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情侣营业中》屋言

3、三、亲吻

　　莫楚还有很多衣服鞋子之类的东西没带走，说是不要了，让简桃自行处置。

　　简桃逐一翻看，发现莫楚留下的都是她送给他的礼物。
　　“啧，这个人真是小心眼……”简桃也懒得管，由得那些东西待在原处。

　　她有伤心的感觉，但没有被伤心围困。
　　或许还有某些惆怅的感觉，像第一年离开父母去念大学那样，像毕业后拍合照那样，要与某些人和事道别而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惆怅。

　　她和莫楚谈恋爱七年多，比任何一个阶段的学习与相处都更漫长，更值得惋惜。

　　简桃没有沉浸在语焉不详的情绪中太久。
　　新邮件的提示音响起，简桃看了眼，是剪辑师发影片给她审核。

　　简桃将剩下的一个水煮蛋塞进嘴里，嚼吧嚼吧，把装蛋的小碗和装酱油的小碟子扔到洗手池里。那里已经堆了三五个用过的碗碟，等着每周过来两回的家政阿姨处理。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无糖玉米汁，到书房去用电脑。

　　剪辑师发来的是简桃和莫楚前两天在游乐园玩的视频。
　　简桃看了一遍，自己动手调整几个地方的配乐和滤镜，又回忆着当天拍下的素材，列好几点需要补充的内容，将调整过的视频给剪辑师发过去，让他照着她的要求往视频里添加素材。

　　简桃等剪辑师回复的时候，随手点开她和莫楚的情侣账号，点开今天上午发布的视频。
　　现在情侣账号的发布主要由助理去处理，五个社交平台，全都是两三天更新一次，或照片或视频。
　　今天发布的一个只有两分钟的日常视频，内容是挑战吃变态辣薯片并五分钟不喝水。

　　这视频没有赞助，单纯是看到很多国外的博主挑战，为了好玩，她也挑战一下。
　　她很能吃辣，能够赶得上川渝地区的中等吃辣程度，但莫楚吃不了，一点都吃不了，莫楚吃“广东人的微辣”也会觉得太辣。所以视频里只有她挑战，莫楚在一旁准备给她递牛奶解辣。

　　结果是简桃挑战失败，她在三十秒的时候就被辣得狂掉眼泪，并伸手接过莫楚递来的牛奶，一口气喝了半瓶。
　　视频最后莫楚亲她，被她嘴唇上的一丝薯片落下的调味粉末辣得捂嘴皱眉一脸痛苦。

　　简桃噗嗤一下笑出来，她那会儿被辣得失去理智，根本没有心思考虑莫楚的安危。
　　莫楚也没有意识到有可能跟着遭殃这件事，傻乎乎地过来亲她了。

　　他们的职业情侣之路始于简桃随手传到账号里的一个两秒视频。
　　内容是莫楚单手抚在简桃的脸旁，指尖触着简桃的耳尖，偏头亲了一下简桃。而简桃为了迎接这个吻，乖巧地仰着头，微闭着眼。

　　蜻蜓点水的一下。
　　配上滤镜，配上音乐，调了慢动作，放到网上后，当天的点赞量就过万了。

　　简桃的手机被APP的提示震光了电量，上完课回到宿舍插上充电线，简桃发现自己的视频火了。

　　然后她趁热打铁，在另外三个热度挺高的社交APP 上的账号里也发布同样的视频。
　　放下手机去洗澡，洗完后回来一查看，手机屏幕里是遍地开花的消息提示，哪个APP的都有一大串。
　　逐一点开自己的账号页面，检查粉丝的数量和视频数据的增长。简桃才终于确定这个视频是真的受欢迎，有一部分网友很吃这一套。

　　正是为了纪念那个成名视频，简桃和莫楚后来拍的每一个视频都会在最后蜻蜓点水地亲一下，作为他们标志性的ending pose。
　　而且都是由莫楚主动亲，旨在完全还原当初的一幕。

　　简桃继续往上翻，看了好几个视频，喝完了一瓶玉米汁，剪辑师的邮件又来了。
　　简桃看了三遍剪辑师发过来的调整后的视频，觉得大致没问题。

　　画面定格在她和莫楚在夜色中的亲吻。他们玩到闭园为止，出来后直接在一盏路灯下面，披着昏黄的灯光，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简桃在微信同剪辑师说，“可以了，你发给商务，让她发给甲方看看。”
　　剪辑师回，“好的桃姐。”下一句又问，“楚哥看了吗？他没有回复我的邮件。”
　　简桃一愣，她忘记莫楚了，只好回，“没事，莫楚不会有什么意见。”
　　剪辑师回了个“OK”。

　　简桃没有瞎说，莫楚是不太会管账号的事。
　　莫楚仿佛认为当博主是简桃的事业，他只是一位辅助者。明明账号的收益是他们两人平分的，莫楚在工作室运行起来后，工作量却比简桃少得多。
　　对此，简桃一直没有异议。

　　简桃才是将她和莫楚变成职业情侣的促成者，她觉得自己理应多负责一些日常事务。

　　有些大学生的挣钱欲望比拖家带口的被社会折磨透了的打工人更强，简桃就是这种大学生，她一想到可以靠着自己挣钱，眼睛都能冒光。

　　挣钱意味着独立，独立了才能够自己做出各种选择。
　　简桃的父母是极其传统的父母，在她还没有念大学的时候就念叨着等她毕业回来要给她介绍公务员，让她也最好能去考个公务员，未来一家子都是公务员，下半辈子就有保障了。
　　而简桃在靠自己的能力去谈了恋爱之后，对独立的渴望前所未有地高。

