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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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夜色下的大地像是一块灰色的绒毯。海湾的对面城市灯火如同发光的云母，此时正值新月。天空中仅仅有的只是几丝并不显而易见的流云，虽然他们选择了一个好天气，但海边潮湿的空气还是降低了大气视宁度。
巴里·艾伦把早就准备好的野餐垫和零食从哈尔新租的那辆车的后备箱里掏出来，铺在地上。他们并不是唯一一个来到这片山顶上的，尽管距离海岸很远，他却似乎仍旧能够听到大海猛烈拍击悬崖的声涛。
说来有趣，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选一个好时间来看星星，在海边的那种。巴里提前准备好了一份名录，寻找那些以“梅西耶”的缩写“M”和数字命名的天体，或者是恒星和彗星。他们定下的日期却一直被延后，好好想想吧，世界上跑的最快的人和用一枚神奇指环的宇宙战警，想要像其他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在地球的表面上用肉眼和有限的器具来观星竟然找不出来时间，他们太忙了——哈尔随时都可能被叫走，他也一样。
但他们应该获得属于自己的时间——无论是谁都是这样，任何人都需要闲暇、需要理解和支持，需要和能够彼此支持和理解的人相处。他们两个，一个连早上的晨跑都是“绕地球赤道几圈”，另一个在人类询问“他们都在哪儿”的时候就已经去过无数有着外星生命的星球，竟然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出发，把那些食物和器具塞进后备箱里，慢吞吞地开着哈尔还不太熟悉的车爬上山顶。中途车子抛锚了，巴里执意拒绝哈尔“用灯戒提供便利”，而是像其他所有人一样慢吞吞地修好了车，糊了一身灰尘。
山顶上刮着猛烈的风，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太阳一样把烧得通红的躯体一点一点沉入碧蓝波涛中了。而最亮的那颗星已经出现在了东方晦暗的地平线上，一面是被阳光煮沸的赤红的海，一面却是冷灰色的夜晚轻幔。远处的城市一点一点地亮起了灯，从这里看去，瘦小的街道像一束射线，城区最繁华之处是文明的磁极，霓虹灯就是极光。
那些在空中闪烁不动的是恒星，巴里知道如果他有足够的耐心，那么他就可以慢慢地看见那些亮点从东方移到西方去。遥远的星光收到了大气扰动的影响，而哈尔却心不在焉，他叫了好几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我看了不少书，但这仍旧令人困惑。”巴里说，“也许你可以给我讲讲那些星座都在那儿？”
他没能得到回答，哈尔望着天空出神，接着他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巴里的问题，而是说：“看见了吗，那一颗——”
“那个亮点——”
“那是仙女系大星云，之前联盟又一次任务在哪里。”
“从地球上看来那么小。”
“直径是22万光年，视星等是3.44，所以你可以看见，巴里——你可以看见她的光辉，她每时每刻都在向我们靠近。”
“我记得那次——”
他陷入回忆之中，想起来那一次哈尔恰有事不在。别有目的的外星人总是盯着地球，而在那之后是一场混战。客场之中他们并没有讨到多少好处，对方有万全的准备，到了决战的时候所有人自顾不暇，他想着在其他人缠住罪魁祸首的时候尽自己的一份力，却因为计算失误而摔下了建筑。
没有人来接住他，就在他准备迎接地面的冲击的时候，温柔的绿光把他接住，他摔进了水里。
哈尔就是这样，总是在需要的时候出现，但在没必要的时候要，看上去却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不应该怪他，巴里想，太阳此时正沉睡在地面下，或者是照耀着地球另一边的璀璨世界。
“太阳，说到太阳，你知道吗，钻石的价值是骗局。”哈尔说，“如果你去分析钻戒的成分，你就知道它实际上是碳。在宇宙诞生之初，光子在一瞬间从一个极小的点爆发出来——它达到了临界值，一切从无到有。一个对万有引力青睐有佳的宇宙必定开始于一场大爆炸，源自于一场调和——”
