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 30 章 ...

  •   王溢荇在上班第一天就注意到,白启泽身上有和她一样的东西。

      过度节俭导致的寒酸衣着,买东西时的精打细算,对衣着鲜亮的顾客的行头和配饰的好奇和羡慕,对同事们谈论的品牌和娱乐休闲活动的无知和茫然。

      与白启泽不同的是,比起友情,亲情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王溢荇更爱钱。她不知道什么是责任,可是生下来就像一头被推到磨盘边的牲口,架上辕,只管闭着眼拉磨。不能停。
      她没享受过父母的拥抱和亲吻,对她而言,亲情就是有力出力。从记事起,她就没停止过被指使的命运。

      “大丫,别睡了,我和爸爸下地除草,你起来给弟弟妹妹做饭。”
      “丫,放下书包,背上筐,去田里薅草吧。”
      “丫,听话,书咱不读了,去镇上厂子里做点心吧,一天二十块钱呢。做两年,够弟弟上高中了。”
      “丫,去城里吧,你爸的病在城里大医院才看得了——你找个地方打工,让二丫伺候你爸——”

      王溢荇觉得自己被牢牢摔在一个叫“穷”的柱子上,怎么也挣不脱。她脸上的愁闷和凝重,让白启泽忍不住时不时出手相助。虽然他也很穷。

      “我比你负担轻,我只要管好我和一个兄弟。不像你,有父母还有三个弟弟妹妹。”

      “你亲弟弟吗?”

      “比亲弟弟还亲。”

      “多大了?”

      “和我同岁。”

      “二十来岁,能自己打工养活自己了。”

      白启泽自豪地说:“他上大学呢,还有奖学金。我就是手头宽裕的时候给他点生活费。”

      王溢荇笑笑,手头宽裕还不都是从自己牙缝里省下来的嘛。不过,看他提起那个弟弟的神情,真比他自己挣了一百万还高兴。

      十冬腊月的一天,白启泽接到弟弟的电话,撂下手里的活计直奔医院去了。过了两天还不回来,餐厅经理不乐意了,知道王溢荇和白启泽熟,就让她催问,是回来接着干,还是辞职滚蛋。

      白启泽说干不了了,弟弟上课不能耽误,他在医院陪病人。
      为别人的事儿,钱都不挣了,对日思夜想要摆脱穷困的王溢荇来说,他就是傻。

      虽然他傻,但作为同事,她还是乐意往医院跑一趟,给他送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医院门口,白启泽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指了指长廊上。那里有一群排队的人,其中有个高个子男孩儿,在人群里像发着光一样,把王溢荇的目光吸引过去。
      “那个就是你弟?”

      白启泽被王溢荇大惊小怪的表情逗笑了,两人在医院门口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分开。

      “我勒个乖乖,大学里都是这样的人物。怪道老爸老妈一直想让小弟上大学。”
      上大学的钱从哪里来?光靠她和二丫每个月这点儿工资,连爸爸的药费都没着落了,还要给留在家乡读书的弟弟妹妹挣学费和生活费。妈妈自己也跑城里来捡渣货,兼照顾老爸。

      正在王溢荇为钱愁得要撞墙时,有个自称白启泽弟弟好朋友的男孩儿拐弯抹角找到她。
      “你喜欢白启泽吧?”

      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谁没动过少女心思。不过。对王溢荇来说,那种小心思都是转瞬即逝。她身上背着好几口人的饭食,不敢胡思乱想。

      “喜欢就追呗,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弟弟妹妹的学费,你爸爸的医药费,都包在我身上。我给你父母租个房子,不用在简易棚里睡觉了,等你爸身体好点儿,还可以给你妈妈找个活儿干。”

      王溢荇掐了掐自己的脸,她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是做梦,他怎么能把她家的情况摸得这么透呢。
      不是做梦,他为什么肯这么帮她?
      “我只会当服务员——”
      再说,白启泽,她喜欢吗?不见得,可是也不讨厌。

      王溢荇费解地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儿,从头到脚那身行头,一看就值不少钱。手腕上的表,一个劲儿在那点儿细碎的阳光下闪着光。
      这是她见过的第二个会发光的男孩儿。

      男孩儿听见她憨直的对答,笑笑说:“好啊,想打工还不容易,餐厅你随便挑。”一串大饭店的名字,从男孩儿口中冒出来。
      那都是王溢荇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有人肯这样帮她,喜欢不喜欢还重要吗?只要她能给他想要的回报。

      “我能和白启泽一起去那些餐厅打工?”

