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悟》不眠飞行

4、素颜

　　次日辰时，淳于甄在婢女的服侍下穿戴完毕，刚出殿门，顿了一顿，在门侧看见了那个人。
　　笼罩在暮春的晨光之中，一身月白的长衫，映衬着有些苍白的脸，仿若透明，低垂的脸颊，鼻尖微微的出汗，折射着淡淡的光泽。像是已久候多时。
　　他抬头，瞟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淳于甄看了看他，依旧那样站着，忽然很想叫他把头抬起来。但随即便作罢，大步向前走去。阮钰紧随其后。
　　那一日，依旧是最晚至上书房。
　　淳于甄让阮钰当伴读之事，怕是已经在皇宫内传开。以致太傅进殿时也只是看了看，并未多问。
　　上书房中皇子分两列。太子位于第一排，单一座。各随从伴读靠墙伫立在两边，以便伺候各位皇子。然阮钰尚未明白自己该做之事，过于认真听讲，直到身后的随从推了推他，他回过头，那人示意他往身侧看，然后又迅速的低下头。阮钰循着那人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淳于甄正提着笔看着他。顿时想到如今自己只是个伴读，于是上前拿起墨，稍取水于墨台之中。轻磨。他想尽量将此事做好，但无奈自己本是皇子，也从未做过此事，虽极力模仿，却依旧有些慌乱，中指沾染了墨迹。便有些心虚的看向淳于甄，谁知他正兴趣盎然的看着自己。心下一窘，忙放下墨棒，将手藏于身后退了下去。
　　只远远的望着淳于甄在纸上洋洋洒洒得急书，那字迹如人，气势如虹。

　　离开上书房时，淳于昊又讥讽了几句，说什么黎国皇子充当迳国太子伴读倒也合乎身份。
　　阮钰不作答，他便也不好发作，挥袖离开。

　　淳于甄和他缓步行与石径之上，待快分道之时，忽然执起阮钰的手，看了看上面的墨迹，笑约：“衍少还需勤加练习啊，再有此事，我便要罚你了。”
　　阮钰尴尬的抽回手。“太子所言甚是，阮钰定。。。”忽然他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微微气恼。
　　“哈哈哈。。。黎国皇子果真好玩。”太子边笑边径直离开。
　　阮钰忽觉气馁。握了握沾染了墨迹的手。但既然只身与异地，又是如此身份，嘲讽捉弄如何能免？即便是上次当众践踏，如不是淳于甄出手相助，他又能如何？
　　思及此，不禁神色黯淡。
　　莫春之际，时至午时，艳日高照，虫鸣不止。
　　阮钰眯起眼看向当空。。。

　　第二日，阮钰刚至华明殿不久，淳于甄便走了出来，阮钰心下一惊，暗自思量明日定要早些。便紧随其后，向上书房走去。
　　第三日，阮钰又早了半个时辰，谁知刚至不久，淳于甄又衣冠楚楚的走了出来。
　　阮钰更为惶恐，深怕一日比淳于甄晚到，又落了口舌。便咬咬牙，起的更早些。
　　此番行径维持了近一个月，两人像是暗自较量一般，竟越起越早。到月末，阮钰卯时就已经匆匆赶至华明殿，约莫半柱香的时候，淳于甄又行了出来。顿时，阮钰心下一凉。究竟要我如何？

　　而淳于甄早起便罢，偏偏依旧要最晚至上书房，仿佛只有如此，才显出他太子之位的与众不同，所以阮钰只得日日与那些宫女奴才紧随其后，与晨光之中，闲步与后花园。阮钰本就年少体弱，常常走的气喘吁吁，疲惫不堪。
　　于是那日阮钰便在上书房出了丑。

　　“衍小主，衍小主。”迷糊中仿佛有人在轻轻推他，但渐渐，那力道竟越发的大力，到最后竟变成用力摇晃。。猛的，阮钰惊醒。冷汗一下子冒出，自己竟靠着宫墙睡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声响彻与上书房之内。就连太傅也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阮钰更不敢去看淳于甄。只把头重重低下。
　　那日出上书房，耳边便不断传来各个皇子叫他“瞌睡虫。”
　　而淳于昊更是冷冷一哼。像是不削与他多言一般。挥袖便走。
　　阮钰心下暗叹。此番真是将黎国的脸也丢尽了。。。可他未曾想到，次日，还有更大的脸等着他去丢。。。。

