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道》歇山下

49、炼金术（一）

　　微醺夏风拂过窗棂，李眉清又从袖中拿出剩下的鹤枝灵丹，碾碎了替人上药，并没有回答花容失的意愿。

　　花容失尴尬地蜷了一下脚尖，有些麻木：“天盗火……我想让他带我回雪月楼。”

　　李眉清点点头，却忽然插了句：“若是赵无澜和长孙否同时掉水里，你救哪个？”

　　“……”

　　花容失长久地呆愣，不知如何发展成这样的。

　　然而，李眉清今日格外惬意，他思索片刻，更改道：“赵无澜和狗掉水里呢？”

　　他这是想起来要履行父亲的义务么……

　　花容失神色莫辨，赵无澜掉水里……他还是往里加水吧。

　　不过最后一颗鹤枝灵丹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用掉了……还是有些出其不意的。

　　半炷香后，天盗火乘雷火麒麟，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华盖殿走廊。

　　他依旧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对李眉清冷酷阴沉，搀着花容失乘上雷火麒麟。

　　花容失扶着房门框的手松开的那一刻，李眉清却于身后又讽刺一般的谈笑：

　　“你所经洗血换骨与抽髓之痛，我何尝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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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月楼，流风阁。

　　天盗火刚扶花容失坐下，流筝就抱着哭闹的小孩追了上来。

　　这木系婴灵在寒冬腊月时缺火，如今虽然不怕冷了，却缠上了天盗火——对，当初从火肆陆回来时，流筝告诉花容失画柳有个孩子，真火给小孩还不够，花容失又不可能找长孙明，只好劳烦长孙否照料了。

　　天盗火面无表情地接过小孩，有些怨气委屈地看着花容失。

　　花容失忍俊不禁：“这小女孩跟长孙明还挺像。”

　　“可是我……”天盗火必然不想给长孙明养孩子。

　　“你放心吧。到时候，我会把这小孩转交给画柳的家人。”花容失沉吟片刻，据一些八卦所知，那位百里途与烟桥姑娘心意相通，碍于木克土至今未能眷属。

　　画柳既已经“死”，二人又着实善良，妹妹孩子应当是乐意尽责的吧。

　　然而，他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李眉清最后那句话，是何意？

　　——四月半，第伍陆。

　　经中陆而至水叁陆的大桥横杠空中，赵无澜行路半月，就瞻其雏形。

　　蓝色旗帜浩荡而来，徐徐映入眼帘。神农栩正偷懒，一眼就看见为首风雪马上的赵无澜。

　　他远远地跑过来，一把激动准备抱赵无澜，然而赵无澜翻身下马，抵着神农栩额头把他拒之千里。

　　神农栩实际只想靠着赵无澜休息一会，还偏偏故作深情：“感情淡了！”

　　赵无澜笑：“去你的吧，小矮瓜。”

　　神农栩不甘心，还在嘟囔什么士别三月，赵无澜又变帅了长高了等等，但赵无澜全然不领情，而是招呼西海棠过来，三人一起进入个营地帐篷。

　　西海棠一副不想努力不想干活的模样，走进帐子，又是揉眼又打呵欠，“啧”一声表示嫌弃第伍陆天气状况。

　　“好热啊。我能不能把材料带回水叁陆锻造啊。”

　　赵无澜这次带了许多南海雪珠在身上，防止再昏过去。

　　“赵大陆主和我长孙将军已经在水叁陆招募人手，共同炼化南海的水元素了。”

　　“南水北调呢，调的不是水，而是水元素。”

　　“而大桥就差打造不坏土石的合适工具。我们有了上手工具，再将不坏土石与普通建材按比例分配，用水元素的力量注入其中，将桥身撑起，送往第伍陆地下。”

　　西海棠眼神空洞的肌无力模样：“我已经掌握真火之力，加上火肆陆工匠们的帮助，半个月就能锻出来工具。”

　　神农栩挨在赵无澜旁边，好奇地打量着那位火肆陆来的唐还西唐大匠。

　　唐大匠怎么是个小姑娘，好像还没自己年长呢。他单纯啃烧饼觉得有点离谱。

　　西海棠察觉目光，眼睛幽幽地转，与神农栩对视，皱起眉头：“你……第伍陆的神农氏？”

　　神农栩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神农栩，正是神农古氏第四十三代传人。”

　　“嘁。有什么了不起？我还是西海——”

　　西海棠忽然止住，叹了一口气。族人死净，又何来臣民之主？

　　“你是什么，你怎么不继续说啊？”神农栩不服气。

　　西海棠:"我热，口干舌燥，才懒得跟你废话。"

　　“分明故弄玄虚。”

　　赵无澜心不在焉，也没注意二人聊的什么话题，看安静了就横插一脚：“西海棠，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打铁锻造工具，原材料是什么？”

　　"从前看你铺子里，根本没有铁料啊。"

　　西海棠一愣，抬眼对上赵无澜深黯的眸子，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突然觉得，若非赵无澜时常说说笑笑，似乎还挺冷酷？

　　或者说——

　　他真的开心吗。

　　西海棠垂下眼眸，在那一刻下定决心。

　　她要把自己所知的秘密一点点揭晓在众人眼前，只有这样，才能赶快让中陆的谋划暴露在人们视野，让长孙否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让那位花容失恢复从前的模样。

　　“赵小主问原料？”

　　“原料就是……金壹陆人们的骨头啊！”

