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拜师第四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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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境内。
黑暗中的两人，只听得彼此的呼吸声。
朱颜继续转移话题，睁大了眼，问：“对了，方才……我额头碰到了什么？”
执伞的手一顿，时影反手拉住面前少女的手腕，不再谈及刚才的事，转而在玉伞法器指引下，沿着这混沌境内的小路，往前走去。
时影避而不谈，架不住这赤族郡主在旁边叽叽喳喳。
“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但是你的声音好耳熟，我是不是见过你？你也是被抓进来的吗？还是来救我的呢？这里真的好可怕，我刚才……我刚才又想起了我这辈子最可怕的回忆，差一点就被那个声音引诱得逞了……”
“这里是嗔灵之渊，嗔灵主要是利用你的怨气。你不要看，也不要听。”
朱颜悄悄抬眼。
她知道师父就在身前，距离她不足半臂。
“原来是嗔灵。”
少女的手腕灵巧翻转，手指往下，不由自主牵住了白袍少年的手。
执伞少年脚步一顿。
“我……怨不了任何人。”朱颜睁大眼，看着时影所在方向，感受着他掌心温热的生命活力：“怨苍生？怨师父？还是怨自己？我也不知道，我只想哭，我谁也怨不了。恨只恨自己太过渺小，那天大的责任，只能让他一个人扛。”
明明那场琉璃幻境里的大战，已经是前生发生的事，这嗔灵之渊却让昨日重现。师父为了天下苍生自祭弑神，这本已被她刻意遗忘的事，却是浮上了心头。只有触摸到师父的体温，才能安抚她慌乱又恐惧的心。
牵手改成十指相扣。
时影宛如烫手一般，猛地抽回了手。
“你……”
又把我当做你师父了吗？
时影忍住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转而抬手，将白袍广袖落到这朱颜郡主的手心：“你牵着我的衣袖，跟着我往前，离开这嗔灵之渊。”
这一次赤衣少女乖乖听话，捏着他的袖口，亦步亦趋，由着他带她往前走。
时影边带路，边给她讲解这处混沌的来源。
“鸿蒙之初，天地本是一片混沌，诸神开天辟地之后，只留下这一处吸纳怨气。怒触不周山的共工、女娲补天时被折去了四足的鳖精，他们的怨气都被吸纳于此。而这处混沌，便成了天下最喜欢吸食万物怨气和煞气的地方。”
朱颜受嗔灵影响的视觉渐渐恢复，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渐渐变成了昏暗，可以看出模糊的轮廓，视线逐渐恢复正常，视野清晰。
也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
一身清冷气息的九嶷山少司命。
“少司命，谢谢你来救我。”
时影脚步不停，只淡淡道：“六部子弟都因我开山收徒，而入这山中。换做任何人入了这混沌，我都会前来。”
“哦……”
朱颜抬眼看他，只看到少司命一身雪白的神官长袍，高大的身影和乌黑的长发。
师父……我又没说你是专程来救我的，你心急解释什么呢？
两个人静静走在这混沌里，朱颜不时看向旁边的深渊里，那里有各种可怕的怨灵游荡。她扯了扯少司命的衣袖，一指深渊里游荡的怨灵：“那就是这混沌吸食的怨气吗？”
时影瞥了一眼：“那是贪灵。嗔灵引诱人心中的怨气，将人引诱至这深渊后，就由贪灵来吸食怨气。这混沌不在任何术法范围内，只有我这玉伞可自行运转，你需离这贪灵远一些……”
时影蓦然收声。
那刚刚还扯着他衣袖的人，此刻近乎于贴在他的身上，紧紧抱着他执伞的手臂……
这人还理直气壮：“好可怕啊少司命，这伞让我一半如何？”
半点不见之前望星广场时，那参见少司命时的恭敬。
下一刻，玉伞伞柄直接被少年塞进了朱颜手里。
时影往前走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怕……”
“怕就闭上眼。”
“……那不是更可怕吗？”
“……”
少司命不再言语，只迈步往前，朱颜连忙执伞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待转过一个弯后，两人就看到这深渊边有一座枯木之桥。在桥边站定，两人上下打量这腐朽不堪的木桥。察觉有活人靠近，那桥下的贪灵，不停翻滚跃起，贪婪的眼盯着两人。
“少司命，我觉得……这桥，恐怕走不了。”
