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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钮璟川打断:“法务部提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完美地将工作推进到这个程度,为什么不直接负责到底?”

      “秦律师已经跟我说了过,诉讼在即。诉讼开始后,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再继续履行合同了,不如现在将后续工作交代清楚,让法务部接手,把事情顺利往前推。”

      钮璟川看了一眼高部长,高部长心领神会,站起身,说:“景律师,辛苦了。我已经听明白了,后续工作听钮总安排。我手里还有其他事情,先行一步。”

      两人目送高部长离开会议室。

      “这里没别人了,让我们今天把话说开吧。为什么执意阻止他回钮家?”钮璟川坐在皮制深咖色椅子上,抱臂问。

      “他现在这种情况,把他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你敢说你对他死心了?”

      “……我不敢说……”景复喧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抱着期待。对白启泽的恢复,以及对那份没开始的情感。至少,他要听白启泽给他解释!

      二十年前,像个野猴子一样呜呜喳喳闯进景复喧绝望的生活。欺负他,黏着他。多少次,明明害怕,还假装坚强保护着他。
      无论是大孩子,小孩子,只要被白启泽断定欺负了景复喧,必然要被迫和白启泽动起拳脚。
      气愤的家长寻到白树清家,等着白启泽的,必然是白树清夫妻两的扫帚杆,铁锹把。

      白启泽在家挨揍,跑出来,还在景复喧耳边一脸无所谓。他觉得景复喧没有父母,比自己更可怜。景复喧却觉得白启泽经常挨打,还不知道亲生父母在哪儿,更可怜。
      两个孤凄的孩子,从彼此身上,获得慰藉。

      要不是白启泽带着他在庄稼地里浑跑,抓蝈蝈扑蝴蝶,找稀罕的草,摘龙葵……然后献宝一样把找到的东西递过来,景复喧不知道除了自怜自艾发呆,还能做什么。

      是景复喧最先发现,白启泽埋汰调皮的外表下,藏着个勇敢、坚强又温暖的灵魂。是白启泽星星一样的眸子,倔强不服气的态度,接受馈赠后傻笑的表情,阻止了景复喧在陌生的乡下滑向消沉的深渊。

      初中时,有女孩子传纸条给景复喧,白启泽一边酸他,一边把纸条抢过去。看完,又畏怯地问:“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我们还能像现在这么好吗?”

      每天一起上学,放学,走路搭着肩膀,高兴了在路上打闹嬉戏。春天在麦田里勒着对方的脖子打滚,把青色的麦苗压倒一片;夏天雨后傍晚寻找水洼里乱叫的癞蛤蟆;秋天到奶奶唯一留着的二分地里捡花生、挖红薯;冬天悄悄蹲在雪地里团雪球,随时偷袭对方。

      “你一直跟我好,我就不找女孩子。”

      白启泽眸子里闪着光,在阳光下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眯着眼睛问:“说话算数?”

      考试的时候笔突然没墨了,白启泽不动声色把自己的笔扔过去。几天后,因为分值最高的几道大题没做,被老师骂。

      景复喧跟奶奶使性子,白启泽总会用滑稽的小伎俩让祖孙俩和解。

      即便上了大学,只要奶奶有事儿需要他,白启泽总是替代他守在奶奶身边。

      甚至在表白被拒后,白启泽虽不见他,但在家没少照顾奶奶。

      “他现在这样,能给你什么?你自己说!”钮璟川嘴角抽动,忍不住诘责:“白启泽——他能给你什么?!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景复喧不想争辩。因为毫无意义。
      十几年的陪伴,还不够吗?如果说景复喧对白启泽还有什么期待,除了更长久的陪伴,再无其他。
      最不济,像现在这样,照顾他一辈子。
      “累赘”两个字,景复喧想都没想过。

      “小喧?你在叫我吗?”电话里突然传来白启泽的声音,景复喧和钮璟川同时噤声,面面相觑。

      景复喧从椭圆形栗色会议桌上拿起手机。
      cao!电话一直未挂断!
      景复喧瞋目结舌,不知道白启泽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

      对这种意外展开,钮璟川刚才愤愤的不甘全被堵在喉咙里,干瞪眼。过了一会儿找补道:“是我。正跟复喧商量呢,想请你们一起吃饭,为了谢谢你的热心相助——”

      “好啊!好啊!不过我要问小喧的时间,他昨晚一直在电脑上打字,觉都没睡。”
      白启泽开心地答应完,又心疼地补充。

      这次景复喧确认电话已挂断,才瞟向钮璟川。
      “基金运转起来,你就不必再担心病发无医……诉讼计划,是否可以考虑取消?”不抱太大希望,还是想试试。

      钮璟川不置可否,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景复喧,像是要从俊美的双眸直达心底。

      看来是不可能。
      “感谢你,把事情委托给我。抱歉,我只能到此为止。为了互相不添堵,我想我们在案子有结果之前,不要见面了。”

      “决定了?”

      “嗯。”

      “多难也要坚持?”

