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gl】仰山雪》wildsummer

3、记忆

　　后面的记忆变得模糊了。半藏只记得林茜被白大褂们簇拥着离开，又一群白大褂匆忙进来。不知名却精密的仪器纷纷启动，带着消毒水味的针管和复杂的检测线遍布着她的整个身体。生理上疼痛难忍，但现在的这具身体似乎对疼痛有很高的耐受度，“他们”似乎也有意地将疼痛控制在她能忍受的极限范围内。真正让半藏难以忍受的，是他们看向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冰冷的，丝毫不在意她生死的眼神，仿佛是复制粘贴，手术镜片后也掩盖不住他们浓重的厌恶。这种来自人类灵魂深处的恶意似乎激发了她身体里某些负面的情绪，让半藏忍不住战栗。但同时她的理智又清晰得要命，遏制住她的挣扎。

　　刚刚注射过的针头似乎有安定的成分，半藏竭力保持清醒，却实在捱不过药物的作用又昏睡了过去。余下的十几天她经历了无数次检查，晕眩昏迷和疼痛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每天都有人送一些必需的食物过来，她却一点胃口也无，只靠每天输入的营养液度日。有时她呆愣愣地注视着病房的白墙，抚摸着手臂上成片的针孔，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和生命力在渐渐消磨枯萎。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被监测实验的容器，每天碎一片，保不准哪天就会完全裂解。这段时间唯一能支撑她的，是一段她完全记不起来的模糊记忆。在这段无名的时间里，她似乎遗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比她的整个生命还重要。
　　在没见到这个人之前，我是不会寻死的，尽管现在我很痛苦。
　　抱着这样的想法，半藏几乎是乖顺地接受着每天高强度的抽样检查。

　　或许是上层注意到了她日渐崩坏的精神世界，或许是她的顺从降低了威胁性，又或许是上天降下仁慈听到了她的祈祷，两周后半藏终于被允许出入房间并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了。为期三个月的病房生涯里，半藏像蚂蚁一样探索着整栋医院的每个楼层每处角落，最常做的事除了锻炼健身恢复体力之外，就是和林茜一起进行训练。
　　林茜是一个很友善的人。半藏看得出来，这并非完全是上层的指令达到的结果。她的作战经验相当丰富，对精神力的运用也相当娴熟。尽管半藏还未开发出属于自己的精神图景和精神体，但她也从林茜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她和林茜都惊讶于自己成长速度之快，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接受过这样的训练一样。精神力的增加带来了质的改变，半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充盈着活力。
　　必须快点恢复，再快点。半藏每天都这么想。那个人肯定还在等我。

　　关于那天磨合的风波，半藏也向林茜诚恳地道了歉——她实在对这些精神力一无所知。林茜笑呵呵地摆手，“在【塔】里，哨兵精神力失控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有些高阶哨兵甚至还闹出过人命。你现在精神力就这么强，说明你的等级非常高，这是好事，不用因此而感到愧疚和负担。”
　　林茜说这话时，虽然还是笑着的，但半藏看得出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悲伤与落寞——以及，怜悯。半藏似乎对别人的情绪变化有很高的敏感度。
　　是在为那些被牵连的无辜向导感到可惜吗？半藏不懂，可她清楚地感觉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恢复恢复，再恢复。

　　她抬起头，视线越过医院的白墙。墙外没有芳草地和花香鸟语，只有一座铁铸的铅灰色墙壁。那是【塔】的一部分。【塔】的最上端只有一处小小的窗户，对【塔】中的人来说，【世界】只是那一隅小小的窗户。晴天时蓝天白云，雨天时黑云欲摧。

　　她就这样看着，想着，我总有一天，会逃离这座钢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