　　万事开头难，光是要让他们两人的拍摄内容不做作、不腻味、不俗气，就耗了简桃好几个月。
　　她废寝忘食地看了网站里所有情侣拍的秀恩爱小视频，自己写脚本，自己找场景，自己调机位和灯光，自己指导莫楚的表现，力求哪怕是拍差不多的桥段，也能拍出比别人更高的质感和更唯美的氛围。
　　要让陌生人一眼就喜欢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氛围。

　　第二天，简桃没有在工作室里见到莫楚。听她的助理陈晨晨说莫楚是外面有拍摄工作，要拍一整天。

　　陈晨晨瞧着简桃的脸色，疑惑地问：“桃姐，你不知道吗？”
　　简桃波澜不惊地答：“知道，你说了我就想起来了，莫楚前几天跟我说过，但我一下子给忘了，他今天很早出门，我醒来后都没有瞧见他，没说上话。”

　　处理完一些琐碎事情后，简桃躲进了她的休息室。

　　简桃从前没怎么在意过莫楚的模特工作，分手后却是越来越在意。
　　换了身份，她能够看见以前被她忽略了的事。那不是无关紧要地去帮别人拍几张照片，那是莫楚自己的事业，是莫楚在情侣博主的身份以外的事业，它完完全全属于莫楚一个人。

　　而最让简桃慌乱的是，同样是当情侣博主的她，却没有属于她自己的事业。

　　她和莫楚的情侣账号因为她的视频而火起来，又在她的设想和努力中维持了几年，她是他们的成功的最大功臣。
　　可那到底不算是她自己的事业。
　　离了莫楚，如今经营的账号估计大受打击，并很有可能一蹶不振。

　　简桃一思及此，只觉她要大难临头。她太笨了，太信任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和身边的人了，基本上没有给自己找后路。
　　不过这种时候才和莫楚分开，也不算太糟，她还有时间缓冲。

　　简桃自嘲地笑笑，自言自语道：“要不怎么有人说孤寡的女人才适合搞事业呢？没有后顾之忧啊……”
　　她心中逐渐建立了改变的想法——她要从情侣账号中独立出去。

　　和莫楚分手的那一天晚上，她就想着要解绑了，但那时的初步打算是让莫楚的身影逐渐在视频中减少，并对粉丝称莫楚要忙别的事，没空整天陪着她。
　　现在她的想法有点不同，她希望以后能彻底丢弃那个账号。

　　她有自己的私人号，也有一定数量的粉丝，但那都是从情侣账号跟过来的粉丝，不是被她个人吸引来的粉丝。
　　且她当情侣博主当得无比敬业，在私人号里也几乎都是发与情侣账号相关的东西，如拍摄现场她和莫楚的自拍、她和莫楚使用过的物品的照片等等。可以说她肯定私人号的粉丝里，没有被她个人魅力吸引来的部分。

　　这和莫楚的私人号不同，莫楚的私人号俨然是一名成熟的平面模特的账号，全是和各种品牌合作的照片，平时互动的账号也大多是摄影师和品牌方。
　　几乎没有多少他正在谈恋爱的痕迹。

　　简桃翻看莫楚的私人号，越看越不是滋味，暗道：我除了和你谈恋爱这件事以外，还有的是能让别人喜欢我的特质。
　　简桃想重新开一个账号了。

　　情侣账号的运行仍在继续。
　　游乐园的相关视频是同一天发布的，上午发游玩的视频，晚上发攻略。
　　和平时一样，粉丝们看了视频就乐呵呵地讨论简桃和莫楚的互动。偶有几条讨论是问及与游乐园相关的问题，简桃用私人号回复了他们。

　　几天后舆论开始不对劲了。
　　主要是有一位粉丝在游乐园攻略视频的最后没有看见简桃和莫楚的亲吻，十分担心，发了一条动态，怀疑他们那天吵架了。
　　而后被其他网友看见，猜测就多了起来，讨论的声量也大了起来。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娱乐性质的自媒体发了几条吸引人眼球的消息，例如“百万粉丝级别的恋爱vlog博主疑似分手？！”、“连靠谈恋爱挣钱的情侣都逃不过七年之痒吗？”、“爱情哪怕扯上利益也不是百分百保险的，情侣博主都要掰了”……

　　简桃捶足顿胸：“该死，我们最后忘记亲了。”
　　又想起自己是有团队的，在一楼的办公区欲哭无泪地问：“你们怎么不提醒我？”

　　剪辑师先道歉：“桃姐，抱歉啊，我们也没记起来……平时，平时也不需要我们提醒啊……我们都没那个习惯……”
　　其他员工也附和道：“我们平时都很少留意这个，所以才疏忽了……”

　　简桃说不出太多责怪的话，一是她心肠软，二是她觉得的确不能让员工担责任。
　　其实都怪她，也怪莫楚。
　　剪辑师会同时将做好后期的影片发到他们的邮箱里，让他们有空的时候审核。他们审完的视频才会发布出去。

　　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她和莫楚居然都没看出来。

　　出了事就必须想办法处理，简桃迅速冷静下来，想对策。
　　情侣博主被质疑分手是非常大的伤害，搞不好整个账号运行的基础都要动摇。

　　陈晨晨走到简桃身边问：“桃姐，要不我们发一个声明吧？”
　　简桃沉吟片刻，说：“不，我和莫楚拍一个澄清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