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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白启泽缠着景复喧白话了十多分钟,景复喧坚持让他回自己屋睡。

      景复喧躺在枕头上,翻了两次身,终于知道自己心中模糊的欣喜,原自何处。

      因为白启泽终于认可了他小刺猬的身份。
      还因为白启泽缓慢恢复的记忆。
      ~~~

      奶奶教景复喧用苹果“收买”白启泽,是一年级上学期的事。
      白启泽和景复喧逐渐变得亲厚,能撸起袖子,撩起衣服在彼此身上找记号,已经是一年级临近结束的时候。

      那时候,白启泽偶尔流露出想找到亲生父母的意愿。尤其是在白树清家里挨揍之后。

      有天放学后,两人在小街边堆放的秸秆垛上消磨时间。灰头土脸的白启泽,一脸痛惜的表情:“他们肯定没记住我身上的记号。不然,早找到我了。”

      景复喧低头撸起袖子,把胳膊上的小红痣伸过去。
      “这算不算记号?”

      “当然算,以后我找你,就认这个记号。”

      “这个记号没了,怎么办?”

      白启泽盯着景复喧的脸仔细看,对脸上的小痦子指指点点:“这里有,这里有……”
      说着把景复喧摁倒:“让我看看身上,还有什么记号——”

      已经变成白启泽亲密伙伴的景复喧,依然不喜欢白启泽动不动就扯他衣服。
      “别扯——”

      白启泽一股蛮劲,跟小牛犊子似的,把景复喧压在身下。
      景复喧生气了,使出吃奶的力气,用胳膊肘撞白启泽。歇斯底里地喊:
      “再扯我衣服,就不跟你玩儿了!”

      被景复喧的喊叫声镇住,白启泽手上收了力道,撅着嘴,坐起身,悻悻地说:“不扯了,还不行吗?”

      景复喧皱着小眉头气哼哼的,不看他。

      白启泽觉得没意思,自己把上衣撩起来,露出胸口的小黑痣。
      “你看,我身上这个记号,多好记。”

      景复喧忘了自己正在生气,闻言,扭过头看白启泽的胸口。

      “你说,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如果是你,一定会记得这个记号吧?会记得吗?会吗?”

      景复喧点点头。白启泽露出来的痣,不偏不倚长在胸口中间,要忘记也难。
      “你能不能每天洗个澡?”

      看着白启泽脏得跟个泥猴子似的上身,景复喧皱眉。
      一眼认出胸口上的黑点儿是个痣,也要点儿眼力。
      ~~~~

      将睡未睡时。窗外一个闪电,把黑洞洞的卧室照得雪亮。紧接着一声巨响。
      春天的雨水,稀少又金贵,下不起来。景复喧这样想着,翻个身继续酝酿睡意。

      门口卡拉卡拉的声响,让景复喧从迷蒙状态警醒,坐起身。
      “小刺猬……”隔着半掩的门,传来白启泽犹豫的声音。

      “还没睡?”景复喧打开床头灯,已经挤进半拉身子的白启泽,扭怩不前,两只眼睛却瞪得溜圆。

      “打雷了,你怕不怕?”作出一副要保护别人的姿态,话却说得怯生生没底气。

      景复喧想了一下,说:“怕。”

      “我陪你睡吧。”
      听见景复喧说怕,白启泽像受到鼓舞,整个身子跨进卧室。

      “好啊。”
      景复喧坐在床沿,看白启泽欢天喜地爬上床,滚到里面,侧躺着。
      他抬手关掉灯,复又安静躺下。

      窗外电光忽闪,白启泽战战兢兢地伸手拽过景复喧的胳膊,箍在怀里。

      及至雷声隆隆,轻微的抖动通过胳膊传递过来。像是为了让白启泽安心,景复喧侧转过身,和白启泽在黑暗里面对面,说:“你在这儿,我一点儿都不怕了。”

      白启泽终于安静下来,抱着景复喧的手臂。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景复喧轻巧地把手抽出来,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
      为什么养着他……钮璟川的问题萦绕耳边。

