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Prid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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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比尼夫人的过往在巫师界并不是什么秘密。布雷斯并没有因此心怀怨恨，尽管他为此遭受过不少流言蜚语，但他从未告诉过母亲，甚至因为习惯了怎么处理，可以保持从容。
有些父母想让子女继承自己的人脉，有些父母希望孩子在学校里不会为人所欺，总之纯血巫师少不得有各种宴会，尤其是在入学霍格沃茨之前，美名其曰是“拓展眼界”。
布雷斯不喜欢这种聚会，但因为母亲钟爱于此，所以他会带着得体的微笑跟在她身后，假装自己没有任何不适，直到她要应酬大人，而让他自己去交朋友的时刻。
在听到花园里对他们母子的议论之前，少年已经先一步收敛了笑容。他听了一会，然后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角。原本以为这些人可以说出什么花样，但内容仍旧是老生常谈，左不过是说他母亲放荡，由她抚养长大的他定会是同样风流成性的模样。
虽然没有什么新意，但毕竟是在背地议论他的母亲，于情于理，他都应该上前制止。然而不等少年开口，他就在这种无端的诋毁中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父母和子女是各自独立的个体，因为父母的经历而去否决子女的性格，这等同于抹杀。”你的声音清澈好听，因为非常不赞同周围同伴的言论，所以语气里透着坚定，“背后议论中伤别人是不对的。”
“你是圣人吗？”有人取笑你，显然并不相信你从未有过这种行为。
这种话的确有够像是一位圣人，事实上就连布雷斯也不怎么相信你。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人性的灰暗面如何，很多时候人们不把恶意诉之于口，只是因为他们更有理智罢了。
所以，你属于哪类人呢？
布雷斯停下脚步，有些好奇你的答案。
“你家没这样教过你吗？”出乎意料的是，抱着书的你，眼神并未离开书页，只是普普通通地反问道，好像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地不值得你分散注意力一样。
“我家是教过我的。”你回答道。
“……”
是他小瞧你了，布雷斯想。
那时他立在花园长廊的廊柱旁，借着蜿蜒的枝叶遮掩着身影，而你坐在不远处，紫色的风信子开在你的周围。你低头看书的样子，像一尊精美的雕像。雕像具有神性，是普度众生的圣人，但你不是。
你就是你自己。
面对旁人的恼羞成怒，布雷斯终究是站了出来。背后议论别人还被抓到，尚且还有些许道德感的少年少女们落荒而逃，只留下你坐在原地，继续看书。
气氛就这样沉默了半晌，像是时间忘记流动，在此静止。布雷斯想，或许他应该为你的维护而道谢，但这样就暴露了他偷听的事实，这并非君子所为。
可他也不是什么君子，于是少年利落地承认：“你的确有他们都没有的教养。”
你终于抬起头，对他眨了眨眼——
“谢谢，我会为此感到骄傲。”
那时候布雷斯想，或许他与你是一类人。
你们同样冷静自持、骄傲自矜，有着微妙的、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傲慢。以前他总是俯视别人，但你可以让他平视，于是他擅自把你划分到他的领域，哪怕他以前不会对刚认识的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哦？那这大概就是爱情吧。”你抬起头，狡黠地笑了笑，“所以，布雷斯，是你先一见钟情。”
“没有。”布雷斯否决道。
“你耳朵红了。”你提醒他。
下意识去摸耳朵的举动只会暴露他的无措，但布雷斯还是这么做了，对你的玩笑他可以纵容。于是你的笑容更加灿烂，然而在下一刻，少年就倾身向前，轻吻住你。
“……嗯？”
“想亲就亲了。”他说。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更加放松，虽然他平时对周围的事情也都非常不屑，但他到底是警觉的斯莱特林。而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知道，你们虽有相似，可到底有所不同。
如果是他，他不会选择你那样的反驳方式，他大约会更加直截了当，让人更说不出什么话来。
