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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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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消失了。
只一转眼,在简从颤抖地抓着俞可手腕时,在她摇晃俞可身体时,在她说出那句”他注意到我们了”时。
窗外雾蒙蒙的天空翻出一点暖黄,在天地交接之处明亮同样落寞,前方数目枝杈盘延交织,没有太阳照应的地上拉出长长一道影子。
上面空无一物,如同青灰色蟒蛇盘踞于此,阴冷渗人。
俞可只看了一眼,便扒下腕上简从的手指。
这个小鬼进不去杂物间,惧怕着里面的某些东西,至于是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实木门经历灼烧变得斑驳难堪,好在某种原因,这木门只是有灼烧的痕迹,并没有真的变成一堆木炭。
之前的尝试让她敢对这个门做些什么,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而是像这座食堂二楼的玻璃一样坚固,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俞可拉开门,走进去。
不论是惧怕什么,有一个安全之地对她们不会有坏处。
简从跌落在地,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几根,整洁的灰白工作西装起了满身褶皱,手指碰到破洞的布条拖把时她大脑宕机一瞬,继而缓缓回神。
她居然在这自乱阵脚了!
女人的脸色愈发难看,白炽灯下蜡黄皮肤更深一度,站起是皮包骨的身材,两者在一起总会让人以为是来索命的厉鬼。
她嘶哑的声音压的很低,让人不寒而栗:“你在耍我?”
俞可非常无辜:“我只是想找父亲留给我的佛像。”
简从似乎是从来不信神佛的,刚才提起不过是慌张之下寻的一个解法,逼不得已才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假玉身上。
收回理智,她从地上爬起来,脸色灰白整理衣袖:“你喜欢送死就自己去,那一个假的塑料破佛像随便十几块钱就能买到,”她满脸鄙夷:“你父亲难道没教过在这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此话一出,俞可真切地茫然了一瞬,背部抵住门框借力而站:“什么最重要的?”
“他们都说健康和生命是第一重要,那几年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最后不还是为了那点钱拼死奔波。”简从嗤笑:“这是很久之前工厂的宣传标识,后来工厂实行全封闭后,这句话也渐渐被抛诸脑后,毕竟在这儿一切都靠钱行事,健康和命谁还在乎。”
“你那破佛像,不知道是十几年前从地摊上买的假货,在这里别人看都不看一眼,“她不屑:“怎么就你们父女俩把那东西当宝贝。”
俞可并没有完全接替原主的记忆,脑子里有关“父亲”这个人的事情少之又少,几近没有。
原主对于这个世界,乃至于自己从小生活的工厂的认知都是模糊的,能够提供给她的关键词少之又少。
神经病,这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评价。
不如删档重开,可惜不是她的号。
半晌,她抬起头,银色碎发耷拉在眼前:“我想留个念想。”
一直以来,简从从未关注过这个不起眼的人,但今天的她却意外地存在感强烈,像是一根刺。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一根筋?”
俞可扬唇,似笑非笑。
简从看了一眼,觉得这人脑子是傻了。
……
身边多了一个人,行动时终究不方便,更何况这人时不时就会偷瞄自己,被发现的次数多了便直接光明正大地盯。
俞可手中提着那把老旧菜刀,菜刀上斑驳的裂痕布满刀柄,刀刃并不锋利,砍下去能感到顿感。
或许是因为菜刀是这里唯一的利器,俞可不想放开它。
十分钟过去,手环显示电量很快见底,红色电量格正在警示主人不要忘记充电。
俞可抬手一看,已经过了一点钟。
“一点了。”俞可忽然说。
简从莫名其妙抬头,不知道这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又在自言自语什么,她坐在木椅上靠着墙壁,背对玻璃仰头看着天花板。
——宛若一条搁浅的死鱼。
俞可只吐出这三个字,就被窗外反射着冷光的玉石吸引了注意。
一块雕刻着菩萨的青色玉石挂在厨房门把手上,另一边白色a4纸上打印着“厨房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贴在破碎一半的玻璃之下。
她缓缓眨了两下眼睛,目光从玉面佛移向蹭上血迹的门框上。
是故意在钓自己么。
出去么,万一是陷阱……
她手抵下颌犹豫了,盯着佛像片刻。
简从在她身后:“你要过去?”
“我的佛像在那。”
简从定睛一看,还真特么在那!
“你不怕死啊!还真准备过去。”
俞可留下一句“试试”,开门而去。
室内,简从瘫在椅子上,无聊至极。
听到动静回头,一眨眼看到俞可往厨房去,手中握着不知道从哪来的生锈菜刀,停在门口不知从门上取下了什么。
简从眯起眼睛,看到晃悠出一点颜色的玉石,颜色劣质还碎了一角。
是那丫头的东西。
咚咚一声闷响,厨房开裂的窗户上忽然出现一张布满血迹的脸,空洞的眼睛正对着门口的俞可。
“!”
简从心下一惊,一只手没扶稳扶手,咣当一声摔了下去,额头磕在大理石地板砖上发出一声巨响。
这并没有吸引俞可,她取下佛像重新戴回脖子上,眼睛在男孩的脸上扫了一圈。
她煞有介事地打招呼:“又见面了。”
“又见面,呵呵你不怕我?”男孩高声反驳,退后一步,抱紧怀里的娃娃用空洞的眼眶阴森森盯着她:“你真是个讨厌的人啊”
被讨厌的人本人并没有反应,反而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这次来准备做什么,再玩一次躲猫猫?”
男孩先她一步开口:“为什么这么说?”
