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拨云见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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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议长早上好。”
季从风点头走向办公室，他还穿着昨天那身西装，精气神很足，数日来的威压削减不少，疲惫感也去了大半，安迪心定了不少，他这几天在季从风身边唯唯诺诺当鹌鹑，唯恐一个不小心季从风就会暴起，用雷霆之怒将他劈得连渣都不剩。
“楼下的闹事者我已经能够让保安进行驱赶了，但是……”
“不用管他们，爱闹就闹吧，”季从风不甚在意地说，“别伤人就行。”
“好。”
季从风在办公桌前坐下，虚拟屏亮起，正中央出现了一个此前没有的“E”型符号。
“有人进来过我办公室？”
“没有啊，”安迪瞪大了眼睛，“昨天您去记者会后没再回来，您的办公室也就没人能进了。”
安迪说的是实话，季从风的办公室同样是指纹加虹膜双重验证，他每次下班后都会把门反锁，不过他也并不惊讶，要是进化会连这点伎俩都没有，他也用不着为之头疼了。
“你先出去吧，一个小时之内，别让人上来。”
“是。”
季从风点开了符号，那似乎是一个通讯程序，点开之后直接进入了一个通讯连接页面，数秒后，屏幕一亮，画面正中央出现了一张椅子，椅子上坐了个人，但是背对镜头，头上还戴了顶礼帽，完全看不到脸。
“季议长好，又见面了。”
屏幕里的人开口说话，发出的仍是机械电子音，他周围的环境是冰冷的金属钢板，像是一个实验基地。
季从风并不意外，进化会给他甩了这么个大招，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功成身退，事实上他一直在等对方找上门来。
“说错了，你都不敢用真面目示人，何来见面一说？”
那人并不在意，还配合着笑了两声，“议长近来脾气不太好。”
季从风被他调侃并不回应，只冷冷地看着对方，等他说正题。
“今天主要是想跟议长分享一个好消息，我的三代血清目前已经大有成效，实验者身体机能得到大幅强化，人工进化基本实现，”机械声透露着诡异的喜悦，令人不寒而栗，“温达尔，过来，让议长看看进化的成果。”
画面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温达尔，他的身上布满青灰的痕迹，与正常的皮肤颜色交错相见，眼球突出，姿态怪异，时不时地抽搐，看起来像个怪物。
季从风忍不住皱起眉，太恶心了。
“季议长别紧张，这是进化过程中的必要阶段，等到反应完成，一切都会变得正常。”
季从风声音充满嫌恶，“你这个……变态，连手底下的人都不放过吗？”
机械音掩不住那人的理所当然，“这可是人类前进的必经之路，我让他提前踏了上去，他应该感谢我才是。”
“你费尽心机找我，就是为了给我展示你的变态吗？“
“当然不是，我是来和议长讲和的，上次我们谈判的内容依然有效。”
“我说过除非我死——”
“议长别着急拒绝，不妨听听我的想法，”电子音打断了季从风，语速平缓不迫，“我不明白议长为什么如此抗拒进化，这本该是人类演进过程中最普通也最闪耀的一环，它让我们能够不断适应环境的变化，成为更强的物种，它的发生代表着人类的进步，是我们这个物种不断前进的标志，正是因为进化，我们才能走到今天，才能在地球即将毁灭之际找到新的出路。”
“可这一进程停止得太久了，”屏幕对面的人叹了一口气，在电子音的加持下显得格外生硬，“久得我们再也跟不上环境的变化，地球这颗星球所能负载的生命资源无法维持到人类新纪元到来的那一天，我们只能逃往另一个星球。这其实是不符合进化规律的，科技越发达，治理越完善，过度保护人类，过度延长人类寿命，对人来说固然是好事，但是对自然来说并不公平，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如果所有人都可以生存，人类进化就会停滞，我们此刻就是陷入了这种困境，议长作为如此具有高瞻远瞩的人类领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这番话说得掏心掏肺，像是真的在跟季从风交底，可季从风越听脸越沉，只觉得屏幕里的傲慢要溢了出来，“这就是你们利用人类迁徙计划抛弃地球人类的原因？擅自给人类划分等级，挑选出符合你们标准的‘优质人类’，这就是你们推动进化的途径？”
“你知道了？”对面的人有些惊讶，随之坦然承认，“既然议长都清楚，那我们不妨开诚布公地谈，当初制定人类迁徙计划就是因为地球无法负荷，可是前往莱特星也并不是万全之策，没有人知道莱特星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地球，难道人类要一直迁徙流浪下去？我们人为地进行优胜略汰，是为了使人类的文明在另一颗星球上继续生生不息。”
