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好眠》闻人不识

43、第43章

　　二人走到走廊，沈柳初停下来对蓝曦说，“我就知道你要来找他，他一直嫉妒你，肯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我知道你是怕我受气，”蓝曦笑了，“辛苦你跑一趟了师兄，还为我得罪李主任。”
　　“我们的仇早就结下了，我最看不惯他们父子。”沈柳初翻了个白眼，“但研究会名单是省里的专家定挑的，每个都调了档案，对专业的要求确实……比较严格。”
　　“我明白，”蓝曦点了点头，“当时我们也想到了。”
　　“那你真不去英国，查尔斯先生那边……”沈柳初欲言又止。
　　“不去了，现在医院也挺缺人的，我走了你也不好找人补上。”蓝曦说，“我跟查尔斯先生说过了，我下班可以帮他们整整资料改改报告，有问题可以一起讨论，也算是编外人员吧。”
　　沈柳初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塞在蓝曦手里。
　　“这是？”蓝医生没反应过来。
　　“这是二十三楼实验室的钥匙，只有一把，就在这里，里面的东西你都可以用。”沈柳初看着他说，“方便你研究SC7。”
　　蓝曦惊讶，没接他手里的钥匙，医院的实验室不是谁都能用的，申请非常麻烦，沈柳初能直接把钥匙给他，无疑是极大的信任，而且承担很大风险。
　　“你的能力，不管是在一线还是做研究，都是出类拔萃的。”沈柳初补了一句，“我不想让任何人困住你。”
　　蓝曦沉默了几十秒抬眼，从沈柳初手里接过钥匙，“谢谢师兄，我会尽力。”
　　恰好撞上一束光从窗外照进来，仿佛又是从他眼里射出去的。

　　过了两周，这两周韩奈蓝曦都忙得焦头烂额，基本没空儿见面，如今国内也有了好几例SC7病例，蓝曦几乎都没回几次家，空闲时间都在实验室泡着。
　　这天蓝曦刚从手术室出来，就看见沈柳初站在门口，望向他的目光有些焦急。
　　“找我吗师兄？”蓝曦过去问。
　　“那个刚刚韩先生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就是韩奈的父亲，他说韩奈突然晕倒，送来了我们医院。”沈柳初斟酌着说。
　　蓝曦的眼神明显慌乱，“他人呢？”
　　“还在隔壁检查呢，别太担心，你不是说他之前也有因为胃病晕倒的先例吗。”沈柳初把手放在他肩上安慰他，“我是想问问你，他的胃病还那么……”
　　“可是他很久没犯过胃病了，怎么会……”蓝曦皱眉，眼底还隐隐有些许不安，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沈柳初拍拍蓝曦的肩膀，蓝曦轻应了一声，拿着文件夹跟出去，
　　“他最近也没有跟我说过他哪里不舒服啊，可能是太忙了顾不上吃饭，所以犯了胃病。”蓝曦已经开始懊恼自己最近怎么没关心一下韩奈的身体情况，明明知道他是一忙起来就顾不上自己的人。
　　看着蓝曦，沈柳初把“韩奈有点儿发热”咽了回去，结果没出来，他没必要给蓝曦制造压力。
　　“要是检查结果没出来，等会儿我那边有个病人，可能过不去，师兄你记得帮我提醒他一下，再忙一日三餐还是要记得吃，别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儿。”蓝曦边走边嘱咐沈柳初。
　　突然一个实习医生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差点儿撞上沈柳初。
　　“沈医生蓝医生，那个那个……”实习医生跑过来累的气喘吁吁。
　　“你别急，慢慢说。”沈柳初认出这是自己交代给韩奈检查的医生，
　　“韩奈……那个晕倒的病人，初步诊断为SC7，现在已转入隔离区。”实习医生说完，沈柳初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去看蓝曦。

　　蓝曦手中的文件夹应声落地，脸上都来不及有任何表情，瞳孔放大，脑中一片空白，在嘈杂的走廊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只有那句“初步诊断为SC7”伴着耳鸣，在他脑中不断循环。
　　“你说什么……”蓝曦艰难吐出几个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二次感到仿佛天塌的感觉，脚下一软，还好沈柳初一把扶住他。蓝曦看见沈柳初又给那个医生说了几句话，但却什么也听不见。
　　怎么会？韩奈……怎么会？他怎么能……蓝曦心里仿佛刀绞似的难受，喘不过气，他几乎从来没有失态过，但此时当着同事和过来过去的人，眼睛红的吓人。
　　沈柳初看着脸色煞白的蓝曦，直接把蓝曦拉进了旁边的办公室里。
　　“蓝曦，蓝曦，看着我。”沈柳初按着蓝曦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
　　“蓝曦，听我说好吗，听我说，”他能看出来蓝曦的眼泪是在硬忍着，下眼尾的红色都快晕到了眼眶里。
　　“现在只是初步诊断，你不是也在研究吗，对不对？你还跟我说过有进展是不是，调整一下心态，别怕。”沈柳初呼吸也有点急，尽量保持温和的声音和蓝曦说话。
　　“我……师兄，不是，他怎么会……”蓝曦喉咙酸涩的厉害，几乎要说不出话。
　　“你先稳定一下情绪，我过去，只要他一醒，我就告诉你，你们先电话交流，好不好？”沈柳初温声跟他说。
　　蓝曦吸了口气，艰难地点了点头。