俞可手握菜刀,不咸不淡:“你这个年纪都喜欢玩这个吧,弟弟。”
稍有恶意的惊吓,根本谈不上要她的命。
男孩露出尖利的牙齿冲到她面前,一人一鬼之间距离不过一拳,玻璃反射出冷调的光芒撒在俞可脸上,男孩身后一片黑暗。
“你在开玩笑么?我怎么可能不想杀你,要不是不可以,我一定要尝尝你是什么味道!”
“哦。”俞可淡淡。
简从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眼珠车轱辘似的转了一圈,从后面扒拉出一堆东西。
铁球气势磅礴,破风而来,哐当一声砸在男孩头上。
铁球落地滚到墙角,同样落地的还有男孩地头部,滚落到俞可鞋边,正脸朝上,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难看笑脸。
“……”俞可闭了闭眼,心底念了一句抱歉。
长腿一伸,男孩地头咕噜咕噜往侧面滚。
横向脖子切面里流出血液,身体没了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废了好大劲才终于找到脑袋。
他一手扒开眼眶,不管脸上面目全非的血迹咯咯笑起来:“我应该把你放进油锅里炸了,或者切碎剁成肉沫,那样你的肉或许会更好吃,”片刻,他又否定:“不,我应该生吞了你。”
寒光一闪而过,银色刀刃从他们中间劈开。
男孩向后飘开,即使速度再快脸颊依旧贴着刀锋堪堪避开,没有痛觉的小男孩感受到脸上的灼烧感,伸手一摸是黑沉的浓稠。
“你怎么敢拿着那个东西!”他面容极度扭曲,浑身裂开露出森森白骨:“你也是那样的人!那个混蛋一样!都不是好人!我不该怜悯你,我早就该应该杀了你!”
“下地狱,下地狱!你去地狱陪那个贱人吧!”
俞可接连退后,“?”
这里鬼怪都有属于自己的底线,一般来说要么和自己的死有关,要么是生前的执念,但这小鬼明显耐受性不高,只是被划了一刀就气成这样,脸上那小伤口都不用医治半天就愈合了。
风又吹起来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颤抖的发丝并未暴露她的不安,反而徒增一份狂狷。
布娃娃从小男孩怀里掉落到地,黑发小孩皮肤快速脱落,身躯逐渐透明,猛兽似的牙齿却异常清晰,中间掺杂血肉的白骨直入眼帘。
瓷白的利齿一开一合,淡化的唇看不出唇形,无声的空气寂静惊悚,更加悚然的是她能听懂男孩说了什么。
他说,我要杀了你。
布偶和他的主人一样,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落叶般轻飘飘落在地上,年幼的主人一气之下将它丢弃,好似如同丢掉一个垃圾。
俞可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少年悬挂在天花板上的衣服,衣服中没有任何人。
她眉头蹙起,微微一笑收回菜刀:“你很聪明,并不像一个五岁孩子本该有的智商,但也很残忍。”
她顿了一下,继续:“残忍中甚至带着一点天真,死去的这些年并没有把那部分天真完全抹去呢。”
无人应答。
明明有三个人存在的地方寂静的像是墓地,所有物品都蒙上了一层阴沉灰白色滤镜,而裸露在外的脚踝上,黏腻的触感触碰袜子,随之布料划过皮肤,触感像极了擦拭灰尘的湿抹布。
俞可低头,偏毛躁的假发垂在胸前,她透过发丝看到斜边被抛下的洋娃娃。
很漂亮的娃娃,缝着漆黑的眼睛和浓密的头发,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背带裤,布料上的针脚很粗糙,唯独鼻子下的微笑令人寒毛直立。
俞可眼神一凝,立刻抬腿把娃娃甩了出去。
“砰”一声,是布料撞到塑料门的声音。
杂物间里的简从手扒门框不敢出去,探着脑袋看俞可拿着刀往娃娃身上劈,而娇小的布娃娃没有想象中的笨重,异常灵活的身体眨眼间攀上她的肩头。
简从看见娃娃微笑的嘴巴咧开,张着嘴咬了下去。
俞可痛呼一声,肩膀没有流血,但刺痛真实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感觉自己要被刺穿,娃娃锋利的牙齿几乎咬断了自己的动脉,温热的血瞬间冰凉,但她仍然能呼吸,却堪比窒息。
娃娃稍微松口,出口口吻熟悉:“我好讨厌你啊,我的娃娃软乎乎的,它的牙齿并不锋利,所以我想要你死的更缓慢一点。”
是那个孩子。
它凑到俞可耳边讥笑:“我慢慢吸干你的血液,然后让你看着自己死去的模样,怎么样?”
“死法有点残忍,我不喜欢。”身体轻微颤抖下,俞可硬生生抬起菜刀一扫而过,削掉几根垂在耳侧的发丝,但并未伤到娃娃。
“是么?”男孩的声音空灵愤怒,轻飘飘传进她耳朵里,“可是你这样的人,就该配这样的死法!”
简从瞳孔一缩,惊呼不自觉从口中流出,瞪大眼睛想要提醒俞可:“身后!”
布娃娃从浓稠的黑暗一跃而出,只差半米就能抓到她的脊背,布料爪子不知何时变得锋利,刺穿木料不在话下。
借着倒影,俞可看到一山而过的阴影,她后退两打步,顺手从桌子上那捡起一个长木料朝着空中挥舞。
有东西触碰到了木料,俞可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手下力道加了一半用力打了出去。
“彭——”
娃娃撞到玻璃造成晃动,然后又落到地上。
俞可掂了一下木料,悠哉悠哉看了过去:
“手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