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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劝嫁(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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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盛夏,鸟叫虫鸣,湖光潋滟,湖面蜻蜓轻点泛起点点涟漪。
湖阳公主已绝食三日了,金銮殿外,宫女嬷嬷苦口婆心地劝着,也劝不动将门反锁,在屋内静坐看书品茶的人。
“公主,那丞相有什么不好的?有权有势,钱也多,后半生,你都不带愁的……”
“对啊,公主,听闻丞相还是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如此相貌当配公主的金娇玉颜啊……”
“公主,你不吃会饿的……”
宫女嬷嬷苦苦劝着,敲着门,担忧地望着紧闭的殿门。
不一会儿,宫外就传来了李公公的尖声禀报,“太皇太后到!”
众宫女嬷嬷忙过去行礼,太皇太后面容慈和,气质雍容华贵,透着一股上位者独属的威慑力。
她对着宫女们摆手道:“起来吧。”
说完,她锐利的目光便落在了紧闭的殿门上,黑眸微敛,声音平和道:“哀家进去看看。”
她走至门边,喊了声,“湖阳。”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话落之时,花凌宵已走至门边,开了门。
“见过太祖母。”花凌宵盈盈一拜,她的声音极为冷淡。
她的双眸宛如映着一汪清泉,清澈明亮,可那汪清泉却如同明镜,泛不起一丝涟漪。
花凌宵面容姣好,不算出众,却胜在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瞳眸,与年轻时的太皇太后极像,故而太皇太后较偏宠于她。
太皇太后走进了殿内,花凌宵再次将门关上。
太皇太后扫了眼殿内,如她一般给人一种清冷感。
“我知你不愿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可这个人你却是必须要嫁。”太皇太后面色温和,语气却微冷。
“出身皇室,本就身不由己。”
花凌宵面色平静,回道:“你让我嫁,那我便嫁。”
太皇太后静默一瞬,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宫里宫外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然而作为这场婚礼的主角,花凌宵脸上却没有喜色。
她带着贴身宫女站在慈安殿前,等待着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前来禀报。
在烈日的炙烤下,花凌宵额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太皇太后没有让她等太久,很快就遣了身边的嬷嬷出来。
王嬷嬷见她不打伞,就这么站在太阳底下烤着,一下子就心疼的不行,忙上前,道:“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太皇太后说,她身体欠安,公主还是请回吧。”
“太祖母可还是在生我的气?”花凌宵平静道,丝毫没有因太阳的炙烤而被影响。
王嬷嬷一脸无奈,湖阳公主是太皇太后看着长大的,疼爱得紧,自是不愿她出嫁的,哪知湖阳公主突然变卦,铁了心的要出嫁,太皇太后又怎能不生气?
花凌宵垂眸,她自穿越以来,太皇太后对她一直都很宠爱,她也依顺着她,只可惜这次,她不能再听她的话了。
“王嬷嬷,劳烦你将这个梨花膏拿进去给太祖母,是孩儿不孝了。”花凌宵说完福身一拜。
王嬷嬷既心疼又无奈,她做太皇太后的贴身嬷嬷多年,也算是看着花凌宵长大的了。
“公主,老奴定会转交给太皇太后的。”王嬷嬷福了福身,拿着食盒往殿内走。
见王嬷嬷进了宫殿,花凌宵才转身离去。
长廊上的身影修长,身材曼妙的花凌宵缓步走着,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高贵的气质。
她穿越过来时,原主还仅仅是个三岁孩童,却因失足从树上摔落而死,也因此,太皇太后才会接她过去养在膝下。
原主的母亲平章郡主自入宫以来就郁郁寡欢,在原主死后的三天,郁郁而终。
平章郡主出身盛京章氏,卫国公驰骋疆场多年,深得皇上恩宠,平章郡主的弟弟章颜也是一代武将。
可随着卫国公的战死沙场,宋家日趋莫落,平章郡主被迫为妃,本该是少年鲜衣怒马的年纪,宋颜却在一夜之间变了性子,宋母自缢而亡。
花凌宵内心颇为惆怅,世事难料,宋家一夜之间无故败落,这其中,花凌宵不是没有怀疑过。
抬眸间,花罩下,那人站如松,身影挺拔,一袭晴山色的广袖长袍称得他气质傲然,清冷出尘。
单看背影就觉此人定是位谪仙人。
“前方何人?”竹月和声问道。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正对上花凌宵的目光,不过一瞬又移开了。
“在下江涣羽,见过公主殿下。”江涣羽正色道,他声音低沉,咬字清晰,花凌宵摆手让他平身。
此人她倒是略有耳闻,出身于草野,却是盛国最年轻有为的一位将军,听闻此人百战百胜,十七那年已官至大将军。
江涣羽眉眼硬朗,柔中带刚,神情坚定,大有一番为国尽忠的气势,白皙的皮肤因常年征战沙场而泛着淡黄。
“大将军?略有耳闻。”花凌宵淡淡道,“在此作甚?”
