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蔷薇》花朝六九

2、第二章

　　楚衍之和身边的人碰了下酒杯，将里面的香槟一饮而尽，面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客气，心思却是转到刚才那一眼上去了。根据照片上来看，前面那个出挑的身影应该就是陆长遐，他旁边的那位Alpha大概率是顾安巡，他俩似乎是从初中到出国都一直在一个班的好兄弟。

　　没记错的话，陆长遐是小他三岁。小时候的陆长遐经常跟在楚衍之身后一口一个哥哥地喊，恨不得连睡觉也跟楚衍之在一起，楚衍之脾气好，加之没有多少同龄朋友，也随他黏着，直到楚衍之上了初中两个人不在同一所学校后才渐渐没了联系，属于一种说熟不熟，说不熟也熟的尴尬关系。

　　楚衍之正思考着怎么去探一下陆长遐的口风，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活泼又忐忑的声音:“衍哥！”

　　楚衍之一愣，才发现陆长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边。许多年没见，当时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孩已经抽条长大，甚至比他还高了一个头。眉眼深邃，特别干净帅气的长相。估计是不少Omega倾心的对象。

　　楚衍之略微思索一阵，对他点了点头:“长遐。”

　　陆长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脸上带着一点红晕。

　　楚衍之:“？”
　　楚衍之神色不变，手指却是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香槟杯，陆长遐这什么表情，他说错话了？还是说应该生疏一些比较好？

　　“陆少爷。”楚衍之改口礼貌喊道。

　　陆长遐如遭雷劈，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生疏了这么多！

　　看见陆长遐一瞬间变得泫然欲泣的表情，楚衍之原本到嘴边的寒暄话语又咽了下去，这又是怎么了？

　　顾安巡:“……”好丢人，好尴尬。

　　很难想象，方才在走廊时陆长遐还是这般胆大的——

　　和楚衍之对视的那一眼，陆长遐瞬间僵在了当场，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摆出来自然的姿态应对一下，但他的目光完全不听使唤，黏在楚衍之身上动不了。

　　怎么头发这么长了呀……陆长遐没由来地想，他记得出国前楚衍之还是短头发来着。

　　楚衍之似乎只是不经意地看了这边一眼，他的注意力很快又放到了身边的上面，继续款款而谈。

　　顾安巡一直挨着陆长遐，陆长遐这点异样自然躲不过他的双眼，基于此，他有一个很不妙的猜想。

　　陆长遐滚了滚喉结，一把抓住顾安巡的胳膊，严肃地看着他:“快看快看，我的形象没坏吧？”

　　一晚上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相似话语的顾安巡:“……”

　　他警觉地看向陆长遐:“兄弟，我有个猜想。”

　　“哦，”忙于检查自己衣服有没有衣褶的陆长遐头也不抬地回答，“你的猜想是对的，我喜欢他。”

　　顾安巡:“……”
　　顾安巡:“？？？”
　　你是装都不装一下的啊！

　　“可他是Alpha啊……”顾安巡神情恍惚道，完全没有想到AA恋居然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他的好兄弟。

　　陆长遐奇怪地反问道:“他是Alpha，和我喜欢他冲突吗？”

　　“不是，”顾安巡真服了陆长遐不顾一切的少爷脾气了，“谁家Alpha和Alpha在一起啊？不说标记的事情，易感期怎么办？Alpha和Alpha之间信息素的排斥怎么办？而且AA相恋，不被社会歧视死才怪。”

　　“我知道啊，”陆长遐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出去，声音融进嘈杂的宴厅中，“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跟他在一起。”

　　哈哈，在兄弟面前坦坦荡荡，在暗恋对象面前畏畏缩缩，好一个帝国第一Alpha啊！顾安巡面无表情地想，半晌，他狠狠在心底叹了口气。

　　虽然说这段爱情无果的概率高达99.9%，但他还是头一横决定给好兄弟搏一下那可怜的0.1%。

　　顾安巡笑着给楚衍之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楚总好。”

　　楚衍之还是擅长应对这种，偏头对他回以礼貌一笑:“你好。”

　　几缕发丝顺着他的动作垂落到肩膀处，又被他轻轻拨到耳后，动作十分优雅。

　　顾安巡不动声色地倒吸一口凉气，我靠！这杀伤力，这跟下蛊有什么区别！怪不得陆长遐这小子被迷得晕头转向的。

　　“我叫顾安巡，”顾安巡一边心下感慨一边大大方方做了自我介绍，他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紧接着把陆长遐拉了过来，“他是陆长遐！”

