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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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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疾驰,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忽然慢下来,郝如月心急如焚撩起车帘问:“怎么了?”
车夫说不知道,有护卫从前方的人群里挤出来回话:“听说是圣驾回城,城门临时戒严,出不去。”
圣驾回城,便宜爹竟然不知情,还自己给自己放了假,郝如月越想越不对劲儿,心中也越发不安:“圣驾到哪里了?”
她这次出城也是想去寻圣驾,求皇上带她进宫,出城不是重点,皇上才是,结果还是来晚了,护卫回说:“圣驾早进内城了,现在经过的都是跟去大阅的官员和仪仗队伍。”
便宜爹说大阅怎么也要半天时间,皇上却半路回来,连仪仗都不要了,肯定是宫里发生了重大变故。
康熙十三年,只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平西王吴三桂反了,另一件便是太子胤礽出生,孝诚仁皇后薨逝。
眼下吴三桂已然反了,那么剩下的一件便是……郝如月紧紧抓着马车帘子,才没被瞬间袭来的宿命感和无力感击倒,这种感觉如此熟悉。
那年她刚刚过完成人礼,便风风火火飞到美国,拉着行李箱朝圣般地走进了伯克利音乐学校。
然后接到了小姑的电话,说她的爸爸妈妈和大哥大嫂出了车祸,全都没了,就连大嫂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能抢救过来。
当时她也是这样手脚冰凉,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可她没有。
仅靠着行李箱的支撑,挺过了最初的痛苦与绝望,脑中一遍一遍回放小姑刚刚说过的话,敏感地察觉到小姑语气平静,不但没有一丝悲伤,反而如释重负。
之后她拨通了二叔和三叔的电话,二叔挂断,三叔则像没事人一样还在度假。
奶奶早逝,全家最悲痛的只有爷爷。
因为大哥是他早早定下的集团继承人,大嫂是爷爷精心为大哥挑选的妻子,也是另一个大集团的千金,而大嫂肚里怀着的不仅仅是个孩子,还是两大集团强强联手的纽带。
了解完这一切,她拨通了爸爸在国内助理的电话,起初助理并不敢说,在她的哭求下才勉强给了一点暗示。
前年,也发生过一场几车连撞的重大车祸,死者是六商集团的总裁和她怀着二胎的妻子。简单办过葬礼,六商集团便被总裁的两个哥哥瓜分,总裁幸存的女儿则被两个伯伯送去国外,去年跳楼结束了生命。
望着眼前陌生的异国街景,郝如月并不想步别人的后尘。
她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回国参加父母和哥嫂的葬礼,半年后在伯克利办了退学,转而去哈佛读商科。
本科毕业之后在华尔街做了两年风投镀金,然后带着光鲜的履历回到建山集团工作,开始了她的复仇计划。
如果没有穿越,她此时应该已是建山集团的当家人了,而二叔、三叔和小姑他们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在某个异国他乡。
她不信命,她只相信事在人为,郝如月迅速调整好这具身体的呼吸,果断放下车帘:“回府。”
回府之后,便宜爹短暂的假期结束已然上衙去了,没过一会儿宫里来了消息,传赫舍里家长房女眷入宫侍疾。
都知道皇后这几日生产,都知道皇后生产不需要娘家人陪伴,这当口传出这样的消息,大福晋当时就急了,可她不敢忘了入宫的礼仪,急急喊人取她的头冠和霞帔来。
救人如救火,郝如月才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在丫鬟们一片声的惊呼中,拉起大福晋便走。
马车动起来又听见了佟佳氏的呼喊,车没停稳,佟佳氏便跳了上来,她身上穿着家常衣裙,脑袋上却顶着头冠,看起来有点滑稽。
可这时候谁都笑不出来,佟佳氏将头冠摘下,气喘吁吁道:“可算赶上了!”
马车驶出角门,一路上都有官兵开道,跑得飞快,郝如月抱紧食盒,生怕加了鸡血草浓缩液的药膳洒出来。
姐姐挺住,妹妹救你来了!
行到宫门口下车本该步行,可三顶软轿已然在等了,上轿之前,郝如月看了一眼宫门,没有挂白。
软轿走得也飞快,郝如月一路上留心观察,后宫挂着的仍然是红灯笼,姐姐还活着。
然而软轿才抬到坤宁宫大门口,就听见里面隐隐有哭声,有哭声也不怕,许是刚刚见了大红。
姐姐,我来了,你不会有事!
