮升翻出了爪刀，仔细地藏在手里，他跟着独眼龙走了，一直到靠近戏馆大厅的走廊位置，独眼龙才道：“去吧，找个机会把人带回来。”他拍拍闻逐华的肩膀，径直向楼梯上快速前去。
整个走廊上都没有人，都在大厅或者是包厢里看剧，佣人们则是藏在厨房或者是楼上客房里偷懒，因此闻逐华一路上十分顺畅，沿着铺好的红地毯一路往前走，已经隐约能够听到唱戏的声音，再通过前面那扇门，自己就能混进去会场。
门前站着个人，黎明用手指把快燃尽的香烟从嘴里夹出来，随手一丢，侧头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快速走近的连潮升，笑着道：“北边的？”
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连潮升心中一惊，停下步伐，抬头扫视了眼黎明的样貌，心中快速翻过数页材料，试探着问道：“你是黎明？黎玉的手下？”
“你说得对。”黎明点点头，没有要和连潮升寒暄的意思，只是守在门口，他又上下扫视了眼连潮升，疑惑道：“你们的任务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这不是任务，是我个人的事情。”连潮升已经有些急了，他想拉开门，黎明却伸手拦住了他：“主人发话了，任何人不得闯入。”
连潮升侧眼看他，二人离得很近，黎明还比连潮升高几公分，双方都能闻到对方的鼻息。
“你让不让？”连潮升的话语之间已经有了危险的气息，他看见黎明的眼神也变了，几乎是同时，黎明伸手挡住了连潮升的肘击，他马上一推连潮升，手掌上被刀尖割出血来，冷笑道：“你还想动手？”
“事关人命，你不让我进去，我自然不会客气。”连潮升微微下蹲，爪刀在前握拳在后，连潮升腰上有枪，但是并不敢用，只怕被士兵发觉，黎明屏息观察了数秒，径直冲了上来。
他的拳快且稳，连潮升几乎被黎明压制得一边倒，他不住躲闪着后退，又被黎明趁机打了一圈，嘴角流出血来，随意一抹，身上爆出煞气来，伸手掏出枪指着黎明道：“大不了同归于尽！我救的人死了我也不活了！”
黎明远远地盯着他，手中保持着拳势，一时间僵持在这里。
台上已经报完了戏名，紧接着，许多白雾飘荡而起，锣鼓声响起来了，紧接着，一声雷声响起，盖过了所有乐声，在场的所有人讨论声、嘈杂声一静，台上出现一人。
闻逐华身背四旗，如风如鬼神般，从后台飘了上来，他口中两根长牙滋滋然而动，如同两只跃跃欲试地毒蛇，正在洞中窥伺。
台下众人已经惊住了，被这从未见过的却略显惊恐的技艺骇住。
闻逐华双手左手呈食指，右手下压，口中发出嘶嚎声音来，与此同时锣鼓声想起，他口中长牙颤动之时，天空一声惊雷，吓得在场女眷纷纷叫了起来。
闻逐华从台上的高架上掏出第二对牙，转身将牙放入嘴中去，他又转头，看向台下，四牙微微扣起，与此同时，他脚步轻快，后盯着在场众人，眼神怒视，口中四牙上下分开，微微抖动起来，右手拿起降魔宝剑，如同发现了作乱幽魂的鬼差，已经发怒。
连潮升一擦嘴角流下的血，他慢慢站直起来，盯着不再靠近的黎明，对他说到：“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现在就在里面，我数到三，一，二！”
“潮生！”楼梯上传来声音，连潮升的枪被一只手按下来，刀子慢慢将视线转移到黎明脸上，笑了起来：“这里交给我。”
黎明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下意识吞咽了下，目光盯着走过来的刀子，连潮升防备着他，从走廊的边角溜了过去，他紧接着打开了门，发现台上站着的，是个身背四旗，如同鬼神降世的演者。
闻逐华嘴中的六颗长牙上下分开抖动，在这一瞬间，他转身拿起最后两颗牙，放进嘴中，手中降魔剑指向天空，口中八牙全排抖动，似嘶哑的尖叫声音响彻全场！
忽而又一声惊雷，仿佛要将天地之间炸破一个洞来，闻逐华用左手持符手一抹，隐蔽地收拢起牙，在这一瞬间，点燃了位于尾部的引线。
闻逐华想了很多，往日的一切在脑中快速掠过，最终定格在陈艳红带着他去上学的一个清晨。
再见了。
闻逐华睁开眼睛，袖子落下的瞬间，口中八颗长牙爆发出火花来，巨大地冲击力将他往后震去，约翰孙的脸上仍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鲜血和□□飙在身边的，保持着笑容的黎温脸上，紧接着黎温的面容便转成了恐惧。
人群瞬间炸了，又一声雷声响起，电灯全数熄灭，人声、桌椅倒塌声，碰撞爆裂声无处不在，在场的卫兵估计黑暗，并不敢开枪，天花板上挂着的巨大吊灯被引爆的微型炸弹炸落，吊在地上碎裂了一地玻璃。
这一切在闻逐华的耳朵里显得十分遥远，他的喉舌一片血红，静静地躺在地上，八颗长牙残缺地瘫着，如同落败被杀的将军，闻逐华已经很累了，他远远地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却竭尽全力都无法拐过头去看看。
就这样吧，我尽力了，已经结束了。
闻逐华很想露出个笑容，但是他做不到了，紧接着一具带着热气的身体扑到了他身边，闻逐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味道让他有些沉溺。
