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荣光与故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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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半身是血，如同地狱暗河中爬出的幽灵，死死攫住精灵长老的另一只手。
格林利夫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却立刻发现不能，只能缓声询问：“你要什么？”
“我的东西……奥菲……我的魔偶，还有黑皮魔法书，所有的东西，统统还给我！”虽然露娜还在怒瞪着他，但格林利夫发现，因为失血太多，她的眼神已经陷于狂乱，显然撑不了太久。
但他必须坚持下去。
“可以……但是在这之前，能不能先让你的同伴过来帮我一把？”他的目光落在了露娜身后的芙洛拉身上，“芙洛拉？”
这只青涩如初夏的精灵实在太容易看穿，也太容易心软。从小受到的教育似乎让她很难对同族抱有恶感。光呼唤她的名字，就可以轻易地获得原谅。就如现在，格林利夫就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忍还有犹豫。
“你的东西在哪里？”和表现出来的虚弱不同，少女似乎还保留了一些理性思维的能力。
“就在我的储物戒指里……等等，别松手，你可以让你的同伴拉住我，然后我会告诉你怎么打开它。”
“芙洛拉……你过来。”
事情正向着良好的方面发展，格林利夫心下稍定。
“在哪里？”
“左手。”
少女颤抖着取下戒指。
“开启……咒语？”
“啊，在那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他微笑。
“什么？快说！”
“在我腰上的袋子里装着一把秘银匕首，能否取出来递给我的族人？”他冲精灵少女微笑，不意外看她扭过头去。
露娜似十分焦急，也没多想便照办了。
“快，咒语。”
“啊……”他点头，一字一字传授她开启戒指的咒语，手指却微微地、以固定的规律颤动。
“喂，”芙洛拉发现了他的动作，立即出声询问，“等等，你做什么？！”
但是禁锢的咒语已然完成。他召唤风刃夺来精灵少女手中的匕首，然后挣脱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右腕上的束缚狠狠割去。
暗红的鞭状物应声而断。
他差不多要欢呼了——直到看见那鞭状物粘连着他的大半截衣袖一同滑入海水中。
而就在那截衣袖中，还放着他尚未来得及收入储物戒指的‘大精灵之泪’。
不！
他想要绝望地高呼，胸腔中爆发的尖锐音节到了唇边，却只有无力的低鸣。
不……
他几乎不敢相信，命运居然荒谬至此。为了寻回它，他等了许多年，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当他终于有机会再度拥有它，却还是将它遗失，遗失在永远也不可能找回的地方。须知那是他们最初的荣耀，最后的耻辱，亦是唯一的希望……
而他居然遗失了它。
“长老？”芙洛拉一脸惊疑不定地望着步履不稳的长老。
“啊……都是你不好？”
“什么？”精灵少女向他走来，伸手想要扶他，“长老你刚才到底想要做什么？”
“……回不去了。”
“啊？”
他呵呵呵呵笑了起来，就像濒临发疯的人那样捧腹低笑，笑得连面容都扭曲了：“我说回不去了……都是因为你们！”说着挥匕向她猛冲过去。
芙洛拉一脸惊骇莫名，反射性地避开，却在侧身的刹那想起，露娜还在她的背后。
少女似一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变化，只是吃力地扶着她的魔偶，在一大堆从戒指中倒出的宝物间，不断翻寻着什么。
格林利夫越过芙洛拉后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而是继续向前冲去，手中的匕首直扑少女毫无防备的后背。
“露娜！”芙洛拉甩出手中的鞭子将精灵长老抽向一边，在看清少女的一刹那几乎痛哭出声。
虽然匕首似乎并没有刺入很深，但她身上的暗红却比刚见时只多不少，几乎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除了脸，哪里都是红的。
