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陌生人》容凡

25、梨花落（二）

　　很久以后，他仍然笑着回忆那一幕。
　　一个白衣少女，带着指尖纯白的蝴蝶，在漫天白色梨花的背景下对他说：
　　“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只因她的这句话，他走进了她的生活。

　　周三和周四，是她最最期待的日子。如雪般飘飞的花瓣，浅浅地在园中铺了一地，她淡米的身影停在梨白的落花间，琥珀色的眼睛淡淡地凝视着院外。
　　他还未来。
　　母亲对她的保护几近苛刻，她很少能接触到外面的人，但他成为了例外。他的到来冲淡了她生活陈腐的气息，仿佛黑白间一抹鲜亮的色彩。
　　生日那天，他送她一条细凉的手链。阳光反射着它的斑斓绚烂，有着像她一样水灵的美丽。
　　他说她戴着很好看。
　　所以她戴给他看。
　　“小黎。”
　　她的笑随那熟悉的声音绽放，如夏花粲然。
　　手链水晶伶俐的流光溢彩，在她的笑容面前黯然失色。他皱眉失笑：究竟世界上有什么东西可以与她相配？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味道让他全身心的放松安静，像一汪清泉，涤洗着他心中的尘埃。
　　他站在他初见她的落地窗前，任阳光放肆地在脸上跳跃。她在他身后的沙发中，依旧抱着《圣经》，只是书签的位置从初识的那天起就没再变过。
　　他转过身，背后刺眼的光使他的面容更加模糊。
　　他瞥见客厅中，静静凝立着的一架风琴。古朴凝重的材质，繁复的古老图案，凸现了庄重的气质。好像很多年前，他曾经到过的那座教堂中的一样。
　　“小黎，我想听你弹那架风琴。”
　　她的面容微微僵硬。
　　“一定要，那一架吗？”
　　似乎那风琴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不过偶然兴起，无意触动她重要的东西。
　　“我只是想听你弹风琴。”
　　她的眼眸恢复了灵动的神采，“琴房里还有一架，跟我来！”
　　他跟上她的脚步，走进琴房——
　　竟是一片黑暗。
　　他第一次在她所到之处看见黑暗。
　　她熟络地走到房间的另一头，掀开厚厚的窗帘，金色的光如脱缰的马儿冲了进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充满整个屋子。
　　他也曾随潮学过些乐器，那些浮华喧嚣的声音，根本无法与这质朴厚重的天籁相比。她端庄地坐在风琴前，淡米色的拖地长裙沿她亭亭玉立的脊背流泻而下，仿佛有无数光在流动。
　　他凝视着她微闭的眼眸，感激上苍让他们相识。
　　“不好听吗？”
　　她轻声问。
　　“没……没有，怎么这么说？”
　　“我弹完好久，你都没说话，我还以为……”
　　“很好听，我听的入神了。”
　　“真的吗？呵呵……”
　　她对他灿烂的笑，幸福洋溢在白嫩的面容上，化作奇异的红晕。他克制着想抚上她脸颊的冲动，怕惊扰到眼前这纯白的心灵。
　　“那个……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只要能够做到，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带我出去，好不好？”
　　她极其柔软地说出，手指不安的搅动，脸上净是未明的紧张和渴望。
　　他如何能拒绝这样的她？
　　外面的世界，虽然不一定美丽，对她，却有致命的吸引力。在那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单纯美好如她会不会彻底失望呢？
　　那么，就让他作她身边最最勇敢的骑士，守护她，安然作个俗世的匆匆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