　　楚衍之挑了挑眉，目光又放到陆长遐身上。

　　陆长遐深呼吸了一下，心底给自己打足了气，准备一展帝国第一Alpha的风范，结果猝不及防正对上了楚衍之的眼睛，心脏瞬间一个大跳跃，跳得嘴皮子都哆嗦了起来:“衍衍衍衍衍衍……衍哥……”

　　顾安巡:“……”
　　大哥，你一定要上赶着显摆你的没出息吗？

　　楚衍之:“……”
　　不记得陆长遐是个结巴啊？

　　陆长遐看起来快要被自己这没出息的样子给气哭了。

　　倒是旁边几个处事圆滑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给解了围：“楚总长得太好看了，看把陆少爷紧张的。”

　　“是啊是啊。”
　　“没关系的陆少爷，我们楚总年少有为又这么好看，你这反应很正常！之前有Omega看见楚总都走不动道呢！”

　　“早听说陆少爷小时很喜欢和楚总玩，小时候的哥哥变化这么大可不得震惊嘛！”
　　“哈哈哈哈小时候喜欢跟楚总玩，看来长大也很喜欢跟楚总玩嘛！”

　　他们一唱一和的，把陆长遐的失态归根到了楚衍之的优点和两人许久未见上面，既给了陆长遐台阶下，又捧了一把楚衍之，一下子讨好了两个人，手腕高明得让人咂舌。

　　陆长遐很满意，他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欢喜，眼睛亮亮的：“衍哥，好久不见！”

　　他们在这谈笑风生，自然而然地冷落了楚期一行人，楚期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方才开口的楚家长辈主动加了进去：“陆少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黏着我们家衍之，只是衍之对谁都这样冷，你别在意。”

　　“我不介意。”陆长遐回答的是长辈的问题，看的人却是楚衍之。

　　楚衍之对他回之礼貌一笑。

　　陆长遐的脸慢慢红了几分，眼神飘忽，有些不好意思。

　　楚衍之：“？”

　　长辈笑了笑，把楚期拉到他俩中间，一下子就隔断了陆长遐的目光，陆长遐看不见楚衍之，心下当即有些失落，只能强打起精神看向楚期。

　　长辈说：“你既然喊衍之一声哥哥，也可以喊小期一声哥哥。小期脾气很好，又接手了楚氏，正好你俩交流交流。”

　　陆长遐一顿。先前说楚衍之脾气冷他还能理解为长辈对晚辈的回护，但眼下这人又提起楚期脾气好，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他虽刚回国没多久，但楚家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

　　陆长遐心底冷笑一声，当着他的面，拉踩他的衍哥？

　　他不知道楚衍之心里怎么打算的，不敢轻易落楚期的面子，但他稍稍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还是可以的。

　　陆长遐淡淡一笑：“您刚才也说了，我和衍哥关系好，那我喊他一声哥是应该的，但我和楚副总不熟，我喊他一声哥，别人会以为我乱攀关系的。”

　　他嘴上说是自己攀关系，但真正攀关系的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长辈一愣，似乎是完全没想到陆长遐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表情十分歉然：“哎，你看看我这说法……”

　　“再说了，”陆长遐打断了他，看了楚衍之一眼，又看向楚期，“我就喜欢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怎么了？”

　　楚衍之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看了陆长遐一眼。

　　陆长遐没有注意到楚衍之略显打量的眼神，只是微笑地看着楚期。

　　楚期相当会看气氛，见陆长遐不欢迎自己，转脸看向了楚衍之，笑道：“是哥不好，哥打扰你们了，那哥先去别的地方了。”

　　“嗯，”楚衍之看向楚期，微微点头，给楚期道了个别，“好的。”

　　楚期率先面带微笑转身离开，其他的人反应过来，也跟了上去，只是转身的一瞬间，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好看。

　　顾安巡可算松了口气，秉着成人之美的原则，也开口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去别的地方逛逛！”

　　他这么说，原来在楚衍之身边的人也不好意思多待，接二连三着就离开了。

　　“你……”只剩两个人后，楚衍之才再度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嘿嘿……”陆长遐挠了挠头，笑得十分……呃，纯朴？

