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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交差 ...

  •   虽说韫棠允了林乐澜休息几日,但她第二日即按时来应卯。

      “尚仪大人。”

      “这么早便来了?”韫棠放下笔,示意自己对侧的座椅,“坐。”

      “睡了一晚,感觉好多了,多谢尚仪大人。”房中没有外人,林乐澜犹犹豫豫开口,“下官昨日回去细想了一遍事情原委,越想……越觉有蹊跷之处。”

      “但说无妨。”

      “是。尚仪大人知道,下官与刘典宾刘大人是五日前入尚功局应卯的。苏尚功待下官等很是和善亲热,还留我们用了晚膳。”

      大约是苏尚功提前打点过尚食局,那日的膳食比之女官常例丰盛不少,还准备了三四道甜点。糕点入口,她那时觉得苏尚功爽朗大方,初来尚功局的陌生与不安在谈笑间散去不少。

      “也就是在晚膳时,苏尚功为我们分派了事务。她道我们是尚仪局中人,不会让我们做太难的活计,因而选了刘典宾去绣房督看绣娘,让下官与吴掌珍一道掌管金银线这些贵重物件。”

      苏尚功一副为她们考虑的模样,所派之事又有尚功局的女官帮衬,她们便万事听从安排。甚至于因为活计轻松,她还颇觉幸运。

      “其实下官以为,珍宝的保管比督看绣娘更紧要些,该是刘典宾去合适的。”

      韫棠手中笔润了墨汁,继续听林乐澜说下去。

      “用过晚膳,下官去见了吴掌珍。她告诉下官,绣房近来忙于为陛下准备夏日冠冕,已提前从司宝司支取了一应物件。其中陛下旒冕上所用玉石是最为贵重的,要好生保管。”

      “你可有事先看过那些玉石?”

      “未曾。”林乐澜颇为懊恼,“吴掌珍未提过此事,下官糊涂亦没有想到此节。加之天色已晚,与吴掌珍说完,领过钥匙我们便各自散去了。”

      韫棠停下抄写的手,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碎裂的那枚和田玉一直好生贮于锦匣中,钥匙是我与吴掌珍各保管一把,须两把一起才能打开锦匣。”

      这样虽保险,却也无形中绝了她们二人单独打开察看的机会。

      “那日午后原本还在午憩时间,下官半睡半醒,司制司的人急匆匆传话要用和田玉。来人催得很紧,下官立时便清醒过来。因苏尚功交代在先,和田玉贵重不能假手于人,是以下官与吴掌珍须亲自护送过去。”

      “吴掌珍取了钥匙,下官捧着锦匣,走出门时下官却不知怎地脚底一滑,像是被门槛绊了一跤。女史来扶又误打误撞推了下官,锦匣直直摔了出去。”

      回忆起那时情景,林乐澜仍心有余悸:“锦匣坠于地,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动弹。吴掌珍最先反应过来,打开锦匣时玉已碎作两半,于事无补。”

      韫棠摇头:“和田玉珍贵,若要取用为何不早早交代,偏偏临时急用。”

      依她所见,苏尚功并非不周到之人。况且打造旒冕非一日之功,难道一时半刻都等不得么?如此行为,倒像是刻意让人手忙脚乱似的。

      “尚仪大人……”林乐澜吞吞吐吐,压低了声音,“玉碎时下官曾将两半玉合上过。虽说徒劳无功,但却觉明显差了些缝隙。当时下官和吴掌珍只以为是有玉屑飞出,并未放在心上。可昨晚回去下官想了又想,实在是有说不出的怪异。”

      见韫棠沉默,林乐澜忙解释道:“下官并非有意推卸责任,此事是下官之过,下官只是……”

      “从始至终,你都未见到过完好的和田玉,是么?”

      林乐澜猛然抬眸,“尚仪大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想了又想,无比肯定道:“未曾。”

      韫棠苦笑,此事只是她们的猜测,不能妄加议论。又或许,是她们多心也未可知。

      “不论如何,陛下对此已有定论。无凭无据,这件事情只能到此为止。”

      “是,下官明白。”

      就算再年轻,林乐澜也知晓宫中不是是非分明之地。苏尚功抢先在陛下面前请过罪,一切盖棺定论,如何能再纠缠。

      好在只是被罚了一年俸禄,小惩大戒。

      “不瞒尚仪大人,那玉碎时,下官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至今想起,林乐澜仍心有余悸。

      “他不会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要人性命的。”

      韫棠说得无比自然,完全不觉有什么。

      林乐澜默默垂首。尚仪大人言者无心,她只能尽力装作没听出她话中的熟稔。

      看尚仪大人与陛下为数不多相处的模样,堂姐说他们二人曾有一段情,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林乐澜坦白完所有事,一时却不想离开。

      在尚仪大人身侧,她觉得很安心。

      见韫棠一时没有赶她的意思,林乐澜大着胆子换了话题:“尚仪大人在抄《礼纪》么?”