风越来越大。
少女一手拽着魔偶，另一手抓住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紧紧帖在胸口，似浑然未觉自己身上的异状。
“你……”没事吧？
芙洛拉想问，却发现声音哽咽在喉中，再也无力发出。
“没事，芙洛拉。”她挤出宽慰的笑，望过来的眼中却没有焦距。
“是……你的眼睛怎么了？”她惊疑不定。
露娜晃晃脑袋：“没什么，可能是血流太多了吧……真冷。不过还好、还好赶上了，还能撑一会儿……”
“我马上给你治疗！”
她却不理她，而是将手按在了黑皮书上，仰脸向天，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呼唤：
“在掌管时间与真实的迦那神的见证下，露娜•塞里斯愿意用时间、生命来交换你的诺言！出来吧，纳蒂利————”
天边雷声轰鸣，大海愤怒涌动。天地间所有的声响都在同一刻爆发，应和着她的呼唤，如盛大狂欢的前奏。
当第一滴雨伴随着闪电砸落，远远地传来了一声尖啸，像是哭泣，又像是欢笑。那种近乎撕裂脖颈的发声方式，听得人皮肤不自觉地发紧。
而很快地，眼尖的芙洛拉就发现，汹涌不安的海面上，有什么生物正在高速接近。
“那是什么？”她惊叫。
梦魇般的黑色翅膀，血刃般的尖爪利喙，还有标志性双头——
有什么呼之欲出，但芙洛拉却蓦然遗忘了它的名。
“那是……那是——”
“波洛克，”她的声音如月光轻柔，即使在风暴的喧嚣中，依然毫不含糊地传到了听者的耳中，“它们是大海中迷失灵魂的最终归宿……孕育于惊涛之下，乘满月的潮水出生，汲暴风的能量成长，在混乱中寻觅猎物——它们是大海的眷族，风暴的爱子，返世的生灵——双头的海鸟，波洛克。”
眼看它马上就要撞上自己，芙洛拉猛地俯身护住露娜，等了许久也没有受到预期中的疼痛传来。当她忐忑地抬起头来，却悚然发现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侧。而黑翼海鸟早已掠过她的头顶，继续在惊涛怒浪中欢歌。
“你是谁？”
“啊，不用如此防备我。”她举袖掩嘴，“我只是应约前来帮助我亲爱的女孩。”
“你到底是谁？”
这一声，却是来自更远的地方，出自另一个人口中。
黑袍女人静静转身，似在兜帽的阴影中打量着全神戒备的精灵长老。
“啊，赤手空拳地回答以武力相向人的问题，可不是我的习惯呢。”她慢悠悠地向格林利夫走去。
“站住！”
黑袍女人却没有停下。
精灵长老咬牙发出更多的风刃。无数锋利的气流交织成细密的网，切开雨幕，向她兜头罩下。
“真是粗暴……”她叹息着抬手，“以迦纳神之名，时之隙。”
术法完成的刹那，电光凝固，雨水停滞，驰骋天地的风暴失去了所有声色，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静止的时间中，她安然穿过暴雨，穿过风网，似滑曳水上的天鹅，优雅无匹。她无声无息地走到格林利夫面前，轻巧地摘下他手中的匕首。
闪电似灵蛇般重新隐入乌云之中，天色骤暗。
虽然时间已经开始流动，但格林利夫却惊慌地发现他动不了了。
“怎……怎么回事？”
所有力气都已离他而去，全身的血肉都像投入了贪婪古魔胃液中般开始消融，他却一丝力气也提不上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视野逐渐变低。
“啊，时间到了呢……”她低笑，“这是你背弃誓言，使用禁忌之物的代价……”
“该死的家伙，你做了什么？”
酸灼的剧痛在瞬间袭来，如岩浆兜头浇下，即使漫天的冰雨也无法缓解分毫。他克制不住地嚎叫起来，撕心裂肺。
她摇头：“亏我刚才好心封住了你的痛觉……可惜伟大的长老似乎不愿领情呢。”
他慢慢软摊在地，口中除了凄厉的嘶吼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但他的眼却始终盯着她手中的匕首。
“想求我给你个痛快？”她走近一步，抬手略略撩起兜帽，“但是当初有人这么求你时，你却没有同意呢……”
光线晦暗，但他依然在触及她容颜的刹那瞪大了眼。喉咙里咕咙半天，最后只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浊音。