      想让遗忘了悲惨过往的白启泽,过一次不一样的童年。

      景复喧轻轻拉了拉被踢到脚底的薄被,搭在白启泽身上。

      再次睁开眼,天已大光。
      景复喧醒了,眼睛发酸。想抬手,才发现手不能自由支配。惊觉白启泽已经醒了,正牵着他的手,两只眼睛亮得机警。
      瘆人。随即又觉得心安。

      “醒了怎么不起床……”

      “袅了袅,睡不着了。等你一起。”
      像等着出门的狗子一样,热切期盼的目光。

      景复喧伸出手在白启泽头上用力揉了一下:“起床吧,接奶奶去。”

      车子驶出城,上了高速路,放眼望去,满眼麦田的绿色,如同为大地披了无杂色的地毯。
      这油亮油亮的绿色,蕴藏了无限生机。让看见的人都不由得跟着欣喜。
      白启泽在副驾驶位上左瞧右看。
      “小刺猬,我们一起去麦田里,抓金龟子吧!”

      “不去,被奶奶打怎么办?”
      小时候俩人没少出去抓昆虫。春天的金龟子,夏天的知了猴,秋天的蚂蚱和蝈蝈。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脑袋里还记得多少。

      “奶奶才舍不得打你。你又乖又爱学习。”

      “奶奶打我怎么办?”

      “我帮你挡着……”

      小时候唯一一次挨打的画面像放电影一样从景复喧脑海闪过。
      ~~~

      对白启泽来说,景复喧身上像有磁力,把他吸得牢牢的。不为别的,只因景复喧对他好。
      好吃的,日常用的,学习用品,凡能分享的,景复喧从不吝啬。

      慢慢的,连老师都看出端倪,对白启泽屡教不改的毛病,直接跟景复喧说。或者用景复喧来压他。
      “白启泽,你能跟景复喧做几年好朋友?”
      “一百年!”
      “想的挺美。你觉得连作业都不交的学生,上得了初中吗?”
      白启泽瘪着嘴,不说话了。

      知道跟养父母要不出作业本,被老师训完,回教室就蔫了吧唧地找景复喧要作业本。

      不按值日表规定参加班级劳动,老师就把白启泽和景复喧安排进一组。

      景复喧在影响着白启泽,白启泽同样在影响着景复喧。

      榆树叶子慢慢由翠转青,田里的麦子也长高了。和煦微风中,暖意取代了寒凉。

      拘束了一整个冬季的孩子们浑身有消耗不完的精力。
      放学铃一响,活兽们书包也不背,呼啦啦叫嚷着往外跑。

      这种惹人喜爱的季节,白启泽放学后总想在外面跑够了再回家。

      那天放学后,景复喧被白启泽说动了心,背着书包跟着一起往村口跑。
      白启泽说,傍晚,村口老榆树的叶子上,趴着无数睡觉的金龟子,比白天麦田里的好抓多了。只要用力踹一脚老榆树,金龟子像下雨一样哗哗往下落,落下来也不飞,伸手捡就是了。

      作为乡下新居民,景复喧对白启泽描述的景象,既怀疑又向往。
      跟着白启泽一起去找老榆树。

      两个人沿着村路走。边走边揪下路边的野草,嬉笑打闹。穿行在一片麦田中。
      找到那棵老榆树时,太阳还亮堂堂地挂在西边,白启泽经验老道地说要等到日头落山才行,这会儿就是把金龟子踹下来,也有大部分要飞走。

      等日落的间隙,景复喧跟着白启泽在草丛里逮体型小巧的蚱蜢。抓到了,就用狗尾巴草从蚱蜢颈部串起来。
      “这会儿大个儿的难找。”

      景复喧羡慕地问:“你知道的真多。”

      白启泽说:“那当然了!”
      说完,还得意地把串了十几只蚱蜢的草梗子往景复喧眼跟前儿炫。景复喧看看自己那根草上,才串了两只,不免失落。

      “把这个给你——”
      白启泽炫完,把串满了蚱蜢的草梗子塞到景复喧手里。

      等到太阳落山,连天边最后一片彩霞也隐没了的时候,在农田里耕作的人们也都带着农具回家了。
      静谧的村口,只偶尔听见虫鸣。两个小人儿一起用力踹着那棵老榆树。

      随着刷拉刷拉的声响,小黑豆子一样的金龟子密密麻麻地从树上掉落。
      景复喧大呼小叫着蹲下来,在地上捡,有黑色的,金色的,暗红色的。

      天渐渐黑下来,看不清地上的金龟子了,两人才觉出肚饿。
      于是,意犹未尽地磨蹭着往家走。

      进了村子,景复喧越过家门口,要先陪白启泽回家。

      白启泽低头进门后,景复喧放慢脚步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见院子里有女人跳着脚骂:“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还知道回来?放学不拿筐去割草,野到哪儿去了?!今天让你吃一口饭,我就白活这三十年!”