      “有什么不能的?”

      出于好奇,王溢荇还是把心里的疑问说了:“你这么帮我,是为什么?”
      明确了老板的需求,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事。

      “把白启泽牢牢拴在你跟前,让他离我朋友远点儿。他跟我朋友在一块儿,就是块儿绊脚石。”

      “你是让我嫁给他?”

      “哟,这倒是个好主意——这等于上了双保险。”

      走出两人见面的那间小屋,王溢荇还是不敢相信。靠在门框边,思绪万千。虚掩的门里,那个男孩儿已经在跟别人讲电话了。

      “妈,那个姓白的还真是,怪不得你不放心,老做梦——老头子既然不知道,你就当没这回事儿得了——不然他要弄回去怎么办?更烦人——

      嗯,放心好了,我会处理的——找人时刻注意他的动向就是了。花不了几个钱,放心!”

      王溢荇几天以后,就换到那个男孩儿所说的众多饭店中的一家来上班。到店里,她才知道,这些饭店,都是钮氏集团旗下的产业。
      主动说要帮她的那个男孩儿,是店员们心中神一样的存在,是钮氏集团独子钮璟川。

      一段时间之后,王溢荇引荐白启泽到她打工的饭店来上班,从同事的议论中,才明白了钮璟川在电话里说的那几句话的意思。

      两个年岁稍长的店员,在上菜的间隙站在一起,眼睛瞟着白启泽的方向嘀咕。
      “伦子,你不觉得那小子很像一个人吗?”
      “你是说他像大老板吧?”
      “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如果说此前,王溢荇一直把白启泽当成和她一样的穷光蛋,迟迟不肯向他表白,那现在她看到了白启泽身着华服的将来。
      于是,她磕磕巴巴,极尽诚恳地向白启泽说:“如果你不嫌弃,咱俩试着处朋友吧。”

      白启泽嘴角动了动,想做出个笑的模样。表情却比哭还难看。其实这难看的表情,从前几天就已经挂在他脸上了,只是听见她这么说,难堪更甚。

      原本星星一样的眸子里,像蒙了一层雾。盯着王溢荇瞧了半天,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最后,扯了扯嘴角,离开了。

      既然没拒绝,就当他是同意了。王溢荇此后对白启泽与对待别人格外不同。就连钮璟川都私下约她见面,夸她做得好,还包了个大红包给她。说祝他们脱单快乐。

      在两个人的关系中,白启泽是否快乐,王溢荇不知道。但她并不快乐。白启泽对她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尽管吃员工餐的时候,同事起哄,让白启泽跟她挨在一起坐,拿白启泽开玩笑,他都一笑置之,可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白启泽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既然他本人没任何表示,就主动接近他的家人。熟悉后,王溢荇才知道,他是跟着当家子叔叔婶子长大的。
      那不用说,他的亲事,肯定也要经过叔叔婶子的同意。

      在王溢荇的软磨硬泡之下,白启泽终于在两人共同休假的时候,带她回了一趟老家。叔叔婶子接待了她,可是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是,想让白启泽晚点儿结婚。

      白启泽无可如何,还不怕丑地带王溢荇去看了他住的屋子。那间逼仄破旧的小厦屋,简直跟堂屋天上地下。
      “他们不是把你当儿子养?”

      院子里传来另一个大男孩儿的声音:“爸,妈,我回来了。”

      “这个才是他们儿子。”
      白启泽抿着唇笑。

      王溢荇站在窗户跟前往外瞧,男孩儿长着和白树清一样的小眼睛。

      “你和同岁。”白启泽似是无意地说。

      在大饭店做了几年,王溢荇已经从领班升成大堂经理。每次升迁,她偷望一眼白启泽。其实他比自己做得更好。可是别说升职,连基本工资都没长过。

      王溢荇总觉得白启泽的不能升职和明确拒绝与她谈朋友有关系。王溢荇是向钮璟川做出保证,即便不能嫁给白启泽,也会嫁到白家,依然能以好朋友的身份留在白启泽身边。

      拿钮璟川的钱,时刻替他留意:白启泽是否跟钮家大老板有联系。
      王溢荇认为这个差事几乎可以干到大老板死。谁知白启泽会因为干活从车上摔下来,还撞到脑袋。

      王溢荇拐弯抹角联系上白小明,再次来到白家。白启泽的样子真让人揪心,估计钮家大老板还没找到他,他就被折磨死了。

      寒意料峭的初春,穿着破烂的单衣。白树清夫妇视而不见,想起来才往棚屋窗台上倒碗饭,说好听点儿是给送饭,说难听点儿比喂猪都不如。

      喂猪还有时有晌的,给白启泽吃的饭,只有想起来,还恰好有剩饭才给。没剩饭,就算想起来,也不给。
      乡亲们有管的,白家婶子还要把别人骂一顿,说别人居心不良。
      “我们是少了他吃了?用得着你管?那么想管,接你家养着去呗——”