朱颜收起伞，用伞身戳了戳干枯的桥身，就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靠得近了，还能听到深渊里的贪灵，“嘎吱嘎吱”啃食木桥的声音。
时影打量四周，前后都是茫茫混沌之境，唯有这里出现了一座枯萎之桥，想来是有原因的。
朱颜透过枯萎木桥的缝隙，盯着那不断啃食木桥的贪灵：“好奇怪，混沌境内的贪灵，不是喜吸食怨气吗？这木桥，哪怕枯萎了，它也是木桥。难道它其实喜欢吃木头？”
时影看向那吃木桥吃得开心的贪灵。
又目光落在那正研究木桥的赤衣少女身上。
月余不见，这朱颜成熟不少。明明之前帝王谷里，他将计就计，将哄骗她拿七星灯的事承认了下来，按道理她应当对他仇视非常。这混沌境内一路走来，却发现她毫无怨气，对他根本毫无芥蒂。
否则嗔灵之关不会那么容易通过。
嗔灵之关，她的心结，反倒是她师父？
奇怪。
她师父是何人？既已有了师父，又为何上这九嶷山来，想做他首徒？
这些年她四处云荒寻访能人拜师，学那能让人起死回生之术。望星大典之时，她还寻到这九嶷山来。如今，却已有了师父。天底下除了九嶷山，竟还有他人会那起死回生之术？
时影心念数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看着朱颜伸脚踩上那枯萎不堪的木桥。许是桥下贪灵啃食到了极限，这破烂不堪的木桥再也承受不了丝毫重量，在她踏上去的瞬间，轰然碎裂。
“小心！”
时影疾步上去，却见朱颜一把撑开了玉伞，形成了结界，弹开了数个贪灵，安全落到岸边。
“哇！少司命，你的法器真的好厉害！”
时影止步，拿过玉伞，正想开口时，却见原本木桥碎裂后干干净净的深渊边，却是像有法术一样，凭空生长出了一点花桥。
那粗壮的藤蔓纠缠着形成了桥的模样，往着对岸蔓延了一臂宽长度，桥上绽放了朵朵鲜花。
花桥生机勃勃，与这混沌境内截然不同。
“难道，之前的桥，就是这花桥枯萎后的样子？”
朱颜小心翼翼踩了踩新生长出来的花桥，意外地结实。
“这花桥既然可以重新生长，那应该也可以长到岸的对面。只是不知道，要如何生长？”朱颜话音刚落，那刚生长出一臂长的花桥，就迅速往回缩……
赤衣少女神色一僵。
连这个谎言都能知道？
执伞少年转眸看向她，神色平静：“要如何生长？”
朱颜只得转身，面向好似已经看透她的少司命：“刚刚……我真诚夸了少司命的法器，想必，它喜欢听好的吧？”
时影也不为难她，视线重新落在那只剩半臂长的花桥上：“想必这人们心中的希冀、信任和欢乐，会让心桥再生，助我们通向彼岸。而人们心中的猜忌、怀疑、谎言，这些恶念会让心桥损毁。”
时影收起玉伞，踏上了心桥，示意朱颜也一起上来：“来吧，让我们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一起过桥。”
朱颜慢腾腾踏上了心桥。
心桥的花围绕在她腿边，姿态亲昵。朱颜抬起头来，看着就算是身处混沌也仙人之姿的少司命：“幼时，在宫中，殿下曾为我解围，并以雪寒薇相赠，我虽然与世子只有一面之交，但他的英姿，令我永生难忘。”
话音一落，心桥的藤蔓向前生长。
时影抬眼，就对上了朱颜望着自己的灼灼目光。
“少司命，轮到你了。”
他的心，就如脚下的心桥，有细细密密的东西蔓延。
时影错开目光，想了想，才开口：“幼时，我的母亲常做糕点给我吃。味道甘美，入口即化。只是……”
他神色略微黯然，声音也低了下来：“自从她仙去以后……”
心桥纹丝不动。
连一朵心花都未曾绽放。
朱颜伸手，拉住了时影的手。
她明明知道，师父此生，开心快乐的回忆那么少……
却还在这里逼他，亲口说出那些，不怎么快乐的回忆。
时影动了动手指，却没有抽出手来。
任凭少女柔软的手掌，牵住他的手。她的手，和她的话一样柔软温暖。
朱颜看向时影，眸子里像坠落了漫天繁星，熠熠生辉。
师父——
“在这九嶷山中，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原本一点点生长的心桥，宛如天降甘霖一样，一下子往前疯狂蔓延生长，不过须臾之间，心桥的另一头，就生生长在了深渊彼岸上。心桥生机盎然，繁花似锦，混沌境内竟也被衬得宛如仙境。
“你……”
白袍神官吃惊看着眼前这一幕。
像是已经知道了结果，朱颜只是弯了弯眼。
“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快乐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拜师第四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