      景复喧停下脚步。很快,传来棍子落在身上的钝响。
      景复喧在院墙外站着,听得心惊肉跳。

      “不吃就不吃!别打我——”

      “还顶嘴!我让你顶嘴—”
      “你跑!你跑!跑出去就别回来——”

      院子里“哐当”一声响,随即从门口跳出来个小小的黑影儿。

      气哼哼地垂头蹲在大门旁边。安静了一会儿,抬头左瞧右看,看见几步开外的景复喧,一下子愣住了。还没开口,先咧嘴笑了:“你快回去啊,再不回去,奶奶该打你了。”

      “我不敢。”景复喧被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吓懵了。他知道白启泽爱迟到,不交作业,不讲卫生,一直觉得是白启泽太懒。
      他不知道,白启泽连晚回家都要被打一顿,还不准吃饭。

      白启泽笑着起身,义气地说:“我送你回去!”

      到家,奶奶一句话没说,让两个人先洗手洗脸,再吃晚饭。
      两人狼吞虎咽地把晚饭吃了。等晚饭消化得差不多了。奶奶把景复喧叫到跟前,表情严肃地问:“你放学不回家,去哪儿了?”

      “去村口抓金龟子。”

      “奶奶跟你说的话,都忘了吗?”

      “没……忘……”

      “我说过什么?”

      “放学先回家,出门要跟奶奶说清楚,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景复喧越说越羞愧,红着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白启泽蹿过来,说:“奶奶,不怪小喧,是我硬要拉着他去。”

      奶奶不看白启泽,只看着景复喧。
      景复喧哇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说:“我错了,以后放学先回家。”

      “把手伸过来。”
      奶奶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黄色木制市尺,抓过景复喧犹犹豫豫伸出来的小手。
      啪一下,景复喧的小手掌就红了。

      受了疼。第一次挨打的景复喧,吓得连哭也忘了。

      市尺再次要打下来的时候,白启泽蹿出去,挡在奶奶和景复喧中间,抱着吓傻了景复喧,说:“奶奶别打他,要打就打我吧!是我硬拉着他去的——”

      奶奶收了木尺,叹口气说:“你让他吃粑粑,他吃不吃?”

      白启泽愣了一下,说:“我才不让他吃粑粑——”

      “你不让他吃粑粑,他让你吃板子。”

      “都说了,不怨他……”白启泽说着也觉得没意思,声音渐渐消失。

      白启泽自己挨了打,该干嘛干嘛。害景复喧挨了打,他反倒老实了好一阵儿。
      ~~~~

      “麦田里的不好抓,村口榆树上才好抓。”景复喧看着前路,回应身边不安分的白启泽。

      “你傻哦,接了奶奶就回去,等不到傍晚。”

      这会儿倒清楚。

      两人来到家门口,奶奶已经把东西收拾好,等着了。看见白启泽从车上下来,把手里的东西塞给白启泽。
      “小泽吃吧。”

      “还有吗?给小喧一个……”白启泽接过来,欢喜地问。

      奶奶纳闷儿,俩人这是和好了?

      “这会儿哪来的桃子?”
      景复喧知道奶奶一般喜欢买当季的水果。这会儿自然熟的油桃还没长好,市面上的,是特意培育或催熟的。

      奶奶也不避白启泽,等着孙子把行李装后备箱的功夫,站在车下说:“白叔家小明,昨儿请媳妇。那姑娘给我的。先前跟小泽一起在市里打工。
      听人说,人家姑娘最开始相中小泽了,你白婶儿不吐口。
      娶个亲得花多少钱,还不得先给自己儿子盘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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