季从风嗤笑起来，“简直荒谬，难道你所谓的进化就能让人类找到一劳永逸的生存之法？”
“季议长，你无法想象进化的能量，那时一种高阶存在，进化后的人类所带来的跨时代变化，是现阶段的我们无法想象的。”
“所以你们就要为了一个幻想中的高级存在牺牲亿万人？这是谁给你们的权力！”
“别把我们说得那么卑鄙，进化会带来牺牲，这是必然的，不适者本就会被淘汰，他们只不过是作为平庸、下等的存在，为人类的前进贡献了那么一点点微薄的力量，况且他们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是被人操纵的。”
电子音轻笑一声，季从风都能想象到对面那人轻蔑的嘴脸。
“没错，人类迁徙计划正如你所想，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我们没打算一蹴而就，而是让人类的人类一点一点陷入绝望，最开始，我们就打算在目标迁徙人数达到后，对外宣称空间传送场故障，迁徙暂停，然而核心研究员‘意外身亡’，这场修复将永无终期，在此过程中，莱特星并不会立刻终止对地球的资源补给，而是慢慢减少，温水煮青蛙，没有把必死结局直接摊在他们面前，这已经算是我最大的仁慈了。”
“只是我没想到，这些无用的人类竟然会反扑，掀起了战争，不过他们这样也给了我把计划进行下去的理由，莱特星的人类都知道，那场战争是正义之战，是地球人类得寸进尺，想要破坏人类的新家园，联邦是不得已才进行反击，我也趁此机会提出阿基琉斯计划，没想到天助我也，那个叫顾放的年轻军官竟然真的能够把地球空间传送场炸毁，帮我彻底断了地球人类的后路。”
“你看，虽然你和你父亲一直从中作梗，但我最终还是达到了我的目的，只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你的父亲要这么执着地去拯救那些地球人？”
“地球人？”对面的人一次又一次刷新着季从风的认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从何而来？他们明明是我们的同胞！就算你忘了，莱特星的人民也没有忘记！”
“同胞？你真的以为那些地球上的垃圾们对这些人来说有多重要吗？不过是可笑的道德感在作祟，喊两句口号能让他们觉得自己高尚，倘若我现在宣布地球的同胞们已经受到辐射污染，将他们迁移至莱特星会给莱特星带来灾难，你猜他们会如何选择？哈哈哈哈你以为的人性不过是个可笑的笑话！”
季从风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一言不发，因为现实的确如此，他身为议长能走到今天，其实也利用了这一点，他深知大部分愿意支持拯救人类同胞的民众，并不是真的有多同情地球同胞，而是这样的善意不用他们付出切身的代价就能让他们显得高尚。
莱特星是颗冷漠的星球，这里没有人类沉积千年的文明，因此人性也更加单薄，善与恶的转换并不需要太多挣扎。
“季议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这个群体的未来，没有半点私心，或许你不认可我的方式，可事实上没有人会知道这背后的一切，如果你愿意配合我，我们一同推广进化，人们只会看到一个充满光明的新未来，而他们会相信并认同自己是这新纪元的建设者。”
“无知者永远高尚，开拓者永远伟大，即便高尚与伟大的背后都是谎言，但人类会在高尚与伟大中延绵不绝。”
不得不说，进化会领袖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论的确十分具有煽动性，但季从风还是抓到了其中的漏洞，“那你怎么解释进化最终发生在了地球，而不是你费尽心机促成进化的莱特星？”
电子音顿了数秒，“这确实是我的判断失误。”
“这根本不是失误，你根本就是错的！”
空气中有数秒静止，半晌过后，对面开了口，“看来事到如今，议长仍不愿与我讲和？”
“我说过，除非我死。”
画面中的人摇摇头，似乎很惋惜，“其实我很欣赏你，任何一个可以走在前端的人身上都有与生俱来的能力和眼光，但我会没想到你会如此冥顽不灵。不过，你现在已经没办法再顺顺利利重启迁徙计划了，我倒想看看，那些你所谓的‘地球同胞’，还有几个愿意相信你。”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劝，季议长，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日子吧。”
画面滋滋啦啦闪了几下，程序自动退出，虚拟屏上的“E”型图标也消失不见。季从风呼出一口气，尽管对真相有所预料，可这一切依旧很难让人接受，对方逻辑自洽，毫无漏洞，与季从风是彻头彻尾的对立者。
这件事季从风没有声张，他处理完了一事务，在下班时间准时回家。
顾放今天状态已经好多了，脸上的血色回来不少，下巴上的淤青也淡了许多，看起来只剩下淡淡的黄，他在自己家里做好了饭，这回终于不再只是粥，他照着记忆里顾盼的做菜步骤，又综合了网上的菜谱，给季从风做了一道土豆炖牛腩，还有一盘清炒小白菜。
