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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苟命第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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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母……?”柳殊疑惑出声。
柳太后望来的目光隐含欣慰,“哀家本以为……殊儿是不会为这事苦恼的。”
柳殊自幼性情颇为木讷,再加上这副与世人推崇的清雅之风无甚关联的容貌,每每总是怯生生的。
好在三年前突然开了窍,主动找上门来求她相助,这才有了后续更为紧密的相处。
故而当下,柳太后以为她是终于又想开了,“你有这个心是对的,夫妻之间无非就是那些事情……有些争宠的手段虽不是上上之策,可你身为太子妃也应当该知晓一二。”
“男人的心思,其实……只要你不真的过界,便也无妨。”她笑了笑,仿佛真的是一个心慈的长辈,见小辈困扰,故而传授些经验,“偶尔耍性子,也是无妨大雅的。”
“眼下你已经错失了许多时机,既如此……另辟蹊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柳殊像是被那件舞衣灼伤了似的,赶忙偏开了视线,“我、我……”
柳太后见她面颊泛红,不由得轻笑了笑,“哀家给你这些,也不过是想让你早早做些准备。往大了说,多是妾室争宠的狐媚手段,可往小了看,太子如今后院干净,那这些也左不过就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
语带安抚,“太子素来有君子之风,这么久又只有殊儿你一个正妻。”目光扫向她的小腹处,“你可得争气些。”
柳殊登时身体一僵。
一颗心揪了起来,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犹豫了会儿寻了个不出错的万能回答,“……多谢姑母提点。”
柳太后显然是会错了意。
可她若是再继续追问下去,反倒极其可能会惹来对方的刨根问底。
柳殊思虑再三,还是点点头道:“只是……我舞技平平,这衣服给我,怕是会糟践了……”换了个说辞,企图劝柳太后收回成命。
这件事实在蹊跷,加之那股始终萦绕着的不详预感,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柳太后偏头望了过来,面上似乎是笑了笑,“倘若你的舞技都只能算平平,那这京城里的闺秀们岂不是都只能称得上技拙了?”
视线投注,颇有深意道:“殊儿,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一人,这更是为了柳家,为了候府。”
“哀家以为,你能鼓足勇气来问这个,应当是做好准备了的。”
女子嫁人后的处境与其家族势力的大小有着直接关联,寻常人家尚是如此,更何况是这宫中。
而承恩候府柳家,除了祖上曾经辉煌一时,如今早已经走至权利中心的边缘了。
柳太后能入主中宫,靠的是国师“凤命所归”的预言。
可她……
柳殊一直知晓这点,故而一开始才会这般战战兢兢。
自己并无什么倚仗,加之周遭又大都是陌生的人,她这朵浮萍,就更显得飘零无依。
见她低着头许久不言语,柳太后缓缓道:“殊儿。”
“你得明白,身为正妻,需得为太子开枝散叶……更何况,若是不能先生出嫡子……待来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隐患发生。”
叹了口气,一锤定音道:“这舞衣,你拿回去罢。”
这话落在柳殊耳朵里,不亚于惊雷乍响,直接把她整个人都给震得一激灵。
伴随而来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下意识地服从。
她的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零碎的片段。
似乎也有人,站在这座宫殿里,坐在她这个位置上,静静倾听着这番话。
可那个人,当时的反应与她截然不同。
柳殊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是殊儿一时想岔了……”
她若是再迟疑下去,定是讨不了好。
比起疼爱的晚辈,显而易见,还是家族的荣耀更重要。
强制按下那股若有若无的焦虑情绪,面上一如往常,柔和道:“姑母息怒,我这就带回去仔细看看,做足准备。”
见她收下,柳太后这才淡淡点头,“你能这么想便最好了。”只望过来的视线,有些若有所思。
柳殊心里一紧,不敢多待,赶忙拜别。直到出了殿门,她都还是有些莫名地慌乱。
柳太后最后望来的那一眼,总是让她无端想起刚醒来的那天,对方与她交谈的时候。
松萝见柳殊出来,接过旁边宫女递来的檀木盒子,上前两步扶着她,“娘娘……?”方才柳殊与柳太后谈话,她是在外面的,因此瞧见柳殊有些疲惫的神情,满眼都是担心。
柳殊:“先回去吧。”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那个帮忙的宫女便有些故作镇定地扫视了一圈,掩饰性地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去。
……
仲春的微风不燥,丝丝缕缕地拂在面颊之上。
柳殊脚步虚浮地回了寝殿。
因着要去请安,她今日特意妆扮过。
身着纱粉色锦缎白水裙,头上斜斜插着白玉簪,配以同色系白玉珠花点缀,如此,更显得整个人雅致非常。
本是十分贴合柳太后心意的妆扮,可现下去了一遭回来,除去依旧秾丽明艳的五官,倒像是白打扮了,瞧着整个人虚弱得紧。
一小宫女见她脸色不好看,立刻放下擦拭的花瓶,默默给她倒了杯茶。
柳殊摆摆手,叫她又给自己端了杯热茶灌了下去,又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佯装不经意地问道:“太子殿下呢?”