      有一次,白小光接了她从村西口往家走。进村前就看见白启泽跟一群孩子们互相追打。白小光嫌弃地把王溢荇往身边拽了拽。

      刚进村,看见白家婶子正站在西口一户人家门前骂街。
      “别说吃你一顿,就是让傻子下半辈子都吃你家的,也该着。别当我不知道,好前儿一个月挣多少我心里可有数——
      每次回家,不回家,先来你这儿,米面粮油点心蛋糕,什么不给你买?吃你顿饭,还训上我了?
      什么冷了热了,饥了寒了,轮得着你心疼吗?
      感情儿你也惦记街口的房子呗?”

      白小光拉着他妈矮胖的身子往东走:“妈,快回去吧——”

      “小时候好的穿一条裤子,怎么着,傻了吧,来看过他一眼吗?”白家婶子不甘心,愤愤地挪着跟儿子往东走。

      王溢荇正要抬脚走开,刚才叫骂的那家门洞里,一个老太太扶着胸口走出来。五官因疼痛变得扭曲。
      老太太看见王溢荇,冲她抬起手,一边喘一边艰难地求救:“姑娘,给我孙子打个电话——我得去医院——”

      王溢荇看着往东渐渐走远的母子二人,先打了急救电话,又联系了老太太的孙子景复喧。

      白启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好差事也就没了。王溢荇旁敲侧击劝白树清给白启泽看看。壮小伙子,看好了,还能挣钱养家不是吗?

      结果,白树清夫妇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白启泽被景复喧接走的消息,王溢荇最先是从钮璟川那儿听到的。
      钮璟川说:“看来你的差事可以告一段落了——一个傻子,在哪儿都无关紧张。”

      王溢荇想问:你想把白启泽怎么样?
      可是她明白,这不是她该问的。
      既然在哪儿都一样,就让他待在他在意的人身边好了。
      白启泽只是受伤,又不是天生就傻。说不定哪天还能好起来。

      接下来钮家又开始大张旗鼓寻找私生子——王溢荇想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干嘛。人好好的时候,怕父子相认;变傻了吧,又跟宝贝似的找。

      可钮璟川明明就知道白启泽是大老板的儿子呀。
      算了,不管了。
      除了挣钱,王溢荇什么都不想管了。她感谢钮璟川不再让她继续跟踪白启泽的动向。

      在律所跟景复喧见过之后,王溢荇笃定,让她跟她也跟不了了。在律所见过景复喧之后,王溢荇才明白:白启泽不但会拒绝她,他会拒绝所有景复喧之外的人。

      淦!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问题是白启泽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和景复喧在一起呢。
      Cao,谁管得了那么多!

      七月份,王溢荇终于如愿以偿,来到城市地标建筑顶层餐厅上班。这是钮氏集团餐饮公司下属的最高档的餐厅。

      不可思议的是,在餐厅里,王溢荇还见到景律师和白启泽以及钮璟川同桌吃饭的情形。
      不知道钮璟川唱得哪一出。

      九月初的一天,钮璟川黑着脸,自己在餐厅喝闷酒。看见王溢荇,招手让她过去。
      不就是喝酒嘛,有什么的。

      王溢荇一边听钮璟川痛心疾首地说什么捧在手里怕化了之类的屁话,一边陪他喝酒。喝到最后,竟然哀号老头子催他快结婚,趁年轻,要个孩子,把心定下来好好经营企业。

      “这个孩子有福啦,生在金窝窝里。”
      王溢荇想想自己,不无感慨地发自内心羡慕这个没出生的孩子。这要是她孩子,该多好。

      钮璟川抬起带着醉意的双眼,戏谑地问:“有钱,没爱,你想要?”

      总比没钱又没爱强多了。
      王溢荇扑哧一声笑了,说:“没钱更没爱。”

      她要的不多,一个健康的孩子,后半生富足的生活。足够了。
      她真的穷怕了,做梦都是饥饿寒冷的日子,再也不想过了。

      钮璟川爱谁,她没那么在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