季从风一进门，就听见他在厨房里喊了声“回来了”。
季从风心头的阴霾顿时散了大半，走到厨房里从后面抱住了顾放，下巴抵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顾放身上穿得还是昨天那套白色睡衣，简简单单，清清爽爽，身上完全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味道，这让季从风觉得很心安。
顾放转过身，因为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握着锅铲，他只能用手腕在季从风背上轻拍了两下，算是安抚，他知道季从风今天的工作不可能轻松。
“马上就吃饭啦。”
季从风睁开眼，把脸埋进顾放颈窝，低声说：“不想吃饭。”
顾放还在用手腕拍着，“那你想吃什么？”
季从风没说话，张嘴在顾放后颈上咬了一口，没太用力。
顾放先是被激得眯了下眼，然后眼角弯出笑意，肩上酥酥麻麻的，他其实有点上头，“别闹，时间还没到。”
季从风从他肩膀上抬起头，眼睛微睁，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顾放笑得有些狡黠，慢悠悠说：“你想吃的那顿是夜宵。”
季从风被他的这个笑容迷得晃了眼，眼前的顾放和六年前最初的那个人逐渐重合，季从风终于在爱人的眼眸里找到了一点曾经的光彩，他怔了两秒，突然掐着顾放的腰吻了上去。
顾放被他的攻势逼得不自觉向后仰，回过神来又积极地回应，他想让季从风感受到他的爱，如果能让季从风多一些安全感，他愿意献出所有。
两个人显然忘记了锅里的菜，直到锅里飘出白烟，散发出糊味，顾放才哼哼唧唧挣扎起来，“喔……浮了！”
他的嘴唇被季从风含住，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脸上的慌乱配上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流露出残存的稚气，惹得季从风方寸大乱。他终于松开顾放的唇，没有理顾放的“锅糊啦”，一手抓过他手里的锅铲和筷子，往洗碗池里一扔，然后迅速关了灶上的火，把顾放打横抱起，直接进了房间。
顾放仰躺在床上，微微喘着气，嗔怪道：“还没吃饭呢……”
季从风脱了西装外套，跨跪在顾放身体两侧，伸手扣拽着颈间的领带，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放，“吃夜宵也能饱。”
顾放看着眼前慢慢俯身/下来的人，眼里也是藏不住的意乱情迷，他突然仰头勾住季从风的脖子，双唇微分紧贴住季从风的喉结，“那就来吧。”
他没再扭捏，甚至表现得很主动，主动地索吻，主动地用四肢勾住眼前的人，顾放慢慢发现，自己已经迷上了被季从风掌控的感觉，在那样的时刻，他会觉得自己的心跳格外有力，被这个人彻底占有会给他带来莫大的kuai/感，就算是被撕咬会带来疼痛他也毫不在意，那证明他还活着，活在季从风的掌心。
顾放喜欢看季从风情动时的表情，六年前就喜欢，因为那个时刻会让他觉得眼前的人属于自己，冰冷的高岭之花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那样勾人的神态，此时的季从风想法与他完全一致，只不过对象换成了顾放。
两个人不遗余力地来了一场，这件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在这个小小的卧室里，尽管许多年前顾放就想这么干了，不过那个时候他还只敢在这张床上与季从风接一个纯情的吻。
事后，季从风抱着顾放去浴室清理，顾放手还没拆线，不能沾水，只能抓着栏杆，让季从风帮他洗，季从风是个很细致的人，把爱人的每一寸都打理的干干净净，他蹲下给顾放的腿冲水时，大拇指抚上顾放的一块皮肤，上次被他咬出的牙印已经痊愈，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疤痕。
顾放被他摸得有些痒，缩了一下腿，打趣道：“心疼了？”
季从风摇头，站了起来，掐住顾放的下巴，“就该是这样，你知道疼了，才会乖乖听话。”
他不待顾放开口，又一次吻了上去，不过没能再次擦枪走火，因为客厅里响起了敲门声，季从风不得不关了水，拿浴巾给顾放擦干，再给他穿上衣服，顾放本想自己穿速度快些，但被季从风一句“不急，门外是赵行”给挡了回去。
顾放家的睡衣不够了，季从风也没在意，裹着两条浴巾去开了门，门外的赵行瞪大了眼，“你俩这是……季议长你可真够行的，难怪让我买睡衣。”
赵行近来被一次次刷新了认知，不管现实往往更能突破他的下限。
季从风一把接过他手里装着睡衣的袋子，“愣着干嘛，进来啊，再去帮我热个菜。”
“……”赵行看了眼站在季从风身后的顾放，“他是手伤了，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我知道，”季从风静静地看着赵行，“所以你热不热？”