“所以呢？”
“那个时候，整个世界只有白光，光子漫无目的的移动，一对对粒子和他们相对的虚粒子产生又互相湮灭，释放了大量的能量。在那个时候，世界只有白光，是生灵的白光，存在之灵应为此而感到庆幸。宇宙是被煮沸了，但是它在慢慢地降温，因为黑暗开始侵袭这个世界。”
提到黑暗，巴里想起了之前死人复活的事情。
他听说过一个预言，说哈尔是最伟大的黑灯尸，不过他对这种空穴来朝的事情没什么兴趣。那个像是一颗绿色恒星的家伙正好端端地在他的旁边坐着，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到OA一次，以更新自己的资料库——那些资料被全部塞进哈尔的脑袋里。
远处爆发的大量光子突然侵袭了他们的视网膜，有那么一瞬间，巴里感觉眼前一片白。原来是同样在山顶上等待着去数满天星辰的游客打开了一盏极亮的野营灯。在向他们说明过之后，灯被自觉地关上，但光污染带来的影响大约还要一会儿才能消除。
他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巴里揉了揉眼睛，哈尔打开一罐啤酒塞到他的手里。尽管这样微量的酒精实际上对神速力者的生理起到的作用实际上是微乎其微的。
“这亮光让我想起了寒冷队长的冷冻强，怪不得他要护目镜，只不过他的冷冻射线温度很低。”
“是啊，温度低，只有降温才能够让光子不再那么活泼。那是一场侵袭，但是，巴里，我们应该感谢侵袭——”哈尔从野餐垫上找到一块不知怎么滚落上来的石子，随意地丢了出去，那块不发光也不发热的小物体反射的光微乎其微，但巴里还是能够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碰撞声，可能是石头被扔在了什么东西上——草叶?泥石？随便什么吧。
“因为黑暗的侵袭，宇宙开始降温，要不然我们就只能够看见光和光，无数的光子自由散漫随意移动。但它们慢了下来，一个撞击了另一个，于是形成了世界上第一个质子，我们所知的四种基本力——引力，强核力，弱核力，电磁力被一一分离出来。这一切都要慢下来，如果我一直开着飞机，那么我就不可能看见一只初生的鱼仔在你的鱼缸里徘徊。”
他说的在他们刚刚交往不久后，哈尔送给巴里的礼物。一条小鱼，没什么特别的，透明的身体红色的肚子，像一滴在水中不会扩散的鲜血。他就把小鱼苗放在巴里的那个空了好久的鱼缸里，在之前洗干净了，鱼缸放在窗台上，从窗子往外看去，是一个宁静而祥和的小区，白色的栅栏和一条趴在草地上呼哧呼哧吐舌头的金毛犬都能够被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一切都还尚早，他们的身份和关系都是秘密。
比起巴里的速度，他可是个十足的慢性子，他可以在鱼缸前消磨一整天——如果那天他不需要工作也没有维护秩序和正义的使命的话。而那条小鱼也是十足的慢性子，鼓着一对黑豆一样的小眼睛，从圆圆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小气泡来。
那条小鱼没能在他的生命里停留更长的一段时间，某日起来，它似乎化成了水，不见了踪影。巴里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鱼仔生活过的水中有一些细小的杂质慢慢地沉了下去，而一簇新生的水草试探地在石头上舒展了翠色的绒毛。透过圆形的玻璃鱼缸，窗外的一切都变了形状，像是什么其妙的哈哈镜。
对于小鱼凭空消失这种事情，巴里实际上是颇为不满的，哈尔用了好大的劲才劝住他不要去化验水或者是调查监控什么的。
想要拉住这个温和却固执的男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哈尔不得不答应下来一次露营才告终。
紧接着，他失踪了好几个月，不告而别。就在所有人都感受道异常而他几乎要说出来自己的秘密的时候，哈尔突然消失了。
“你盯着天空看我什么时候回来实际上是一件挺傻的事，我工作的地方很远，你知道一个扇区有多大吗——光要很多年才能够到达地球，而到达不到达还是两说。你知道吗，恒星没有绿色的。”哈尔比了一个巨大的动作，“如果你想要看星星，那么我完全可以带你去太空里，没有大气干扰，所有一切都那么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哈，你要变成知识分子了？”巴里调侃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哈尔的肋骨，后者挪了挪身子，两个人靠近了一点，几乎是彼此依偎在一起。尽管光线式微，巴里还是很容易就看到哈尔其实有一些小动作。