所以在分院帽念出你属于拉文克劳的时候，布雷斯并不惊讶。
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还可以看书的你，在其他人都抱有偏见的时候还不会被左右想法的你，的确应该是一位拉文克劳。
“没有哦。”你在天文塔的栏杆上托着脸，偏过头来看他。你提醒布雷斯，如果他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时候的你虽然正在看书，但是书页却未有一页翻动。
“……所以你知道，我在偷听？”少年按住你随着夜风被吹乱的发丝，将它拢在掌心里。
金色的、灿烂的一卷，像是今夜的月光，在他的手中开出一簇心动。
还知道他在偷看呢，你同他说。
猎人以为自己遇到猎物，殊不知自己也早已被盯上，分不清彼此的身份。
布雷斯曾经跟你提及过他的想法。他以前想，大约只有母亲会赞同他的这个想法，其他人应该都会觉得这话过于傲慢，也过于凉薄。
你取笑他其实更有神性。他反问你为什么，你告诉他，神才是最高高在上的，“虽然有自己的个性挺好的，但劝你不要愈演愈烈。”
你们聊但丁的七宗罪。傲慢之罪，戒之在骄，负重罚之。傲慢是最严重的罪恶，因为这是不敬。
你不会去强求布雷斯谦卑，因为在巫师的世界里不存在会惩罚他负重的上帝与教会，但是古犹太国王所罗门说败坏之先正是人心骄傲——
“说简单点，就是怕你太高调最后被别人蒙在麻袋里打。”你笑弯了眼睛。
布雷斯并不反感跟你聊这种话题。换做是别人，他可能会认为这是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不过你总能弱化其中的说教意味，以单纯地探讨学术作为开端，最后又把话说得俏皮可爱。
“就算真的有上帝，也没什么。”布雷斯说道。你们紧扣着双手，在湖边漫步，他同你说，如果上帝惩罚他负重前行，他也可以去对抗。
更何况你不会袖手旁观。
“是啊，那到时候，我就替你分一半的重量。”阳光有些刺眼，你看着他，和日光一样明亮。
于是他眯起眼睛，说了声“嗯”。
在大多数人眼里，你是淡漠的，过于冷清的人，然而在他面前，你始终是鲜活的，有自己的小心思与心情，却不会无理取闹。他无法拒绝你的眼神，倒映着他的身影，盛满着雀跃和喜欢的眼神。
于是布雷斯想，他大抵不会像母亲那样，经历数段无疾而终的婚姻，因为他是个专一的人。
而且他遇到的是你。
如果没有那次争吵——
再怎么合拍的情侣都会吵架，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只要感情还在，爱意总会让你们和好，布雷斯也以为会是如此。事实上证明你说的话是对的，他的确不能放任他的傲慢愈演愈烈。
你们的争吵起源于一个对你们来说并不怎么熟悉的女孩，格兰芬多的金妮·韦斯莱。
因为新来的斯拉格霍恩教授邀请了布雷斯用午餐，金妮也在其中，中间他们似乎有所争执，而在回去之后，当潘西询问布雷斯不会因为金妮长的好看就对她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布雷斯的回答格外轻佻。
——这并没有什么，他在旁人眼里一贯是这样的形象。用布雷斯的话来说，这种做派可以帮他免去不少麻烦。
但你无法赞同他对金妮的评价。虽然你跟金妮不熟，不过她经常来拉文克劳找她的朋友，曾经也帮过你，虽然不是什么大事。
与其说是因为金妮，倒不如说是因为神秘人的复活导致大家人心惶惶，你不希望布雷斯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这么高调，如果被有心人听到，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因为你很清楚，布雷斯的倨傲是连神秘人都不会放在眼里的那种。
可也许因为你们之前过于契合，你过于包容和迁就他，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少年最初对你保持的平视又回到了他之前的状态。他无法接受你与他意见不同，你应该是理解他的啊，所以这样的感觉无异于“背叛”，尤其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人。
“我以为拉文克劳总不会是胆小鬼。”布雷斯冷笑道，“看来是我错了，毕竟你想做圣人，所以总想着一碗水端平。”
这话激怒了你，身为伴侣，你们都更清楚什么样的话更能惹怒对方。于是你也回之冷笑：“我以为你是真的很专一，而不是以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去否决你对韦斯莱小姐的动心。”
“……”
在这种“你竟然如此看我”的，对彼此的失望中，你们不欢而散。