　　楚衍之抿了抿唇，绞尽脑汁地从语言库里搜寻了一个形容词，总觉得陆长遐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陆长遐的心脏欢天喜地地扑通乱跳，还得不得不保持着面部的平静，着实有点辛苦，他想了想，把话题引到了刚才楚衍之对自己的称呼上面:“衍哥，你刚才称呼我怎么突然变得那么疏远？”

　　楚衍之一怔:“啊？我以为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楚衍之话音刚落，陆长遐就迫不及待地接了上去，听得出来十分心口一致。

　　楚衍之从善如流地又改了口:“长遐。”

　　陆长遐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楚衍之虽然对小时候的事情印象不深，但这一刻陆长遐的身影还是跟许多年前那个小朋友的形象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久别重逢的尴尬，他递给陆长遐了一杯香槟，随口问道:“最近在干什么？”

　　陆长遐想起自己在互联网上的所作所为，难得产生了几分心虚的感觉，他轻咳了一声，一边接过香槟酒杯一边含糊不轻地回答道：“在混娱乐圈。”

　　语毕，又嘬了口酒。

　　楚衍之神色微动：“这么巧，我也开了家娱乐公司。”

　　“……咳咳！”陆长遐猝不及防被酒液呛了一下，神色惊疑不定，坏了，璀星签早了——不对，衍哥开了娱乐公司不会就开始关注网络上的舆论了吧，那他的形象怎么办啊？

　　楚衍之好心地从旁边桌子上递了张纸巾给他，看着陆长遐变幻莫测的表情，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眼神里的一丝窘迫，是因为混得不是很好所以自尊心受伤了？

　　正当楚衍之准备换个话题时，陆长遐再次开了口：“衍哥，你们公司叫什么啊？”

　　“极光。”

　　陆长遐擦嘴的手一顿，大脑转得飞快，也没想起一星半点关于这个公司的事情，不过既然是衍哥开的公司，陆长遐认真地看着楚衍之的眼睛：“那公司肯定不错！”

　　楚衍之：“……”
　　原来陆长遐也会睁着眼说瞎话，极光连业都没开呢。

　　陆长遐看到陡然沉默的楚衍之，心中一跳，嘶，极光不会是经营惨淡吧，那他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怪不得他对那个公司没有什么印象。不行，他得去给衍哥赚钱。

　　“我还没有开业。”楚衍之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了陆长遐，毕竟对方那表情一看就是在猜测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是不要让误解继续下去得好。

　　“哦哦哦怪不得，我就说嘛，衍哥开的公司我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呢！”陆长遐松了口气，语气带着理直气壮的自豪感，丝毫没有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尴尬感。

　　倒也不讨人厌，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楚衍之垂了下眸，原本他的打算是能拉拢陆家就拉拢，不能拉拢陆家也无所谓，眼前这个发展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你在娱乐圈的……呃，”楚衍之迟疑了一下，不太了解娱乐圈的专业术语，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询问，“定位是什么？”

　　“是歌手！”陆长遐被问到了擅长的领域，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我前些天还得了最佳新曲奖！”

　　楚衍之对此很意外，得了奖，那应该就不是混得不好吧。他想不通，最终只是由衷地夸赞了一下:“很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完这句话的陆长遐眼睛更亮了，开心得周围都要冒出来泡泡，楚衍之觉得，如果对方身后长尾巴的话，此刻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楚衍之正准备说什么，眼前猛黑了一下，连带着手都抖了抖，杯子里的酒液翻了个圈，好在没有洒出来。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呼吸，心底有点懊恼，忘了他还有点低血糖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的不对劲，但陆长遐还是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个发现的影响，他现在看着楚衍之，总觉得对方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了。

　　他有些惊慌，衍哥不会是带病来的吧？

　　“你……”

　　楚衍之没说出口的话语被陆长遐堵回了肚子里:“我有点累了，衍哥我们去那边坐着，边吃点东西边聊天吧！”

　　陆长遐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我不是故意打断衍哥说话的。”
　　言下之意是他本人还是很有礼貌的。

　　楚衍之自然知道对方这一番话语是为了什么，他心下微微感动，却也忍不住思索，刚才自己的反应有那么大吗，是陆长遐太心细还是自己掩饰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