哈尔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晃了晃自己的戒指：“小蓝人们强制输入进去的，这些知识让我的脑子有些乱。怎么？小熊接受不了我当知识分子的样子吗？”
“没，我只是意外。”
“一个王牌飞行员和一个顶尖飞行员的区别是直觉。”
“是啊，你说过很多次，我有着第六感神通的男朋友。”
“但在之前，驾驶那样的战斗机，你也需要学习很多知识——理论知识什么的，如果通不过的话就不会获得资格。”
“所以你想说你是个大学霸？”
“我原话不是这个，但是如果你这么理解的话，我认为没问题。”哈尔继续说，“所以为什么不能去一个没有打扰的地方呢，别说看星星了，我甚至都可以带你到星星上去——你想去哪一个都行，整个2814扇区都是我的管辖范围。”
“我可以带你去看世界上最大的钻石，它是一颗白矮星的核心，你看到之后就知道为什么钻石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的价值了。”
“大量的碳在恒星的核心中被锻造出来，它们是核聚变的产物，随着猛烈地太阳风被喷发出来，在一开始死去的恒星构建了生命的温床。它们那些复杂的化学分子在一种机制下形成了第一个能够自我复制的分子，于是生命就出现了。”
“我记得我有一枚钻戒，是我的祖父送给我的祖母的。他带着那枚戒指去了战场，我想钻戒的故事要比钻戒本身更有价值。”
巴里说到这里，看上去有点愧疚：“我并没有办法把那枚戒指赠送给你，它太小了。”
“小的像一颗遥远的星。”
人们怎么能相信遥远的星呢？
就像是逐星人们等待着哈雷彗星的回来，等待着超新星临终绝唱，尽管来自奥尔特云的彗星周期比人的生命还要长，尽管超新星的最后之光已经孤独地在喧嚣的宇宙中履行了数百上千万光年的距离。
但总有一颗星星是属于你的，一颗特殊的星星。
恒星温度低偏红，温度高偏蓝，主要的四种颜色是红色黄色白色和蓝色。黑体辐射决定了它们的颜色，但有一颗星星是绿色的，当绿色的流星回来的时候，漂泊在外的星辰之子就回到了阳光和海洋的怀抱。
夜晚的气温越来越低，虽然月亮完全处于地球的阴影之中，只要仔细搜寻，却仍旧可以发觉它暗色的轮廓像一只仁慈的眼睛注视着盖亚众生。在这个暗淡蓝点之上生活着七十亿人，每一个人都不同，这不是单纯的七十亿人，而是一个一个不同的人叠加起来。
“碳是生命的基石，恒星孕育了我们，而如果送你一枚铂金戒指那就是送你恒星最后的绝响。”
仙女座大星云——那燃烧着千百万无以计数恒星的椭圆星系如同太阳一样沉入了大海。
巴里打了个呵欠：“就算是你，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常见，不过那些知识的确对你的思维方式造成了很大偏差。”
“那么让我再说最后一句？”
“来？”
“你对我的视星等是-26.74，是-12.6，是1.97，是6.0。”
“还有呢？”
“在之前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一颗正在爆发的超新星，它的光芒要到几百万年后可能才会到达地球。我收集了铂和金这些在那一瞬间形成的金属，做了这枚戒指。”
巴里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在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愿意等待我这颗星吗？”
+1
“所以就着这枚审美灾难级别的戒指，就把你骗了？”
+2
“哈尔，我从来没有想到有我对你说这种话的一天——你可以说人话吗？”
+3
亲友喜怒不一，谁都阻止不了婚礼日期的定下。
过多知识摄入带来的影响慢慢地消散，港湾今日晴朗，万里无云，正是观星的好时节。
+4
使命突如其来，哈尔会和军团回到一百万年前阻止某个时空旅行者改变历史。
“等着绿色流星坠落的时候我就会回来。”在吻别后，哈尔冲着巴里挥手。
在那片寂寥稀疏的星河中，有一颗翡翠色超新星最后的光辉绝唱，经过百万年的孤寂旅途，终于到达了地球。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