“陛下召臣与丞相进宫,途径此处,甚觉震撼,便多停留了片刻。”江涣羽答道,丝毫没有掩饰之情。
花凌宵顺着他的话望向园子,树上的凌宵花看得正盛,红艳似火,在花罩的称托下美得宛如一幅画。
花凌宵一怔,道:“将军倒是雅致。”
话落,花凌宵便转身走了,江涣羽向她行礼道:“恭送公主。”
院落里花树交相辉映,在日光的照耀下,轻微地晃动,煞是好看。
梨花树旁,茶香四溢,于思瑾动作轻缓,正细心地煮着茶桌上的茶。
一袭白衣,气质如兰,忧郁而淡漠,剑眉硬朗,眼尾上扬,眼眸下方点缀着一颗小黑痣,高挑的鼻梁侧方亦是如此。
他的姿色不算出众,却胜在那一身如兰的气质,君子如兰莫过如此。
梨花树上忽然传来少年慵懒低沉的声音,“你那位新婚妻子,我已试探过,果然如传闻般冷淡,你怕是要娶个书呆子做夫人了。”
他的语气平淡不甚在意。
“不可无礼。”
随着他的起身,散在背后的长发也随之飘动,他对着树上的人说着,声音是同样的冷淡。
“无论如何,她都将成为我的夫人,此后说话不可再如此无礼。”
江涣羽是个将领,从小就烦这种冗杂的礼仪教养,说起话来自是不会忌口。
“明白了。”他说着从树上飞落下来。
“这皇上,怎么突然给你指了一个公主为妻?这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吧?”江涣羽蹙眉想着,连他一个不善于朝廷权谋的人都能察觉到不对,于思瑾自然也明白。
“新帝登基,根基不稳,树大招风。”于思瑾平静道,似乎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宋家就是一个好例子。”
提到宋家,江涣羽瞬间就想起来了,这湖阳公主好像是平章郡主的女儿。
“这湖阳公主不正是平章郡主所出?”江涣羽若有所思道,“看来,这皇上是要搞一番事情啊。”
说得口渴了,江涣羽径直走向茶桌,端起茶盏就牛饮下去,于思瑾瞥了他一眼,下一刻,就见江涣羽剑眉紧皱。
虽说他是将领,但还是懂喝茶的,这茶却……
江涣羽皱着眉喝下,转向于思瑾,委婉道:“丞相大人,以后煮茶这事交给下人就好了。”
于思瑾:“……”
*
骄阳正当,晴空万里,宜嫁宜娶。
于思瑾骑在高大的马上,一身红衣似火,配上他那张俊俏的脸,任哪个女子见了都会脸色发红,只是他那忧郁而淡漠的神色却让人感到疏离。
花凌宵坐在花轿上,透过随风乱飞的红色飘片,约莫看得见他若隐若现的挺直背影。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轿夫抬着轿子走到了丞相府,过鹊桥,拜高堂,繁锁的仪式结束后,天已接近暗沉。
花凌宵端坐在床上,举着团扇,垂眸思索着,试图从脑海里寻找着关于这个背影的记忆。
就在她思索着,身边的嬷嬷突然推门而入,手上还拿着一本黄黄的小册子,肉肉的圆脸上堆满了笑容。
“夫人夫人……”
她一口一个夫人叫得轻快,花凌宵讶于她的改口速度之快。
花凌宵不禁有些紧张起来,隐约猜到她手上拿的是什么了。
果然,下一刻,月嬷嬷就将册子递到她跟前,春宫图三个字映入花凌宵带着震惊的眼帘。
“嬷嬷,这……”
“哎呀,姑娘家害羞很正常,多看几遍就习惯了。”月嬷嬷呵呵笑着。
花凌宵的心情迟迟不能平复,在现代怎么说她也是个三好青年,拒绝黄赌毒,开朗阳光,她就没看过这种东东。
“夫人,别愣着啊。”月嬷嬷见她犹豫着,脸带着期待催促道。
花凌宵脸色又急又红,“打住,嬷嬷!”
两人同时怔住了,月嬷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陌生人,她家公主什么时候这么大声说话过?
“咳咳,嬷嬷……我只是太激动了,新婚的女子,不都这样吗?”花凌宵垂首含羞道,耳朵与脸齐齐染上了红晕。
月嬷嬷怔了一瞬,很快又反应过来,倒没多想,新婚的女子都这样。
“那夫人……”
“嬷嬷将此物丢下吧,我……我待会再看。”
月嬷嬷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放下手上的书出去了。
花凌宵的脸和耳朵烫得像发烧一样,她端正地坐榻上,似乎没有要碰那本书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推门声再次响起,这次进来的人身量修长,透过红火的团扇,隐约能窥见对方的俊颜。
“夫君可算回来了……”花凌宵平淡的开口,像是经历了很多次这种场景时的平静。
屋内静默一瞬,于思瑾才淡淡地嗯了声。
话落之后,屋内又回归沉静,花凌宵心里有些乱了,她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就这么一直地盯着她。
“想来夫君今日已累,妾身替夫君更衣。”
说完,花凌宵放下手中的团扇,起身走向于思瑾。
她边走边思索,或是她太过沉迷于自己的思考,以至于没看到地上被悬起的红线。
“叮铃——”
一阵铃铛声响起,惊得花凌宵回过神来,她脚下被红线绊倒,直往于思瑾扑去。
于思瑾似乎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扑倒。
待花凌宵扑过来了,他又顺势往后倒下。
一切都进行得这么顺利,就好像是于思瑾故意设计似的。
然而事实是,于思瑾根本没反应过来,或许是因为他的神情惯于泰然自若了,让人误会以为他很享用。
花凌宵趴在他身上,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清冷的神色露出一丝动容。
“我,我不是故意的。”
于思瑾微蹙着眉望着她,温润的嗓音像是浸过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