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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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一疼，原本安安稳稳的餐盘被撞翻。半藏迅速伸手接住铁质餐盘，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滚烫的饭菜淋了一手。
这是半藏从病房里被放出来后的第二个星期，每天经历的就是单调重复的训练与进食。过程中她几乎全程与其他人零接触，精神力训练也在固定的老师那里进行。但不知为何她天生对别人的情绪变化有着敏锐的感知力。那些自以为她听不到的窃窃私语，像是看垃圾累赘一样的眼神，和有意无意的阻挡与避让。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在“塔”的森严制度下，对同为哨兵的她真正动手。
面前的女生扎了个马尾，眼角轻蔑地扫过呆愣在原地的半藏，随即嗤笑一声，把她手里的餐盘也打翻在地。周围的人像见到了肉骨头的狗，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沉默地靠近，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管这件事，帮半藏说一说话，但每个人都露出了那副看好戏的恶心神情，四面八方地解剖着半藏。
“你这种人，也配吃联盟的饭菜？！”
马尾女生张开嘴巴，声音粗粝。半藏压根没有在听她说的话，完全被她的龅牙吸引住了目光——这姐们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这龅牙太引人注目了，半藏想不看都难。她忍不住漏出了一声笑，更惹恼了马尾女。她上前一步重重揪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呈巴掌状就要落下——
“控制不好自己的精神力，连精神体都没有的人，丧门星！给我滚……”
话音未落，半藏一偏头，用胳膊挡住了这个将落未落的巴掌。马尾女顿时感觉自己的手像是拍在了铁板上，刺痛着疼。她条件反射收回手，半藏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反而揪着她靠近自己。马尾女根本不受控制地倒向她，顷刻间手腕处却传来一阵剧痛，最后趋向于麻木——
常年战斗的经历告诉她，她的手腕被半藏卸掉了。
这场闹剧最后以马尾女倒在地上哀嚎，同伴叫来医护人员结束。在医护人员赶来的途中，半藏站在食堂中央万人瞩目，却始料未及地对众人鞠了个躬。
“对不起，各位同胞。”她声音滞涩喑哑，“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我向大家道歉。”
“因我而受伤的人，我会给予相应的赔偿，向联盟申请给他们最好的医疗条件。这段时间我深感愧疚，一直勤加练习控制自己的精神力。我用我的生命担保，绝不会再出现像之前的那种情况。如果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我不劳烦各位动手，我会自己解决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训练多久，但请大家放心，也麻烦大家多多担待。这次事件并非我可以控制，如有不满，请大家找我当面对峙。但请不要像这位女士一样，想以这种侮辱人格的方式对待我。”
说完，半藏又深鞠一躬，随后就被警卫人员拉去了禁闭室关了三天。所幸她的工资卡里的钱不少，她精神力爆发时虽然压迫感强，但波及并不是很广，她支付了几个受伤人员的医疗费用并给了相关补偿，这才得以让她从舆论中脱身。奇怪的是，即使她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问出那天那个声音的主人，甚至想收买守卫人员，他们却整齐划一地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分。
而让她最愧疚的人，是林茜。和她辛苦磨合了这么久，她却伤了她两次。即使是联盟安排，但她也在日积月累的训练中感受到了林茜的善意。她是这次伤得最重的人，血块压迫神经系统差点让她致聋，但好在最后抢救了回来。
她被放出来后，联盟认定她是危险的暴力分子，却又舍不得放过她充沛的精神力。等林茜恢复后，高层大手一挥，美其名曰压制她的躁狂，实际上又是另一种变相的监视。
一周后，半藏见到了刚刚完全康复的林茜，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和半藏打招呼。半藏眼眶里有瞬间了湿意。在进入“塔”里的这半年里，林茜是唯一一个完完全全对她释放善意的人，即使半藏伤害了她两次。
不知是不是负面情绪太多的原因，半藏当晚就做了一个梦。她好像跪在一个狭小的浴室里，前面是玻璃，后面是墙，瓷砖上凝结着水珠，膝盖被水一泡，火辣辣地疼。她抬起眼想要观察四周，却猝不及防地被人“啪”地打了一耳光。梦境会把现实生活中的疼痛放大，但又会把做梦时的感受也一并放大。半藏全身上下都在疼，脸，膝盖，手腕，还有心口一阵得发痛。半藏竭力告诉自己这是梦，但泪水还是一颗颗滚落下来。
“你还有脸哭？！！”愤怒的女声响起。半藏看不清她的脸，但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阵恐惧与危险。她跪趴着向后缩，但立马被揪住头发往后扯了回来，又是几个耳光。
女人愤怒的叫骂声充斥着耳膜，压迫得半藏几乎无法呼吸。“把这里洗干净！”女人拖拽着她的四肢，像是在提拉着一个劣质廉价的木偶，“别再去找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她是谁？半藏的四肢不听使唤，只能按照女人的指示一下一下扣着瓷砖和玻璃上的秽物，没有修剪过的长长指甲立马沾满了灰尘，水淋了一身。她就这样像狗一样跪趴在地上清洗着浴室墙面，她全部的尊严与快乐好像都在这里，在此时被洗刷掉了。女人时不时踢一下她受伤的腿，或者按着她的头往玻璃上撞。半藏的视线被鲜血糊满。她用尽全力才扶着墙壁直起身来，手脚并用地往前跑。
要跑，要跑，要活下去。
后脑被一阵重击。半藏陷入了一片黑暗。奇怪的是她的意识竟然还是清醒的。此刻所有的委屈与痛苦一并袭来，让半藏全盘崩溃。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了精神力，让那么多人受伤？为什么一醒来就没有记忆，我到底有些什么样的过去？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她又是谁？我为什么连精神体也没有，我该怎么在这座满是恶意的塔里生存？
我不知道这些，是我的错吗？我想活下去，是我的错吗？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半藏的心脏撕心裂肺地疼。好像黑暗的尽头，也有一个人陪着她在疼。那个人是谁？她只是想弄清楚，那个人是谁？
她只是想要陪伴，和一点点爱。
这是半藏彻底昏迷过去前，最后想的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