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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婚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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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有两人的卧房,清风撩动窗纸发出沙沙声。
杜棠深埋着头,又紧张又羞怯。
最后,她还是决定打破了僵持。
“将军,今天谢谢你为我出头。”
尹诀却闭口不语,只有眼神游离。
那日从酒楼回府之后,尹诀始终心神不宁。几天下来,沈氏终于看出了儿子的心事,一番询问过后,她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我自然是不喜欢这样来路不明的女子的。轻浮、心术不正、缺乏教养、伤风败俗。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更下作的手段来。”沈氏面露不悦,极尽严厉之词一番批评,可宣泄完情绪后,又平静地看向尹诀,“只是,将军,无论你喜不喜欢她,有一件事你必须去查。”
尹诀很快意识到母亲所说之事为何。
像是看出了尹诀的心结,沈氏再度温声劝慰道:“这些年来,你对锦绣的情谊我都看在眼里。你是我的亲儿,我了解你的脾性。所以,你说你想为了锦绣终身不娶,我也没有去强求了你。”
“只是,诀儿,你如今是湖州大将军,每日都行走在刀锋之上。你明不明白,繁衍子嗣对我们尹家的重要?”
尹诀缄默不言。
“情爱是另一回事,可你不能让自己断了后。万一确有其事,将来误让尹家大将军的子嗣无名无分、流落在外,这简直是荒唐至极。”最后,沈氏只留下一句,“若你实在不依,最后去母留子,我也是不会反对的。这便是我的态度。”
于是,尹诀便亲自来到了杜府。
如今,尹诀闭上双眼,眼前浮现起最后见到苏锦绣时,她毅然决然说出了那句:“阿诀,今后,请忘了我吧。”
再睁开眼时,尹诀的眸底多了几分翻涌的晦暗。
……
“杜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从此留在将军府?”
话音落下,杜棠惊诧得睁大了双眼。
将军能将她从杜府中救出,她已是感激不尽,更从没奢求过将军愿意将她娶进门。
是因为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吗?大概十之八九吧。
杜棠想要破涕为笑,可最终却是又酸又涩,只点了点头,道:“愿意,我愿意。”
尹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起身,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徐徐退出了房间。
...
安静的房内。沈氏望着前来请安的将军,抬眉问他:“你考虑得如何了?”
尹诀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成婚,也是于情于理的结果。
若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杜棠和赵棠钱棠又有什么大的区别。
沈氏长吁一口气,一时间也心神复杂。
“也好。反正皇上这几日也一直张罗着要为你赐婚,索性就当一并了却了这桩难事。”
尹诀顿了顿,又说,“待几日,我再去一趟杜府,为她赎身。”
沈氏疑惑,“赎身?这女子有什么来头?”
尹诀便把自己的见闻向沈氏说了。沈氏闻言也是心情复杂,更没想到,儿子愿意为了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做到这个份上。沈氏感叹道,“赎身之后,你将她娶为正妻,从此以后,她杜棠便真正是我们尹家的人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风风光光地操办,不给外人任何说闲话的机会!”
很快,将军府便公告了此桩婚讯。喜日当天,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尹诀策马戴红,杜棠一身凤冠霞帔。华贵的花轿被抬去了祖庙行拜见礼,最后扬长地回到了将军府。
自此礼成,震惊了整个湖州城。
百姓皆在议论纷纷,没想到单身多年的将军,第一任妻子竟是个无名之卒,既不是名门闺秀,也不是贵族公主,仅仅是个多年前被遗弃在杜府的弃婴。
“据说那日将军亲自临门为夫人赎身,如此公然撑腰,惹得理亏的杜府公子又羞又恼。”
“而且,还闻言将军此次成婚之后便不打算再娶,终身只伴一人,如此有担当重情义的男人,实属难得。”
“将军果真是个深情种。为了一个平凡的草民,竟用情深之至此。做他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你们看呀,他的妻子虽然身世低微,可一张脸生得清艳脱俗,也难怪将军为之着迷。”
“无论怎样,恭喜将军终于娶得美人归,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
良宵花烛夜,杜棠独自坐在贴满囍字的洞房之内,望着铜镜里貌美倾城的自己,痴痴傻笑。
“老爷?相公?……夫君?”练习到后面,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面颊也越发地羞热,“夫君,夫君……”
虽然这已经不是她和将军第一次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如今的情况已和当初大不相同。
今天是她短暂的人生里最不凡的一天。她被装点得貌似天仙,在全城百姓的注目礼之下嫁给了万人敬仰的大将军。众人的目光有质疑、惊诧、艳羡,但更多的,还是祝福。
百姓爱戴他们的将军,因此,也就尊敬将军的夫人。
杜棠对着镜子馨馨地笑了起来。
经历了人生中的婚嫁大事,起初杜棠总是难免的紧张又羞赧。不过如今,她渐渐有了思想准备。她明白自己已嫁作人妻。将军对她的好,她都时刻记在心上。将军为她赎了身,还给了她一个可依靠的家。从今往后,她也一定会恪守贤妻的本分,照顾好将军、也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杜棠高兴得脸红耳热,盼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将军推开房门。她将自己藏在喜盖头里,像一朵待人采撷的花苞。可尹诀却一言不发,只徐步来到窗边,望着月色,若有所思。
洞房之夜,窗外是喜庆的锣鼓喧鸣,屋内却是一片寂静。
尹诀迟迟不掀盖头,透过红纱的间隙,杜棠看见他心事重重的侧脸。滚烫的心也终于渐渐冷却下来。
今夜,尹诀始终没有寻欢作乐的兴趣。如今他终于履行了当初的承诺,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可花轿里坐着的,却不是他日日心仪的女子。
尹诀正闷头不语着,一声呼唤却打断了他的思绪。抬起眸,发现杜棠正轻轻地扯开了盖头。
“那夜,你口中一直喊着别人的名字。”
尹诀怔住了。
“我猜,她是唤作‘锦绣’吧?”
尹诀神色立时一变,他蹙起眉,还以为杜棠是想要挟自己。
杜棠见状,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将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都明白的。”
尹诀怔了怔,杜棠便轻轻地说:“将军,我不想令你为难。”
那夜的意乱情迷,尹诀对她温柔缱绻,像是捧在手心上的至宝。他轻唤着“锦绣”的名字,杜棠便感知到,这位女子在他的心目中会是多么的重要。
他一定是将自己误当成了那位“锦绣”,才会在酒后乱了性。
“你愿意将我从杜府救出来,我已经不胜感激。至于其他的……我不敢多奢求。”
话音落下,尹诀的手顿在了半空之中。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杜棠是看出了他的郁郁寡欢,所以才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希望能缓解他的郁结。
有哪个女子愿意在自己的洞房花烛夜,见到自己的丈夫思念别的女人。可杜棠不仅不生气,还反过来出言安慰。尹诀的面上有些动容,但最后仍是别过头,生硬地扔下一句:“……你明白就好。”
杜棠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备受打击,相反,见尹诀的面色终于有所缓和,她反倒是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嗯!那……将军,时间不早了,你劳顿了一天,就早点歇下吧。”杜棠一面起身,给尹诀让出床位,“我等会趁着夜色去偏房休息就好。”
尹诀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变幻莫测的情绪,最后伸手拦住,“不必。我去就行。”
杜棠还有些犹豫,尹诀便道:“你有孕在身,应当少劳累。”
杜棠终于应下,摸了摸尚且平坦的腹部,笑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夜色如墨。不知过了多久,杜棠终于沉稳地睡下了。尹诀始终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凝视着她的背影许久,忽地伸出手,为她掖了掖被角,最终扭头离开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