　　沈柳初说完就出去了，他还要跟沈老爷子说一声通知韩先生韩夫人这个消息，办公室只剩下蓝曦一个人，窗帘拉着，几乎不透光，突如其来的压抑和孤独仿佛要把他压碎，蓝曦紧紧攥着双手，强迫自己张嘴呼吸。
　　最近他研究的太多，SC7传染性不算强，可变异之后死亡率极高，以韩奈的身体状况来看，最多……也就能挺三周。
　　无力感、绝望感一瞬间充斥蓝曦的身体，他想站起来，可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劲，他做医生也这么多年，怎么这次……他脑中如此空白，耳边传来的尖锐噪音像是要把他震聋一样。
　　仿佛历史重演一般，当年爸妈姐姐出事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也是……强迫自己呼吸。

　　等沈柳初回来，蓝曦还是在原地坐着。
　　“韩奈醒了，他晕倒是因为高热身体虚弱，他两周前去过德国，可能是那个时候……”沈柳初说。
　　“德国？”蓝曦的眉头拧在一起，韩奈他什么都没告诉自己。
　　“我跟小郑说，让他把电话给你打过来。”沈柳初低头发了条信息，没两秒蓝曦的手机就响了。
　　“韩奈。”蓝曦一开口，沈柳初都被他沙哑的嗓音吓到。
　　“蓝医生是我，”韩奈的声音听起来也十分虚弱，大概是高烧还没有退，“你别担心啊蓝医生，我没事，你别，你别担心，”
　　“韩奈我……”一听见韩奈的声音，蓝曦的眼眶又红起来，现在反而是韩奈在安慰他，蓝曦狠狠皱了皱眉，把眼泪忍回去。
　　“隔离区人手不够，我跟师兄说，我过去陪你好不好？”蓝曦调整了下呼吸，温柔地问。
　　“别，蓝医生别！”韩奈一着急咳嗽起来，“你别来蓝曦！你专业又不对口，来了没什么用！把电话给沈医生，我跟他说！”
　　“你别激动韩奈，别激动。”蓝曦尽可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隔着电话，他们沉默了几十秒，不知道怎么说。
　　“别怕，韩奈，别怕，”蓝曦沉下声音，“我会治好你的。”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一颗种子一生的力量说他要长成参天大树，庄严又郑重，而他也得到了阳光最温暖的回应。
　　“我相信你，蓝医生。”韩奈说。
　　在每个凄风苦雨的日子里，这颗种子只要想起那缕阳光，纵使脚下是坚硬的岩层，头上是漆黑的天际，也没有什么能遏制他那孤勇无畏的生命力。
　　电话挂了，沈柳初走到蓝曦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捏了捏。
　　“蓝曦，你上次跟我说你有眉目，是……”沈柳初欲言又止。
　　“是……我是……有一些想法，但是不可能这么快……”蓝曦说着皱眉，“韩奈他突然……这真的让我……”
　　“别着急，蓝曦。”沈柳初见状打断了蓝曦，“这是曹主任和秦副主任的电话，你存一下，他们也是因为专业不对口没进省里研究会的，但是他们有很丰富的临床经验，现在都在咱们医院的研究室，之前开会你们见过，昨天我又去跟他们提了提你，他们很欣赏你，你可以跟他们跟他们交流交流。”
　　“当时给你二十三楼的钥匙是怕咱们医院的人跟不上你，你又年轻，他们不服你。”沈柳初轻声解释，“但是你可以去研究室和他们讨论讨论，说不定能启发你的灵感。”
　　“谢谢你师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蓝曦低头，沈柳初做事一直稳妥，滴水不漏。
　　“我也就能帮这点儿忙了。”沈柳初苦笑。
　　“做你该做的事就可以，别怕。”沈柳初重重拍了拍蓝曦的肩，起身想离开。
　　“师兄，”蓝曦在背后叫他，“韩奈的父母……”
　　“我妈过去陪他们了，我们两家本来关系就挺好，就是我之前没在他们那个圈子里而已，年龄又差几岁，所以我和韩奈见的不多，但我妈和他母亲是很好的朋友，放心吧。”沈柳初说。
　　“当然，这一年我算是跟韩奈见够了。”沈柳初又补了一句，蓝曦的眉头好歹算是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