“……”赵行把门“砰”地一关，气鼓鼓地进了厨房。
顾放可没拦着，他跟赵行一直有点不对付，乐得看这场笑话。
菜糊了但勉强能吃，更何况这是顾放做的，什么味季从风都能吞下，赵行没眼看两个人腻歪，坐在沙发上一直催“快点吃快点吃”。
两人确实吃得很快，顾放知道赵行这个时候过来一定有正事，果然刚放下碗，季从风就问：“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我这几天翻遍了所有的可疑案情，符合你要求的数量不少，而且——”赵行伸手点了两下茶几，“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数量有所增加。”
他说完调出一张表，上面列满了案情信息，顾放快速扫过，发现这些信息有个共同点，全部都是失踪案，失踪者年龄都在18到45岁之间，都是没什么身份的平头小民，最关键的是，这些失踪案的报警人大部分最后都选择主动撤案，不再追究，少数不愿撤案的，案情也以意外事故为由得以平息。
顾放忽然想起了数月前，方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闹出的人命官司，“你们是怀疑，进化会在找莱特星搜集试验体？”
季从风点头，“没错，他们的人体实验在地球那样的环境不可能成功，必须依靠莱特星的技术，但实验必然需要大量试验体，于是我让赵行去调查，果然查出问题。”
“不止这些，”赵行说着又调出来一份名单，“这个是我搜集到的，当年给人类迁徙计划投资的资本家名单，你们看，方氏集团的份额，占了百分之六十以上，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赵行卖了个关子，空了两秒，见两人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他才继续说下去，“这份名单里的人，自然死亡的只有不到十个。”
顾放：“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投资人跟进化会有勾结，进化会以延长寿命为条件，操控了这些投资人？”
赵行摊开手，“大概率是这样。”
顾放觉得难以置信，“凭现在的医疗技术，延长人的寿命不算难事，有钱人想活到一百三四十，也不是不可能，也不一定都是被操控了吧？”
“证据当然不止这些，我今天和进化会那位领袖交谈过，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想。”
顾放扭头看季从风，“你见到他了？”
“只是背影，但是我第一次和他交谈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怪异感，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活了不止一百五十年，”季从风一边回忆今天上午通讯过程中的细节一边解释，“他的那套进化理论不是一个人在短短几十年里就能悟出来的，从他的语气里，我能感到他对进化会这个组织的形成、人类迁徙计划的制定过程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全过程亲身参与，我想他应该呈现不出这样的姿态。另外一点，我怀疑这位领袖是女性。”
顾放眉头一挑，对此非常惊讶，赵行比他直接得多，直接喊出了声，“女的？”
季从风点点头，“或者说，他现在是女性。”
顾放：“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脸，每次交流这个人都会用电子音做伪装，但今天他是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的，头上戴了顶礼帽，那顶礼帽是很中性的款式，不是男性常用黑咖灰之类的颜色，而是一个黄棕色，并且与他的整体服饰颜色毫不匹配。”
“你是觉得他在刻意伪装？”赵行说，“观察得太仔细了吧！”
顾放想象了一下，“确实很突兀。”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季从风说，“据我目测，他所坐的那张椅子，就是正常高度和大小——”
顾放迅速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你是觉得他身高和体型不对！”
赵行也反应过来，打了响指，“牛逼。”
季从风看着顾放嘴角一弯，“接下来我们只要顺着这些线索查下去，一定还会有新的证据。”
“那我要做些什么？”顾放看着季从风，“我跟你说，我不会就这么乖乖坐在家里。”
季从风握住顾放的手，“你过两天拆线之后就回地球，继续启动模拟传送场，我和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第87章 拨云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