软轿还没停稳,郝如月便当下跑了下来,也不用人领路,抱着救命的小食盒闷头往院子里冲。
哪儿人多往哪儿跑,哪儿哭声大往哪儿跑,哪儿有小婴儿的啼哭往哪儿跑,跑进院子,跑进厅堂,正当她要跑进产房的时候,不期然撞进一个明晃晃的怀抱。
腰被人抱住,挣不开,耳边响起男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皇后,薨了。”
郝如月刚才像是完全被原主的身体左右,这时候才拿回控制权,腿一软顺着男人的怀抱往下滑,被人拦腰抱起轻轻放在椅子上。
抬眸,便对上一双标准的丹凤眼,内眼角尖尖,外眼角自然上扬,单眼皮,瞳仁黑如墨玉,将雍容与疏离完美融合在一起,漂亮归漂亮,却让人不敢直视。
郝如月垂眸,不用问也知道,眼前这个穿龙袍的男人,便是原主的心上人,也是她的姐夫,康熙皇帝了。
“皇上,求皇上让臣女见姐姐最后一面!”郝如月避嫌似的朝后靠了靠,拉开与康熙之间的距离。
康熙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她,眼中含泪:“老老实实坐着,别进去添乱。”
药膳她都带来了,怎么也要试一试,郝如月把心一横,眼泪汪汪看着康熙,央求般地喊了一声“姐夫”。
康熙以手扶额,只能看见一颗泪珠滚到薄唇边,他背过身去摆了摆手,郝如月如蒙大赦,抱着食盒冲进产房。
此时产房已经收拾干净了,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几个宫女正小声抽泣着帮嬷嬷们给死去的皇后梳妆,皇后身上穿着明黄色龙纹吉服,头戴朝冠,显然不是刚刚死去。
郝如月泪目,姐姐,我来晚了。
鸡血草可以拯救濒死之人,却不是仙药,没办法起死回生。
正在忙碌的几个人听见脚步声,齐齐回头看向郝如月,其中一个嬷嬷快步走到郝如月面前,拉着她的手来到产床边,“噗通”跪下,大哭着对皇后说:“娘娘,您睁开眼看看吧,二姑娘来了!”
让她这一说,几个小声抽泣的宫女再次哭出了声,有人哭道:“娘娘,那几个大橘子还在青花瓷大盘里放着呢,您自己舍不得吃,说要等二姑娘来,给二姑娘吃!现在二姑娘来了,奴婢还等着您的吩咐呢!”
皇后走得太突然,谁都没想到第一胎顺利生产的皇后,会在产下第二胎之后忽然薨逝。
宫人们忙活了大半天,好容易盼着小皇子平安落生,脸上喜悦的笑容还未散去,转头就听见稳婆喊了一声:“不好,下大红了!”
偏巧这一胎延迟了几日,皇上出宫到丰台大营检阅去了,等皇上回来,皇后身上的血几乎流干,太医都拉出去砍了一个,仍旧无力回天。
先是大喜,而后大悲,情绪转换太快,所有人累到极致,心态全崩了。
不然绝对没有宫人敢在皇后小殓的时候大放悲声。
郝如月拥有原主十四岁之前的全部回忆,所有回忆里都是姐姐对原主的好,哪怕铁石心肠,也要被感动。
这一回郝如月哭得真情实感,撕心裂肺,好像要把穿越前没能参加父母和兄嫂葬礼的眼泪一并哭干,哭到最后几近晕厥。
她这边的哭声才弱下去,紧接着门外响起了大福晋和佟佳氏的哭声。原来大福晋才走进坤宁宫,才看见有宫女拿了白灯笼出来,人便晕了过去,这会儿才被太医用银针扎醒。
佟佳氏作为儿媳,自然要在婆母身边伺候,便也没进产房,只陪着刚醒来的婆母痛哭流涕。
隔壁的小婴儿似乎被哭声惊醒,也跟着放声大哭,任凭乳母怎样哄都哄不好。
刚刚安静下来的坤宁宫,再次哭声震天,而后在一片哭声中,有人喊了一声“皇上”,所有哭声戛然而止。
郝如月被人搀扶着走出产房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年轻的帝王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儿坐在交椅上流泪,交椅前面跪着两个小太监正在擦拭血迹,帝王腾出手来抹了一下唇角,低头看去,掌心满是鲜红。
乳母见状,忙接过襁褓,就见才停止哭泣的小婴儿再次高声啼哭起来。
这个乳母哄不好,又唤了一个乳母哄,仍是哄不好,只一会儿嗓子都哭哑了。
眼瞧着小家伙一张脸哭得紫涨,郝如月实在心疼,便虚弱道:“抱过来,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