      “嗯。”只要白启泽好好的,在身边。对景复喧来说,没什么事是难的。

      钮璟川嗓音喑哑,停顿良久,开口:“解除协议我交法务部来拟,改天一起吃饭的时候给你。”

      “哦,如果可以,叫上刘波吧,好久没见他了。”
      白启泽也要去,可以一并谢谢刘波上次照顾他。
      *

      电话手表里传来景复喧温和的催促。白启泽挂断电话。

      白启泽沉迷“打电话”游戏,只因为电话那端景复喧的好气性。
      景复喧跟以前不一样了,脾气变好了。以前,景复喧对他也好,但嘴上总要阴阳几句。

      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前,各科老师轮番抢占晚自习。

      既要做作业,又要讲习题。晚自□□拖堂。那些日子,白启泽就直接到景复喧家睡。

      担心俩人晚上回来饿,家里总有热腾腾的宵夜,包子、煎饼、馅饼……奶奶变着花样做。偶尔,奶奶发发狠心,还会有卤牛肉和酱肘子。白启泽吃完自己那份,意犹未尽,望眼欲穿看着景复喧。景复喧要么丢个白眼给他,转过身去吃。要么就是一边念他“馋猴”,一边烦躁地再分他一口。

      睡觉之前,奶奶会把泡脚的热水烧好。

      图省事儿,俩人共用一盆水泡脚。冬天,白启泽没穿过比单鞋更厚的鞋子。脱掉破旧的帆布鞋,脚又冰又红,放进木盆里,先是烫得嗤哈乱叫,适应了水温,有冻疮的脚又痒得钻心。

      “白启泽,后天进三九,你穿凉鞋吧。把脚冻掉了就不痒了。”
      景复喧坐在木凳上,胳膊肘撑腿上,手拖着两腮。俯身望着对面表情多变的白启泽,在水盆里踩着白启泽的脚,还用脚趾头戳人家脚背。

      谁不知道“三九四九冰上走”。数九寒天,最难熬。这家伙还说风凉话。
      “你穿短裤背心,我就穿凉鞋。”
      白启泽真想用洗脚水泼他。最后忍住了,没泼他,就用沾满洗脚水的手捏了捏他白乎乎的脸颊。

      “脏手快拿开——”景复喧嫌恶地把手挡开,说:“都跟你说穿我的鞋了,干嘛不穿?”

      白启泽穿鞋费得很。景复喧让他穿的那双黑白鞋面的运动鞋,是景复喧自己最喜欢的一双鞋。
      “你的脚比我大一号,我穿着不舒服。”

      “不早说。那就找我春天穿过的鞋,我现在穿小了点儿。”

      “给我穿小鞋?”

      “以后别说咱俩是一个语文老师教的。丢人。”
      ……

      现在就不会,景复喧对他温和还有耐心。
      奶奶说了好几次,不要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给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想听听他说话,想知道他在做什么。

      景复喧总是让他先挂电话,今天也是。

      白启泽嘴上答应一声,脑袋里闪出个调皮的想法。他想听听,景复喧上班到底都在做什么。悄悄回到自己房间,把手表搁在桌子上。

      电话那端好像有三个人,说了几句话。后来就景复喧一人,一直讲一直讲。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听景复喧在电话那头说不明所以的陌生话,虽然声音好听,听多了,也跟老和尚念经差不多。

      念得白启泽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白启泽!他能给你什么”,还以为是做梦,睁开眼睛,电话那端还在说话。

      话说谁是谁的累赘?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跳莫名变快。白启泽最近一直在想,为什么景复喧可以上班,自己不能上班。不能上班就不能挣钱,所有的花销都要景复喧负责……

      白启泽特别害怕自己是累赘。忙不迭开口,想问问景复喧,自己是他的累赘吗?想到景复喧身边还有别人,改口问:“小喧?你是在叫我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良久,景复喧回说没有。然后挂断电话。

      他没叫自己,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对话中?
      和景复喧相处那么久,白启泽从来没觉得自己是累赘。这个字眼是从什么时候钻进白启泽脑袋里来的呢?

      有人像刚才电话里一样,质问过他:“你能给他什么?连住院费都交不起。让他和你一样安于现状,过穷日子?你知道律师起步有多艰难吗?不能帮他,就是他的阻碍和累赘,你不觉得吗?”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景复喧会觉得他是累赘吗?
      虽然小时候,物质方面他受惠很多。

      白启泽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有人指责他是景复喧的累赘。

      脑袋一阵尖锐扭曲的疼痛,转瞬即逝。
      如果这个时候景复喧在身边,他会说:“别想了,找点儿让自己开心的事做吧。”

      如果景复喧在身边,白启泽会心安地接受他的建议,不为难自己……有些东西记不起来,或许就是因为它不重要。
      不然,他现在怎么记起来那么多和景复喧有光的点点滴滴?

      交不起住院费?是谁住院了?后来怎么解决的……白启泽用手捂着脑袋,被越来越频繁的过电似的疼痛扰乱。
      嘴里发出“嗞哇”“嗞哇”的声响。

      “小泽?”奶奶从卧室门前经过,听见动静,推开房门。

      白启泽抱着头在床上打滚,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小泽?小泽?”
      奶奶不等白启泽回应,小跑着去景复喧书柜里找药箱。她想起上次白启泽头疼,景复喧从医院带回来的药。

      费了点儿力气才让白启泽把药吞下去。白启泽已经被头疼折磨得脸色苍白,直愣愣地看着奶奶,对奶奶诸如“是不是该把小喧叫回来?”“小泽,你好点儿了吗?”一概没回应。
      疼痛让他不想开口说话。

      缓了二十多分钟,白启泽表情不再狰狞。

      奶奶决定给景复喧打个电话说一声。

      白启泽一手用力按着太阳穴,一手抓住奶奶的手臂把手机拿开,有气无力地问:“奶奶,谁住院交不起住院费?”

      “你要住院?怎么会交不起住院费?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儿。”奶奶心疼地打断问话。

      白启泽握着奶奶手臂不放,好像奶奶能告诉他答案,摇晃手臂不肯罢休。

      “这孩子,别晃了。奶奶胳膊里还有钢板没拆呢,再给奶奶晃断了……”

      白启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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