但这其实没有什么，因为只要道歉就可以了。
虽然布雷斯不认为他有什么错，但你显然比她们争吵的原因要重要的多，只是他没有做过道歉这种事情，所以少年需要花时间去做一些心理建设。
该如何跟你说？
他想了很久，换了好几种说词，最后才找出一个完美的措词。等到订购用的、用来道歉的花拿到手里之后，这才决定去找你。
只不过刚走出斯莱特林休息室，他就听到旁人慌乱的声音：“你听说了吗，禁林那边有个女孩死了！”
“听说是被神秘人的手下袭击了——”
“……”
学校里乱七八糟的，在停学与加强防护之间，学校选择了后者，毕竟外面的世界要比霍格沃茨更危险。
而邓布利多教授也准确地抓到了那个被食死徒以魔法所控制的学生，正是他对你用了索命咒。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你躺在微微湿润的土地里，手边是被打散的紫色花瓣。
布雷斯弯腰捡起落了大半花穗的风信子。
你们初见的时候，花园里就种满了风信子。紫色的风信子还有一种“致歉”的含义，和他手里抱着的这束，一模一样。
你死在了他因为过于自我，而无法理解你的苦心之后，死在你们的分期之后，死在他妥协道歉之前，是那样的猝不及防与无法挽回。
事实上你们的交往并非公开的，不然潘西也不会以为布雷斯会在意金妮。因为你们都不想让自己的事情成为别人的谈资。
所以那些看似公开的、光明正大的恩爱举动，其实都是私底下小心翼翼进行的快乐。
没有人知道布雷斯和你是什么关系。
于是有人在第二日的午后，平平常常地问布雷斯：“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很显然，对方是想跟他探讨一下校方的处理，以及后续身为家族继承人应该如何应对这些事情。然而想起昨日你还被留在某个冰冷的房间，而你的家人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办法过来装殓你，他也没有办法陪伴你的那些事，布雷斯很难去正常回答什么。
但他的回答不能很奇怪，因为这样会给你增添别的谈资。被他这样有着轻佻的、随意的形象的人所在意的女孩，一定会多一些不好的言谈，这会让你被别人一直议论。
你是那样有骄傲也有自尊的人，短暂的一生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没有任何可以被别人指摘、诋毁的地方，他不能破坏这一切。
他终于说出了他一直想说的话，是被你以玩笑的话语所警告过的，以充满喜欢的眼神所凝视着的那个想法。是的，他天生就是如此，他并不是一个怎么好的人，如果非要说你有什么可以被指摘的错误，那一定是跟他交往吧。如果不是如此，你这样骄傲的、有自尊的女孩，是不会冒着危险在夜里前往禁林，只为了摘一捧风信子同他致歉。
你这样的人，原本才是不应该道歉的人。
布雷斯原以为他与你接近，是因为你们都很聪明，都有自己的坚持，因为相似才会靠近。
但其实是不同的，他自始至终都是傲慢的，所以他应当付出代价。从这一刻起，你就是他心上的负重。
母亲知道他与你的事情，曾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布雷斯对此只是说，他已经平静地接受了你的死亡。
但如果不是战后魔法部有人查到扎比尼家曾经与食死徒有过一笔交易，他曾经也学习过一些被禁止的黑魔法，就连母亲都会被他糊弄过去。
因为没有伤害别人，这件事可大可小，再加上那位官员与母亲是旧识，所以这件事被就此揭过。
母亲问他，不是已经接受了现实吗？那你现在是想做什么，是想要对抗死亡吗？
“也许是吧。”布雷斯说。
他从始至终都是傲慢的，在死亡面前也是如此。
死亡是连魔法都无法改变的事情，但他却妄想去改变、去对抗，去让你复活，甚至去做不好的、你不希望的交易，这是对死亡的蔑视。
他无法与别人共情，哪怕是在你这件事上，他和你父母的悲痛的感受也完全不同。
能带他走出傲慢的人已经离开，所以他永远被困在这里，像他自己说过的回答一样，符合他的性格，符合他的本心。
于是他回答了符合自己外在性格的话语：“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还真是冷淡啊，这种事情也是如此。”那人摇头说道，似乎有些不赞同，“你总得……”总得对生命有点敬畏吧。
布雷斯打断了他——
“I was born this way·”他回答说。
天生如此。
END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Prid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