　　华明宫的主殿内，几个宫女有些慌忙的准备着洗漱用品。有一个甚至堂而皇之的打着哈切。
　　“近日来太子怎么忽然转性了？本来我等于华明殿时最舒适不过的了，日日睡至辰时也无妨，太子最烦有人在早晨将他吵醒，近月来却忽然一日甚比一日早起，如今你我竟沦落到寅时就要起身，这天都还麻麻黑。啊—”说完那宫女又打了个哈切。
　　另一边的宫女打了她一额头。“胡说什么呢，何时胆子变得如此之大，竟敢妄论主子行事，你我乃是奴才，即便是太子要我等夜夜不睡，也只能从命，如今不过叫你早起一个时辰便如此多话。要是被芷若姐听到，定将你发配到辛人坊。”
　　那宫女听闻便瘪瘪嘴，皱了皱鼻子。拖着洗具向前走去，没几步便碰上了另一边行来端着早餐的一行宫女，也是脸上无光的样子，互相对视，哑然失笑，心里都了然。未行几步便又与端着晨服的宫女碰上，便又构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伫立在寝宫之外。
　　不久，果然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摇铃声。宫女们个个苦笑，缓步走了进去。
　　却未发现今日，少了一个人。。。。

　　淳于甄神清气爽的漱完口，翘着二郎腿，抓起锦盒上的早点大口吃了起来。心情甚好的样子。
　　“恩，这味点心软香滑口。多备一份，留到路上吃。”
　　“回太子，已经备上了。”一名宫女乖巧的答道。
　　“恩。”他点点头，又吃了一块，便从新漱口，起身，张开双臂，让她们服侍穿衣。
　　穿戴完毕，走出殿门，习惯性的向那边看了看。
　　“恩？阮钰今日怎还未到？”
　　这时宫女太监们才发觉，今日少了一个人，正是那个被充当伴读的黎国皇子。
　　“奇怪了。衍少主往日此时早该到了。”淳于甄的贴身太监小安子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淳于甄皱起了眉。不耐的看了看众人，众人在那目光的压迫下低下了头，最后竟都跪了下去。
　　“太子恕罪，奴才不知啊。”
　　“啧，一大早的，跪个什么劲，起来吧。随我去看看便知晓。”
　　于是一群人又爬了起来，不安的跟在淳于甄身后，向雨润楼走去。

　　行至雨润楼门口，隐约见到一个宫女端着脸盆走出来，看那身形，竟然是刚起床，还未梳洗的样子。抬头忽然见到淳于甄那一群人浩浩荡荡向自己走来，顿时睁大了眼睛，几欲想跑，却思及这样真是要找死了，忙跪下，那脸盆当的一声敲在石面上。
　　淳于甄也顾不上她那样子有多扎眼，不耐的问道“阮钰呢？”
　　那宫女诧异的抬起头“衍少主不是应该早就往太子殿去了吗。。。”说到这，她忽然张大了嘴，猛的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急忙用手捂住嘴，脸刷的白了。
　　“奴才该死，奴才忘记今日该轮到奴才唤衍少主起床了，现在，恐怕。。恐怕衍少主还睡着。。。”她声音越说越低。
　　淳于甄的脸色倒好了点，原来只是贪睡没有起来。。。但思及这奴才如此不懂规矩，怕是平时和其他宫女奴才在阮钰底下也是懒惰至极。心生厌恶，一脚将她踢开，走了进去。
　　走至寝宫门前，顿了顿，转身向后面的一群奴才说道：“在此候着，不许发出声响。”
　　“是。。。”一个脑子稍微笨一点的宫女刚欲作答，便被淳于甄的眼神吓的没了余音。
　　淳于甄用手点了点，做完最后的警告，推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内，阮钰仰卧于软榻之上，似乎听到声响，便呢喃道“沫香，什么时辰了？”
　　淳于甄微微扬唇，不做答，走至床前，低头俯视仍沉于睡梦中的阮钰。
　　见其脸上泛着红晕，神情恬淡。埋在淡紫色的被褥之中，样子甚是酣甜可爱。他轻轻坐了上去，阮钰忽感床身一震，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望向淳于甄，待看清他带笑的脸，猛的坐了起来，睡意顿消，头却一阵眩晕。呆呆的看着他，两人的身子从未有过的接近。。。
　　“太。。太子。。。”刚欲说话，便被淳于甄轻轻推到。他俯视着他，挡住了窗外渐渐明朗的光亮，替他重新盖好被子。
　　阮钰不安的看着他，还欲起身，却被淳于甄压着肩，不能动弹。
　　“衍少既然嗜睡，就不要起来了。往后巳时至上书房即可。”
　　阮钰还欲说话，却被淳于甄食指压住唇。“我不责怪你，就这么定了。”
　　阮钰点点头。
　　“睡吧。”
　　阮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发现淳于甄还看着他，急忙闭上。心中如战鼓阵阵。
　　半响，淳于甄又替他拉了拉薄被。走了出去。
　　快要离开雨润楼时，忽然对身后的太监说，“小安子，此处刁奴实在可气，全给换了，发配到辛人坊。”
　　说完便走了出去。
　　沫香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又忙叩首谢恩。

　　待辰时阮钰起来，雨润楼的四个奴才已经全部给换了。
　　他又急急忙忙去上书房求淳于甄将他们调回来，替他们说词，淳于甄耐不过，次日又将那四人调了回来，从此对阮钰便是尽心尽责，半点不敢怠慢，而新来的四个奴才依旧留了下来。也是小心伺候，唯恐从到覆辙。这些都是后话，且一笔带过。

作者有话说

　　字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