所以人死去之前最后剩下的是味觉吗？闻逐华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问题，紧接着，他失去了意识。
黎温狂奔到大厅之外，他沿着走廊飞速地走，想了会，还是决定先找到身边的手下，染着指甲的手握紧了一把枪，靠近了他的后脑勺。
枪开动了，黎温瞪大眼睛，血染在地毯上，黎玉用高跟鞋踩在他脸上，又对着脑袋开了几枪，半弯着腰对已经死去的黎温道：“再见了，我亲爱的‘哥哥’！”
她随手将高跟鞋一丢，光脚走在地毯上，场外，第三方的大兵接到了命令，迅速撤走了，紧接着，代表着黎温的部队接受了现任唯一家主黎玉的指示，将整个戏馆围了起来，势必要找到刺杀者。
雨下了起来，黎玉身上批着小外套，冷冷看着救护车带走了黎温和闻逐华，她想了会，对身边的黎明道：“敲一封电报，给王明涵。”
三天后，南邦剩余城市全部无条件投降。
旷日持久的南北邦重归一体，而这一切闻逐华都不知道，他仍然在沉眠之中。
直到数月之后的一天清晨，他醒来的时候，连潮升正在床边，和黎平说话，见到黎平像是见到鬼一样，还取笑他说：“咋啦，刚刚打赌输了不用这么惊讶吧？”
紧接着就是连潮升也长大了嘴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般，扑到了床边，闻逐华正在对他虚弱地笑着，眼角流下泪来。
闻逐华和连潮升准备从新德市离开的时候，黎玉还亲自来送了他们，闻逐华对她并没有太多的恶感，虽然对方不择手段，甚至闻逐华差点丧命，某种程度上都是因为她，但是他还是和黎玉握了握手，见到连潮升有话要和黎玉说，便先回到车上。
“有什么话？”黎玉今日穿了大红色的淑女套装，头戴小帽，面上带着黑纱，侧头看着连潮升：“腿还有机会治吗？”
“托你的福，没得治了！”连潮升没好气道，他上下打量下黎玉，又看了眼她身后的黎明，想了会道：“如果不是逐华，我现在已经拿枪干掉你了。不见！”他径直转身。
“看看那副德行。”黎玉不屑地笑了声，对身后的黎明道：“问问他们有什么需要，尽量都答应了吧。”
连潮升便向黎明要了辆车，二人从新德市一路往北，开到了温家村，红花和温山已经结婚了，还生了个胖乎乎的儿子，闻逐华便为他包了迟来的红包，又替连潮升给了他们一笔资金建设村里。
顺着闻逐华的意思，待到了之前，闻逐华住过的吴家村，他在已经重建的土地上铲了一小部分泥土，带上了车。
一直到他们到了原本封锁线的地方，二人才换了交通工具，由连潮升牵线，闻逐华亲自带人来到当时的后山山洞里，将所有被骗来或者是走私贸易来的文物，都挖了出来，并且全部上交之后，闻逐华又带着连潮升去往师父的坟上，为他上了最后一次香。
一年后，闻逐华时隔七年，和连潮升一起乘坐飞机，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他魂萦梦绕的地方。
十年后，又是一个闷热的夏季傍晚，夕阳的光芒将女孩的身影在地上拉长，吴洪婉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往博物馆里面偷看，身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提着书包耳朵将她往后面拉：“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吴洪婉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眼，见是穿着制服的连潮升，瞬间就撅起嘴来：“你又吓我！潮生哥，下次能不能出点声！”
“嘿嘿，谁让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胆小？怎么不进去找你哥？”连潮升眼尖，见到吴洪婉一脸心虚的样子，用手摸着下巴皱起眉头揣测道：“不会是考试考砸了吧？”
“是啊……”吴洪婉无奈摊手：“可是这次还要开家长会，呜呜呜，这次数学我都没及格，要是让哥哥知道了我就完蛋了……要不……”吴洪婉想到了什么，她看向连潮升手中提着的排骨，惊喜道：“要不你帮我签名了，顺便再去开个家长会，不要让哥哥知道不就可以了？”
吴洪婉这才发现连潮升一直在眨眼睛，舔舌头，下意识问道：“你咋啦？风太大眯眼睛啦？我给你吹吹？”
可是连潮升眨眼睛更快了，吴洪婉忽然发觉了什么，身后传来鼻息的声音，她浑身一紧，缓慢转头，见到闻逐华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嘿嘿嘿，哥你下班啦！你看这天气真凉爽我们回去吧我帮你们做菜做红烧排骨！”吴洪婉顺势抱上大腿满脸堆笑道。
紧接着她就得到了闻逐华写在板子上的，无情的“这个月零花钱扣光”的奖励。
“我不要扣零花钱！”吴洪婉崩溃大喊，后面跟着连潮升的狂笑，夕阳下，闻逐华扶着连潮升，手中拎着晚上要做的菜，吴洪婉如同只小蜜蜂在他们身边环绕着跑来跑去。
卷四.来者犹可追 完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舞忆舞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