那宫女听了这话,立刻恭敬道:“今儿是月末,按规矩,殿下应是在御书房。”
柳殊又喝了好几杯温热的茶水,才将那股心慌给压下去。
眼下,听见这宫女似乎对宫中一应事宜颇为熟悉,下意识用余光飞速扫了眼。
女子面容清秀,巴掌大的小脸,嘴角两边各有个梨涡,瞧着十分面善。
“月末?”柳殊淡淡抛了个话茬,问道。
小宫女见她有些恍然,立刻又补充道:“每到月末,陛下会在御书房校考殿下们的功课。”
柳殊听了这话,这才端视着她,道:“叫什么名字?”
那小宫女一愣,旋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跪下,“奴婢荷陵,参见太子妃娘娘。”
柳殊点点头,“今后你进屋里伺候吧。”这宫女十分眼生,估摸着是在外头做活的。
想了会儿,又问道:“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本是试探性地一问,谁知荷陵眼睛一亮,有些受宠若惊道:“是的……先前娘娘给殿下制作桃花糕那次,奴婢也在场。”
柳殊:“……”
见她提及此事,柳殊不由得心头一滞,郁闷道:“……原来如此。”
恰好松萝把东西拿过来了,待东西放好,她索性挥挥手,“你们俩先退下吧,叫外面的人守好门。”
等确定人走了之后,柳殊才把目光转向那两个檀香木盒内。
盒内,香料与舞衣静静摆放着。
她不由得偏了偏视线,望向那件衣裳。
幼时,母亲也总是这般,定定地望着一件旧舞衣出神。
一舞动京城,被父亲执意娶回家后,那时她看向舞衣的眼神是平静的,就连待她,也是柔和的。
可后来父亲变心后,一房又一房的妾室进门,母亲再看向舞衣时,眼底只剩下疲惫了。
一如对她,也是矛盾的。
她那时年纪尚幼,还不懂其中缘由,只觉得母亲这般美好的人不能再继续跳舞有些可惜。
可如今却都明白了。
她是不愿再跳了。
柳殊不由得移开了些目光。
她的舞技,全是母亲所授,而母亲的舞艺,一开始是她谋生的本领,后来,却俨然变成那个男人的私有物品了。
卑微的、讨好的。
思及柳太后的劝告,柳殊静下心,有些神经质地强迫自己再次望向盒内的衣裳。
说是舞衣,其实更像是舞裙,裙摆如花瓣一样做成四片。
她忍着羞耻将其拿出,走至镜前,试着在身上比划了两下。
衣裙腰间缀着的流苏与末尾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簌簌作响。
柳殊凝视了一会儿,竟鬼使神差地褪下衣饰,将舞衣穿上了。
镜子里,女子身量纤纤,薄如蝉翼的雾纱将整个身体包裹着。
最里面的肚兜只堪堪遮住胸前的两团,垂下来的一溜溜金色丝线,有几缕交缠在流苏上,露出纤细雪白的腰肢。
随意动了下,便白的晃眼。
柳殊草草扫了几眼,便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
绯色的红晕迅速发散,热度更是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耳尖。
她也是魔怔了……怎得还把衣裳拿出来穿上了?
闻初尧那人惯会做样子,待她虽不亲近,却也大都是温和的。
她……也定然不会辜负母亲的期许,重蹈覆辙吧?
既如此,好像也不需要这般另辟蹊径……?
柳殊压下眼睫,不知想到什么,默然了会儿。
过了好几息,才动手想要把那舞衣脱下来。
殿外,闻初尧踱步走近,远远便望见门口处站了两个眼熟的婢女正环顾四周,神色颇为戒备。
“太子妃呢?”他淡淡问道。
松萝和荷陵不敢拦他,急忙异口同声找了个理由,“禀告殿下,太子妃娘娘正在小憩,要不奴婢这会儿进去帮您叫醒她?”
“不必”他的眼眸漆黑一片,见两个婢女神情有些刻意隐藏的慌乱,眉头微挑,“既然在休息,便不用通传了,孤自己进去。”话里满是毋庸置疑的意味。
松萝和荷陵对视一眼,只得默默退下。
闻初尧迈步走近,伸手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