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朋友》鸠游

50、第一

　　他想起科林最后对他说，去做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科林看的眼神总是带着遗憾和自责——他害怕自己没有教好他。可是事实上，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那时候科林年轻，他年幼，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里，对他而言，是段很快乐的时光。

　　过往的一切想想，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可是算算时间，他今年也才十八岁，人生还只是一个起点，科林的金发站在时间里，碧蓝色的眼睛对他微笑，他的面孔会随着时间变化，在脑海中慢慢模糊。但是现在，他站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找到支撑自己的勇气。

　　真难啊，他想，只是找一个勇气，就耗掉他的十八年。

　　.

　　考试第二天，早起的人反而不少。

　　晏舒他们坐在餐厅的时候，还碰见吴昊邱瑞宇他们，只是两人和昨晚的样子差了太多，一个眯着眼一个打着哈欠，看着就一夜没睡。吴昊揉着眼睛，他眼里全是血丝，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眼前两个人影是谁，他冲晏舒挥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早上好，晏哥。”

　　“晏哥。”邱瑞宇点头，他拖着眼镜，哪怕透过镜片，晏舒都能看到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晏舒看着他们两人眼底的黑眼圈问：“你们昨天几点睡的？”

　　吴昊打着哈切，他有气无力地说：“我们一夜没睡。”

　　“昨晚那群人闹疯了。”吴昊说到这里，脸上满满都是愤愤不平，“一个两个都在玩，听说后面走得晚的都被扒了，那场面，啧。”

　　晏舒想了想那个场面，一群互相裸着的人到处跑……他很快就打住自己的想象，有点不敢往下想。

　　吴昊还在继续吐槽：“宿舍太小了，人都藏不住。厕所阳台都被找到了，真怕他们一个一个都被热死。我们昨天一直都在楼上跑，后来闹得太厉害，直接把整个年级都跑了个遍，现在困死我了。”

　　“正常，你要是这样还不困，那就奇怪了。”裴秋精准总结，如果有人像吴昊他们跑了一夜还不困，那生物钟这种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将手边南瓜小米粥推给晏舒，晏舒用眼神表示拒绝，但还是被裴秋强硬塞在手上。

　　“喝。养胃的。”裴秋说话言简意赅，对面的吴昊正在和邱瑞宇吐槽昨晚睡觉太吵，他见对面没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他低声说，“上回你不是胃疼吗？”

　　上回——晏舒知道他是想起酒店那次，他时候他说是因为困，但现在很显然，裴秋没有相信他的话，现在一时没反应过来，竟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黄澄澄的小米粥，手掌靠着还有点温热，他看着裴秋，一脸认真，完全是为他好的样子。

　　原本拒绝的话卡在嘴边，他蹙眉接过小米粥。裴秋看着他喝粥，脸上充满欣慰：“挺好。”

　　晏舒不想说话，并向他扔了个空杯子。

　　.

　　今天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

　　教一班的语文老师，是个戴眼镜的小老头，平日里就喜欢上课投影学生作业，美名其曰向旁边的学生学习。

　　上课铃一响，毛利群就兴冲冲走进班级，他脸上的喜气连带着老花镜都快乐起来，裴秋见他授课很久了，但还是第一回见这个小老头走这么。是的，毛利群他虽然才高八斗，但有得必有失，他们都在私下里嘀咕很遗憾他的才学大概率是用身高换的——作为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他只有一米五。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吴昊甚至还说过，如果他站在奖台上讲话，都不一定能让后面学生看到。而他那么喜欢上课投影到处跑，也许也带着这种原因。

　　“小可爱今天很高兴。”晏舒看着毛利群轻快的脚步，突然开口，因为身高的问题，哪怕毛利群站在穿着平底鞋的女老师身边，看着都非常娇小，而小可爱这个外号，也被不知名人士流传开来，逐渐成为他的代号。

　　平日里为了弥补身高带来的不足，毛利群为了自己的威严，大多时间都是板着一张脸，活像有什么人欠他五百万，但现在，他脸上平日里伪装的严肃都消失不见，脸上是从心里流露出的喜悦，看着就是一个特别欢乐的小老头。

　　裴秋点头赞同他这个说法。

　　毛利群站在讲台上，目光越过学生，直直和最后的晏舒对上，眼神说不出的慈爱，就像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孩子，突然奋发图强考上清北，眼神满是遮掩不住的慈爱和骄傲。晏舒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右眼皮一跳。

　　毛利群现在说不出的兴奋，他将手里的教材课本放下。

　　啪——

　　课本躺在桌子上，全班为之一振。

　　平日里他很少站在讲台边，因为身高不够，看上去气场差点，可现在，随着他这声音下去，考完试后，一种大难临头的错觉悬在每个人的头顶，在这一刻，毛利群身高直接伟岸到两米。吴昊听着声音缩了下头，有种侧刀悬在脖子后的错觉。他摸着自己的后脖颈，注意到视线停在他们这个角落，他悄悄转头，想看看后面晏哥裴神什么表示。

