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 倾杯》丝路鹤翎

26、第三十七章

　　三十七

　　顾惜朝在从开封至凤翔的路上，他本可以直入陕西，却偏偏入河北，绕至宋辽三关，而后准备晋州入咸阳至凤翔。他至秦凤路兵马司目前还没有召告任务，禁军和枢密院的密函还在他怀中，人们也不知道他这是去干什么。

　　他走得不慢，路上只跟着五千禁军，当然七万军马直去凤翔并不与他一路。大宋军规，三年一换驻地一换将领，军无长驻，将无长领，以防军功割剧，这却也造成禁不住军中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可真正用得上，调换致使军无长性亦无斗志。

　　路上总有几个亲兵一直随着他，似是跟随，又似监视，顾惜朝面上客气，心中冷嗤，只是定下心来，除了行军，驻扎时便留意挑选精锐，好好训兵，研究各地的情况地型。

　　等到了近三关的地方，他却又未靠近，只是转了个圈，便向西而行，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是来上任的还是来游山玩水的。他过了三关，路上略有积雪，他便行的慢了。走了三天才走了往日一天的路程。

　　这一慢，路上便来了客人。顾惜朝坐在马上，冷笑着看一群人持刀拿剑慢慢逼进，低声道：“我倒忘了，益津关与瓦桥关之间便是小雷门，想必你们一路上便有人跟着我，才到了这地方吧。”领头的汉子咬牙切齿道：“我们八寨主与雷门主听了戚大当家的话，让你过去，他们是大仁义，我们可咽不下这口气，对你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讲什么狗屁仁义。”

　　顾惜朝抬抬手，阻止身边的士兵举弓持刀，淡淡地说：“我没有兴趣和你们这些人动手，也不想让血沾了我的道，识相的，便让开，别妄送了性命。”

　　这些连云寨和小雷门的旧故，看到他早就红了眼，哪里还听他说话，大喝一声便冲了过来，几名禁军虽然训练有素，毕竟比不得这些身怀武艺的人。顾惜朝见自己的手下受了伤，脸色便也沉了下来，他本不欲对戚少商的人对手，但现在的情况不是说话便能解决，而且又是这么一大批人。他微低头，眉目淡然地看着地下的雪，突然附下身对近身的士兵说了句话，那士兵立刻一对一向后传去，顾惜朝看准时机，突然飞身而起，向这批人中心跃去，这些人见他出奇不意，一进惊呼，几个反应过的立刻回身，枪剑向他刺去，顾惜朝在半空微转身，足间在兵刃上一点，借力再次跃起，此时禁军全体后退，他这时手指间一动，手腕翻转，平地几声炸响，烟尘即刻与积雪交织成一阵灰白的雾，待烟散开，人已倒下大半，剩下的一半一边咳，一边叫骂。

　　顾惜朝站定，负手而立，而后低叹地自语：“这迷烟倒不像书上说的那么有效。”他说着，神色阴冷下来，从一个士兵腰间抽出一把佩剑，遥遥一指，冷声道：“你们可知半路拦截朝庭命官司是何等罪过？连云寨如此不怕死？刚刚恢复旧貌，便又想再招围剿，如是，好的很，我便成全你们！”

　　未倒下的人听了他这话略犹豫起来，却又突然怒道：“我们做得便是这营生，怕你么！”说罢便又要摆阵冲杀，突然了阵马蹄声由远而进奔至，一个飞身跃过众人，拦了下来，而后硬生生地转头，冷冷地说：“顾惜朝，大当家有令，放你过去，你快走吧！”

　　顾惜朝将剑还给士兵，抚着马，漫不经心地说：“戚楼主算是有些头脑，识得大局，即如此，在下告辞。”说罢翻身上马，对着来人道：“穆寨主难得如此沉得住气，有长进！”

　　穆鸠平恨恨地拿长矛用力捶地：“要不是大当家担心蔡京那老不死乘机发难，老子会让你从我们面前好好走过？”

　　顾惜朝点点头，拖长声道：“代我向戚大当家问好。山长水阔，后会有期！”

　　穆鸠平拦着鼎沸的人们，咬牙冷哼一声，顾惜朝慢慢走了几步，又勒马回身道：“八寨主不用担心地上的兄弟，只是普通的迷药，着急便用冷水泼醒便是，不着急，等个一时三刻，便就没事了。”说罢冷嘲地看看四周，催马而去，留下骂声不断的众人恨得直咬牙。

　　待到了下一个驻地，顾惜朝交待了几句，便离开手下的士兵，慢慢向房间走去。他绕道三关，本是想赫连春水暂驻此地，应该一见，却未想到此时他们不是按兵不动，他心中不解，推开门走进去，却怔了一上，回身关好门，绕过花厅进入偏室，站于室中，很轻却很厉声地说了一句：“出来！”从梁上果然翩翩落下一人，回过身来，似喜还叹又忧，一身白衣，不是戚少商又是谁！

　　顾惜朝冷冷地看着他，慢慢唇边浮起一个嘲笑：“几日不见，戚楼主改行为梁上君子了？”

　　戚少商看了他半晌，才慢慢说：“不是几日，是一个月又十二天！”说罢，他坐下来，伸手将桌上的茶炉点燃，见顾惜朝仍冷淡地站在那里，眼中含惊又怒，叹口气道：“红泪又有了身孕，小妖忙着照顾她，没时间过来，你有事找我一样。”顾惜朝此时一直冰冷的神色终于慢慢柔和下来，带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他向屋外瞥了一眼，戚少商闷闷地说：“不用看了，屋外的那几个兵是我的人。”

　　顾惜朝走向他的身姿顿了顿，不可置信地看他脱口问：“什么？”

　　戚少商哼笑一声：“嘿！总有人在我们这里安插人，我虽然不算太聪明，这法子也不是学不会。大侠便不能在敌营里安插眼线了？”

　　顾惜朝坐下来，手指支着额，微垂下眼睛低道：“我真是没想到。”这句话不知是说没想到是他来，还是说没想到他也会做这种事。

　　他们二人便沉默下来，顾惜朝曾一直在猜，他们再见面时，会用什么样的表情，说些什么样的话。其实他一路都很着急，他不能联络戚少商，所以才想逼出赫连夫妇。但是这一路他们都没有一点消息，还好……

　　戚少商这时声音平板地又问了一遍：“你找小妖什么事？”

　　顾惜朝神色有点疲惫地轻声说：“我不是要找他……”

　　戚少商抬头看他，过了一会儿，才低道：“我就知道……，我说你也不能没事上任便找他。”他说着从炉上拿了热水泡茶，一边倒茶一边说：“你这行程太奇怪，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求功心切，路上想顺道看一下宋辽边关的形势，毕竟你以前也确实急功近利。不过，我想，你是要去找赫连，所以，我便跟了上来。”

　　顾惜朝声音低到几不可闻：“你还真是放心。”

　　戚少商听了拖过凳子，坐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而后喟叹道：“我不想怀疑你，一直都不想。”

　　顾惜朝闭上眼，紧抿着唇，他呼吸很急，像是有什么要炸出来一样难以控制，戚少商看他那个样子，很轻很柔地说：“你真是的，总是如此。”他说着，手上却极重极快地将顾惜朝拉入怀中。

　　顾惜朝轻哼一声，却不挣扎，嘴上冷冷地道：“我此生都如此了。”

　　戚少商低低地笑了笑：“那我此生便少不了要担心了？”

　　顾惜朝听了恨恨地推他，他却不肯放手，顾惜朝推了几下推不开，便很轻地叹了口气，静静地靠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