“似乎还认得这张脸？那么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就好心帮你完成最后的心愿吧，记住，只有一个。”
说着她敛袖弯腰，侧首静听。
“说吧。”
“我想要……”
他犹豫着吐出模糊的字句，说出了那个比结束地狱般的痛苦更为迫切的愿望。
焦灼的等待中，时光似被拖曳得无限漫长。就在他以为自己将带着遗憾迎接永眠之时，终于还是等到了她的回答。
“呵……呼唤那个名吧，你的愿望必将得到满足。”
然后这成了他在世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风暴之声渐渐归于虚无，无尽的黑暗慢慢夺去他的五感，全身的痛苦亦逐渐远去……
……
“格林，你的术法练习得怎么样了？”
白袍的霍格特里站在不远处的绿树下。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增添了几分大精灵般神圣的气息。
“长老。”
面对最尊敬的老师，他忙恭敬行礼。
“无须向我行长老礼，”霍格特里微笑，“难道你忘了自己也已经是长老了？”
“是的，但还是一样的。”无论如何，你还是我最尊敬的老师。
他依然坚持行完礼，但这一次却是对师长的礼节。
他叹了口气，话语中透着淡淡的无奈，“为什么不穿白袍？”
白袍是精灵族智者的象征。
“因为我还不够资格。”远远不够。
他是最年轻的长老，天赋卓绝。但他亦知道，在老师霍格特里面前，至少现在，他绝没有勇气自称充满智慧。
霍格特里似略有惊讶，但很快就像是明白了一般：“那你希望……”
“当有一天，当我能带领全族回到暮光森林时，我一定会穿上白袍，老师。”
“你这孩子……”霍格特里依旧叹气，却也不再坚持。
那时他还很年青，青涩如同初夏的果实，从来不知道秋风与寒霜的滋味，自然无法理解他老师叹息中的含义。
那时他一心只想建功立业，想着终有一天他会回去，穿上象征智者的白袍，带着大家一起回归故乡，迎接无限的荣光……
啊，他的心愿，从来都只有回去而已，露娜莉亚。
……
她的手穿过他的胸膛，如穿过空气般无碍。但当她取出来时，却多了一团暗红色的光。
黑袍女人冲半空中的海鸟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然后抬手任半人高的波洛克栖于她的左臂弯之上，同时将手中的光团递到了其中的一只头前。
黑鸟却扭过头去，仿佛十分不情愿。她将光团又凑近了些，柔声劝慰：“就是暂时挤一挤，不会太长时间的。”
另一只脑袋却善体人意地凑了过来，将那光团衔住并很快吞咽而下。
“做得很好，薇莎。”她拍拍它，如夸奖听话的孩子。做完这一切，她转头望向一旁呆愣的精灵少女。
“你要做什么？”芙洛拉拦在露娜面前，警惕地望着来路不明的黑袍女人。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这女人看的是她背后想要极力掩护的人。
“喂！”看黑衣女人越走越近，芙洛拉不禁着急，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阻止她。战斗、逃亡、惊吓还有恶劣的天气……几番下来，她的□□与精神上都受了不小的创伤，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有恩必报的信念还在支撑着她。
“相信我，我只是应约来解救我亲爱的女孩。”
“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来的家伙，凭什么让人相信？”
“呵……倒也是。”她掀开兜帽，“这样总行了吧？嗯？怎么不说话？”
天色晦暗，暴雨如注。
芙洛拉什么都看不清楚，却又分明看见了什么。
——她看不清面前人的五官，却又分明看见她的发居然是与面庞同色的白。
“你的头发……”
“嘘。”黑袍女人竖起食指在唇，绕过芙洛拉来到露娜面前，“得快一些了……”
“……做什么？”
“啊，开启契约之门，以真正的誓言……”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荣光与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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