　　一转头，他眼睛差点瞪出来，只见两人靠得很近，晏哥裴神两人头靠在一起，晏哥半睁着一只眼，裴神正在帮他看眼睛。

　　要知道毛利群这人，最讨厌上课坐小动作的人，可现在吴昊看他们没有动作，害怕他们没注意到讲台上传来的目光，他一咬牙，将桌上的手放在身后两寸、一寸……手掌贴在后桌上，他开始慢慢发力推桌子，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哪怕他低着头，也能感受到讲台上极具压迫力的目光。

　　他闭着眼，心中不停默念：晏哥眼睛快好吧。

　　对于吴昊心中的想法，晏舒当然不知道，他刚刚眼皮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眼睛一片刺痛，哪怕闭着眼，也不断有眼泪顺着从眼角流下，他捂着右眼，正想着玄学还是有点道理，眼睛里是不是什么东西进去了，就听到旁边的裴秋说：“我看看。”

　　下一秒，温热的吐息就凑到面前，晏舒克制着自己的后退的本能反应，他直直仰着脖子，因为不习惯这个距离，他胳膊寒毛都立起来。时间在此刻过得很慢，眼泪还在往下流，透过朦胧的泪眼，他看着裴秋那张帅脸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直至最后，瞳孔中出现他长长的眼睫毛，他有点不自在，脖子开始慢慢向后，想要躲避掉现在过于亲昵的动作。

　　后脑勺被人压住，一股大力袭来，力量控制得很好，裴秋左手放在他的后脑勺，微微用力，止住他想要后退的动作，他低头看着晏舒眼睛，语气漫不经心：“别动。”

　　晏舒不再动作，他想着两人靠这么近，也不是第一次，忍住自己想要撇头的动作，他深呼口气：“……快点。”

　　晏舒从来没觉得时间那么难捱过，不知过了多久，裴秋说了句好了，他指腹轻扫过晏舒的眼尾，晏舒突然觉得有点痒，眼角好像在发烫，随着裴秋指腹移开，残留的那点温热很快便散去。裴秋捻着指腹，那点还带点湿意，他知道这是晏舒的眼泪，他将眼里取出的一根眼睫毛给他看，调笑：“同桌，你睫毛太长了。”

　　“自然脱落。”晏舒纠正，他接过睫毛，轻轻一吹，睫毛便消失在手上。

　　他还想说点什么，突然觉得现在班级好像过于安静了，他抬头，不知不觉间，毛利群已经走到这个角落，全班的视线都集聚在他们身上，见他们两人不说话了，毛利群露出和善的微笑：“忙好了？”

　　全班哄堂大笑，笑声快要冲破屋顶，在一片笑声中，吴昊憋红了脸，他在心底长叹一声：晏哥，是我不争气，他来得太快了，我不敢提醒。

　　对于善意的哄笑声，晏舒当然没什么表示，多年的独居生活给他带来一种超乎常人的镇定，在这种情况下他面色如常点头：“好了。”裴秋原本还想说几句，但看同桌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他也忍不住跟着同学们一起笑，他见晏舒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补充说：“当然。”

　　可以说非常的油盐不进。

　　两人的表现更是引来一波笑声，就连吴昊都忍不住挑起嘴角。

　　毛利群对于学生一直都很宽容，不然也不会得到小可爱这个称号，面前坐着的两个学生只是坐着，就带着无限的朝气，看着就让人想起他当年读书的日子，他露出怀念的眼神，他看着面前的学生呵呵一笑：“眼睛没事就行。”

　　这就是从轻发落的意思了。

　　晏舒点头，还没做一个表示，就见毛利群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把手搭在晏舒肩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肩膀上的力气，就引着他他站起来。

　　毛利群的语气是难掩的兴奋：“这次考试我们班，进步最大的就是晏舒同学，他在这次语文取得巨大进步，大家掌声鼓励。”

　　一班很少从毛利群嘴里听到夸奖性词语，现在语气那么激动，那么晏舒考的真的很好。全班应景响起掌声。

　　“晏哥牛逼。”

　　“创造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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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舒坐下时还有点愣神，肩膀似乎还残留着温度，裴秋自然凑到他面前，室内拉下窗帘，一片昏暗，讲坛上的投影正安静闪烁，晏舒看着凑到他面前的裴秋有点不自在，眼睛似乎还是想流泪。

　　“同桌，考得不错。”

　　晏舒认真回想着考试的题目，他语气淡淡：“还行。”

　　直到下午成绩全都出来，裴秋才知道同桌嘴里的还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周晓跑进教室的时候，正是下午容易犯困发时候，大多这个时候，晏舒都在补觉，或者是在画画。但现在，裴秋正认真看着晏舒面前摆着辅导书，他注意到，同桌面前的辅导书短短时间，好像已经换了三次。

　　“同桌，你这是第四本？”

　　晏舒随意点头，他将书角折起，认真在笔记上坐着记录，还顺便将裴秋凑到桌边弄乱的笔放回桌洞。自从和裴秋坐在一起之后，晏舒发现自己很多时间都改了，桌上习惯按距离摆放的笔，都被他收了回去，避免弄乱惹人心烦。

　　他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念头，非常自然就将笔收回去，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周晓的吼声。

　　“啊啊啊晏哥，这回考试你考了第一名！和裴神一起，并列年纪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