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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股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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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何希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何希有又躺了会儿,懒洋洋地起了床,推开门后看见王如悔坐在院子做木工,木头花撒了一地。
王如悔听见动静,回头望了眼,见他醒了,笑了道:“睡得不错吧。”
何希有走出来,问他:“在做什么?”
“凳子,”王如悔说,“隔壁的婶子年纪大了,洗衣服不好蹲了,我帮她打一把。”
何希有说道:“这样啊。”
“锅里还有饭,”王如悔说道,“王劝早上做的,他去上工了,让我告诉你吃饭。”
王如悔和王劝的性格如出一辙,都是那种对别人的闲事不闻不问的人,何希有突然借住过来,王如悔和他的儿子一样,并不过问缘由。
何希有想,这种人是他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怎么见过的,或许底层的人就是这样的,可以共患难却不能共享福。他们不会在你富贵的时候凑上来,甚至是不喜欢得势的时候的你的,但是当你落魄了,他们又能比谁都包容你。
何希有身边却都是一些可以共享福不能一起患难的人,这种感觉很新奇。
接下来的时候,王如悔安静地干活,何希有坐在旁边,看他做事情,听着刨木头的声音,心情也慢慢地沉静下来。
王如悔动作很利索,三下五除二就做出来了一把矮凳,他扔到地上立稳,让何希有试一试,何希有坐上去,说道:“很结实。”
王如悔说:“做木工是个精细活儿,一般人做不了,不是手艺笨,是太急躁。”
何希有一开始没有听懂,王如悔说道:“这四个腿,差那么一分一毫,坐着都会晃荡,所以一开始锯料的时候,是最费时间的,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就差不了了。有时候你看我摆放了一地的材料,好像什么都还没有,但可能我下一秒就能做成了。”
何希有终于听明白他是在点自己了。
王如悔显然还是比王劝要道行深一些,说的话不动声色,却已经点透了何希有心浮气躁,人浮于事。
何希有说道:“唉。”
王如悔:“叹什么气?”
“叔,你能帮我做点东西吗?”
“什么东西?”
何希有从怀里掏出张纸来,那是他前几天画的图纸,王如悔看了会儿,放下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何希有有些难以解释,他说道:“这是一种……蒸馏装置。”
“它有个名字,叫酒甑,”何希有用手比划了一下,说道,“架在天锅和地锅之间,必须有这个东西,才能提纯出纯度比较高的酒,上次我在你家做的酒,就是用了这个办法,但是当时条件太简陋了,还不算太成功。”
王如悔很痛快地说道:“可以。”
何希有说:“可是我现在没有钱。”
“不要钱。”王如悔却说,“我和王劝乃是江湖儿女,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做事全凭义气。你提钱,便是看不起我们了。”
何希有赶忙说:“我没这个意思。”
王劝身上确实还有些江湖的草莽气,可能这就是他总是很毛躁冷酷的原因,他根本不愿意搭理何希有,却愿意帮何希有杀一个贵族子弟,这种气质看来都是来源于他爹。
何希有想,王劝上辈子其实也是这样的,可以为了一个帮过自己的人独自踏上异国他乡。
王如悔说罢便指挥着何希有去拿木材,何希有给他打着下手,木材在王如悔的手下很快变成了一块块整齐的木头片,王如悔下手快准狠,何希有甚至都联想到了他以前杀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果断的,中午两个人随意吃了一口,下午的时候,王如悔自己在做收尾工作,何希有去街上买了壶酒,他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接王劝下班,又想到齐云社实在太多熟人了,便作罢了,没想到都这么躲了,还是遇到了熟人。
冯十三郎从路上喊住了何希有,何希有浑身一激灵,登时想要跑,冯十三郎从马上下来,勒令道:“你给我站住。”
何希有僵硬地转过来,虚伪地假笑道:“啊,冯十三郎近日可好?”
冯十三郎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何希有试探着说,“你这么说,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冯十三郎咬牙切齿地道:“多亏了你,现在全京城都说我喜欢你!我这个月已经被拒绝了三次了。”
“疯了吧这些人,”何希有巴结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不存在的土,说道,“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冯十三郎拍开他的手,说道:“你鬼鬼祟祟地这是干什么?”