　　此话一落，余二人皆惊。

　　神农栩看西海棠的眼神都变了，不自觉往赵无澜身上更蹭一步。

　　“那你打铁这么多年，杀了多少人啊……”

　　西海棠嘲讽一笑，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一眼神农栩：“金壹陆的那些人能叫人？起码是十年前，他们就全变异了。”

　　“他们的骨头变成了一种怪异的金属，自内而外整个人逐渐异化。”

　　“若你能进入金壹陆，掌握里边的人口数据，就会发现，近十年来，那里人口几乎无增长。”

　　赵无澜并不怀疑西海棠何处得来这些消息，而是顺着思考：“金系自诩神龙李氏后代，按理来说不应该年年神龙榜榜上无名。”

　　“毕竟李成裕是江湖令主，除了五大高手，多培植金壹陆势力对抗其余四陆，才是正解。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放任金壹陆没落，安心成为一个固若金汤却又固步自封的地方。”

　　赵无澜托腮，当即想起了那么一个人——李泯然。

　　李泯然看起来还挺像个正常人的。他跟那个殷烬雪走得近，想必是殷烬雪父亲那边的人。

　　哎……等等，火克金，但那刁蛮女子殷烬雪已经过了二十吧？

　　就连她哥哥殷不哀也是最近才死。

　　难道金系真的出了问题？而且远在十年之前就出了问题。

　　赵无澜暗忖，叫人拿纸笔来，当即写信给殷许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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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某夜，火肆陆暗月高悬。

　　流光中黑衣疾走，街头巷尾布满无形杀意。

　　衣饰浮夸的人被暗刀割喉而死，一黑衣人提着尸体往西境赶尸场走。

　　然而，黑衣飞檐走壁半炷香，方踏下干燥地表，抬眼一瞬间就被擒住肩膀。

　　朗月清风的气质不逊于月色，眉眼清俊尔雅的男人由于严肃正经，甚至有些不怒而威。

　　“你速度挺快啊。”

　　“把人给我。”

　　另一位黑衣人目光闪避，又悄悄觑了眼对方，才悻悻摘除面罩，撒手将尸体扔开。

　　栖寒宫上来就要抱人，殷许秋袖间亮出匕首，悬在栖寒宫颈间。声音淡漠：“滚。”

　　俊杰者识时务，栖寒宫接收命令，直接跑路。

　　然而，淬火的匕首飞追而去，刺破黑衣，猛地烧起来，栖寒宫大惊，当即扒掉外边一层衣裳。

　　他眼神埋怨，抿唇转身。

　　殷许秋斜他一眼：“为何杀李泯然？”

　　栖寒宫同样没好气，随便找个树倚着，抱臂答：“他调戏我。”

　　“他调戏你干什么？把你带回去当他爹么？”

　　殷许秋矮下身，开始检查那副尸体。

　　“你竟然嫌我老？你良心呢？”栖寒宫忿忿不平，“要不是我对你矢志不渝，我能二十七八了都没媳妇儿？”

　　殷许秋懒得理他，拿刀剖了死人，随后退两步，召出火一把烧过去。

　　他掩口鼻，站得挺拔如玉树，静静盯着那副尸体的燃烧。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只剩一具人骨了。

　　殷许秋走上前去，从腰间拿出手套，从容淡定地戴上，就开始端详这骨架。

　　跟真人的没什么两样，但人骨是会烧化的。

　　“西海棠去协助赵小主了。若你实在编不出个杀李泯然的理由，就把这具人骨送到第伍陆吧。”

　　“第伍陆旁边就是木贰陆，是你的家，此一去，希望你别再回来了。”

　　“只要你答应，我必护你一生周全。”

　　殷许秋目光沉沉，语气不见波澜。

　　栖寒宫抬眼看他，意图从他神情中看出对自己的情意，然而对方是个正人君子，恐怕一只狗跟了他十年也会呵护其性命吧。

　　“我不。”

　　栖寒宫无所谓地死皮赖脸，强词夺理：“你也别假装担心我安危，要不你现在就打死我。”

　　“无理取闹。”

　　殷许秋冷瞥他一眼，甩甩袖子走了。

　　栖寒宫扯扯嘴角，而后用木系技能，直接造了辆车来，装上骨头当夜就去了第伍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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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书才过半月，第伍陆一伙人还围着西海棠，了解不坏土石的高效使用方法，栖寒宫就把李泯然骨头运过来了。

　　赵无澜听到李泯然死了的时候还有些唏嘘，他们在五行祭典结识，那会儿还能说上几句话……不过，李泯然死了，他在金壹陆唯一的人脉不就没了？

　　到底谁造的冤孽？

　　“……今年五行祭典要开始准备了，我得回水叁陆加强训练，这里交给你们俩，再有疑问就问百里途和烟桥。”

　　赵无澜拍拍神农栩和西海棠的肩膀，微微一笑。

　　神农栩觉得赵无澜还如去年初见一般光彩照人，被这帅哥迷得神魂颠倒，连连答应。然而西海棠并不领情，长了牙口就要毒舌：

　　“你执着五行祭典有什么用，还妄想你师弟哪年能赴约呢？”

　　赵无澜淡然，不恼火，只依旧笑着：“能不能别在我快忘了的时候提？”

　　“……哼。我只是怕我的大计未成，你就先一步死了！那我岂不血亏！”

　　赵无澜唤来风雪马，一边翻身上去，一边没心没肺的调侃：“那就别整天咒我！专心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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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尝年：我要回来了。
赵无澜：真的？
尝年：愚人节快乐……
（这一章时间线接这卷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