      “是,”韫棠点了点数,“陛下限期十五日抄完,差不多有一半了。”

      林乐澜帮着韫棠整理抄好的书笺,其上字迹灵动秀逸,赏心悦目。

      “尚仪大人的字可真好。”她忍不住夸了一句。

      韫棠笑道:“儿时跟着外祖父练的。到女官考选时,发现一笔好字很有用场。”

      林乐澜深以为然,她将书笺工工整整叠于一旁,找不到多的理由逗留:“尚仪大人忙,下官先告退了。”

      “去罢。”韫棠重新拿起笔,末了又道:“方才你与我所说之事,莫与旁人提起,以免惹祸上身。”

      “是,下官明白。”

      她走出主屋,阳光有些耀眼,打在树叶上投下斑驳光影。

      罚俸一年,三年内不得升迁。林乐澜算着,不禁气馁。

      罢了罢了,只能当是吃一堑长一智。

      很快便会是新的一天。

      ……

      月中发俸禄的日子,尚官六局中喜气洋洋。

      林乐澜坐在廊下,看着院中一片热闹。

      每月的俸禄,尚仪局中会有专人去内廷统一领来。各级女官的俸禄送至她们值房中,余下的女史杂役则在院内自行领取。

      林乐澜惦记着自己罚没的十两月银,心下伤感。偏偏今日连天都是阴沉沉的,更添几分惆怅。

      “尚仪大人要出去啊?”

      见韫棠抱着厚厚一叠书案出了院门,林乐澜忙站起身。

      “今日天气不好,像是要下雨。”

      “是,本座想快去快回。”

      毕竟昭阳宫这一趟,早晚要去。

      林乐澜让开路,韫棠走出两步,回身道:“今晚酉时,你来我房中一趟。”

      “尚仪大人是有事吩咐么?”

      林乐澜打起精神,存了戴罪立功的心思。韫棠道:“届时自会与你说。”

      “是。”

      天幕中团云密布,灰蒙蒙的一片。走在往昭阳宫的宫道上,韫棠也没想到会遇见熟人,柳大学士家的千金柳琦。

      “姜尚仪。”

      “柳小姐。”

      二人见过礼,柳琦以官位相称韫棠,十足十的尊重。

      “我今日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正准备回府。”

      “太后娘娘抱恙,阖宫都记挂着。”

      “是,看娘娘今日的气色已经好多了。”柳琦打量着韫棠手中书案,“天欲雨,尚仪要往何处去?”

      韫棠含糊道:“有公务在身罢了。”

      柳琦没有追问:“尚仪当真勤勉。”她说来不免遗憾,“宫中女官我亦心向往之。只可惜我自幼身体不好,家中不让我应选。就是参与了科考,怕是也未必能中选。”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罢了,上天自有安排。”

      “是,尚仪通透。”柳琦会心一笑,“我便不耽误尚仪正事了,告辞。”

      二人互相致意,各自别过。

      韫棠想起一事,柳琦与她年岁相仿,至今亦未婚配。柳家乃京中名门望族,曾出过三任内阁首辅,两任皇后,门第之高可见一斑。

      平宁三十年以来,因庄慧太后嫡出的明安太子薨逝,储位空悬诸王争立,导致朝廷形势变幻莫测。朝中重臣有适龄女儿者多持审慎态度,未轻易许婚。加之先帝驾崩国丧三月,不少世家小姐婚事因此延误,她与柳琦在其中并不显突兀。

      虽为后宫女官,但当年夺嫡之争的激烈韫棠心知肚明。昨日还是皇族显贵,今日已幽闭为阶下囚。父子离心,兄弟阋墙。彼时少有人能料想到,最后是自请赴边关三年的裴晗回京夺得帝位。

      柳琦乃柳家嫡长女,她的亲事迟迟未定下,朝中不知有多少人观望。

      韫棠抱着书卷的手紧了紧,终归不愿多想。

      午后这个时辰,裴晗多在御书房理政。韫棠一早着人打听清楚,特意选了此时出门。

      在昭阳宫外说明来意,韫棠只等将东西交与昭阳宫侍从代为转交,便可打道回府。

      “尚仪大人稍候,奴才这就去通传。”

      如此态度,韫棠心中打鼓,脚步犹疑起来,却又不便当场离开。

      “尚仪大人请,陛下在侧殿书房中。”

      “有劳。”韫棠失算,心底将打探消息的采桃骂了一句。

      采桃运气倒好,今日正好回府去换采梨来,此刻不在她身边。

      昭阳宫内韫棠来得甚少,好在有两名侍从为她引路。

      纵然天色昏沉,主殿檐上金色的琉璃瓦依旧夺目,彰显着帝王无上至尊。

      “姜尚仪安好。”高全侍立在御书房门侧,客气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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