何希有忽然眼睛一转,有了个想法。
日落西山,王劝拎着几个烧饼和一条鱼,慢悠悠地走回家,他腰上别着个酒壶,影子被夕阳拖得老长。
推开家门,看见正对面的屋门槛上坐着两个男人——
冯十三郎大马金刀地坐在门槛上,脸色黑得吓人,盯着王劝走进来,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横得要命。
何希有只好硬着头皮介绍,说道:“咱们互相都见过了哈,这位就是我们名动京城的冯十三郎,冯十三郎,这位就是我的干弟弟,王劝。”
冯十三郎从嗓子眼里蹦出个音节来,算是知道了。
何希有又对王劝挤眉弄眼,示意招待好这个大神,王劝没看懂,也可能是根本就懒得搭理他,说道:“做饭去了。”
王劝进了厨房,依稀听见王劝和冯十三郎在院子里的聊天声。
何希有在给冯十三郎介绍自己的拔得头筹计划,依稀地有几个词飘了过来“蒸馏”、“店铺”等等。
冯十三郎偶尔提出些疑问,从语气上听来,兴趣不大,也不怎么信任何希有。
接下来王劝把菜下进锅里,爆炒的声音彻底盖过了院子里说话的声音。王劝就没有再听了。
当天晚上王劝随意炒了个青菜,炖了条那天晚上何希有吃得快埋进盘子里的鱼,菜端上桌,他看见冯十三郎和何希有蹲在院子中间,面前架了一口锅,何希有把酒倒进锅里,有点少,王劝喊了他一声:“喂。”
何希有一抬头,一壶酒迎面就扔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接过来,说道:“你买的啊。”
“小小年纪,”何希有老妈子一样道,“你不会在喝酒吧?”
王劝已经开始烦了,王如悔从屋里拄着拐杖出来,笑道:“开饭了?”
何希有道:“有酒喝了,再给冯十三郎演示一遍。”
何希有又把上次蒸馏的方式演示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他有了酒甑,就方便多了,把酒甑架在地锅上,锅夹在酒甑里,一根木棍从酒甑内部引出来,然后把天锅清洗干净,装上了冷水,便开始添柴。
不消片刻,就有水滴淅淅沥沥地流了下来,何希有照例扔掉了头酒,接了一小壶后熄了火,递给了冯十三郎。
他一努嘴,有点骄傲地道:“你尝尝。”
冯十三郎是在军队里生活了多年的男人了,他们这样的人,都是把酒当水喝的,冯十三郎起初是不屑的,他自认这世上什么好酒都喝过了,何希有不过是拿了一些普通散酒过来,虽然招式一套一套的,但也没当回事。
结果一打开盖子,问道味道,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王如悔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不一般吧。”
冯十三郎当即灌了一口,他破口大骂:“这他爹的是什么东西?”
他骂道:“你这小子,哪来的这种本事?”
“你就说你佩不佩服吧。”何希有不多解释。
冯十三郎却已经在考虑他刚才说的合作的事情了,他有些疑惑地道:“我都已经给你一百两了,你都花完了?你吃钱啊。”
终于说到正题了,何希有顺流直下:“说的就是这个事,冯十三郎,我为了和郑奇一退婚,已经离家出走了,现在分文没有了,只剩下一身技术,……还有点美貌。”
何希有一点脸都不要地道:“你要不看看,还喜欢我吗?”
所有人:“……”
何希有说:“你要是喜欢呢,你就给点钱,我算你大股东,以后给你分红,你要是不喜欢了呢,你也给我点钱,我拿了钱就滚远远的,我也算你大股东,你以后闭着眼拿钱就行了。这是双赢啊,冯十三郎。”
冯十三郎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他说道:“我就是横竖都得给你拿钱呗。”
“不一样的,”何希有解释道,“要么问你还喜不喜欢我呢。”
何希有说:“不喜欢的话,至少不太容易人财两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