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致命一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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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互助会。
“闫桉的密信？”季从风接过拉迪米尔递来的纸条，快速浏览了一边上面的内容后皱起眉，事态确实超出了他的发展预期，否则怎么可能会走闫桉的渠道来向自己传递信息。
“怎么说，余迟现在什么情况？”顾放问。
季从风脸色不太好看，“余迟被抓起来了，正在等待最高法院审判量刑，之前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罪名呢？”顾放问，“谋害议长？”
季从风摇头，“盗窃联邦机密。”
“这是什么意思？”宁君问。
“他明明已经找到了修复莱特星空间传送场的方法，怎么会……”季从风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放大，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无比强烈的念头——空间传送场根本就不是修不好，而是联邦从未打算修好。
“季议长？”拉迪米尔说。
季从风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我没事，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不能确定，我要尽快回莱特星去调查清楚。”
拉迪米尔看出了他的顾虑，没有继续追问，“可你现在怎么回去？从那封密信的内容来看，季议长你……极有可能已经被联邦放弃了，否则怎么可能到现在联邦也没有派人来找你。”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找到回去的方法了。”顾放说。
“找到？”宁君重复了一遍，“看来这次被绑架还有奇遇。”
“对，我们找到了当年开发空间传送技术的模拟空间传送场，传送规模虽然只有从前的一半，但也够用了。”季从风说。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用重建地球的空间传送场了？”拉迪米尔目光微闪，和宁君对视一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没错，而且顾放拥有模拟传送场的绝对控制权，从现在开始，我们会成为主动方。”
季从风看向拉迪米尔的眼神满是坚定，任谁被这样的目光看过一眼，心中都能生出无限勇气，可顾放却并没有因此宽心，季从风这样说，摆明了是要向拉迪米尔隐瞒过往，让“人类抛弃计划”这个真相永远埋在地底。
他明白季从风的考量，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比以往更加需要地球互助会的支持，这个节骨眼上袒露真相，难保拉迪米尔他们不会对季从风，甚至对整个莱特星产生怀疑，人类可以帮助人类，人类也可以背叛人类，信任与背叛从来都是一对兄弟。
只是真相就要从此掩埋吗？自己的父母为此牺牲的一切，就注定要被湮灭吗？
顾放头疼起来，他被困在了名为真相的陷阱里，一个寻找真相的人注定会掉入的陷阱，这个世界上的真相往往不能大白于天下，因为它的存在注定会使人受伤，要么一个人受伤，要么一群人受伤。
心烦意乱时，肩上落下来一只手，热量穿透衣服灌注到内心，季从风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怎么了？”
“没事，”顾放摇摇头，换了话题，“对了，阿语怎么没来？希兰城现在什么情况？”
宁君脸色又难看起来，“不太好，我们来之前和杨队长联系过，原本想让她和我们一起去找你们，可她却说希兰城出了问题，那个莱斯似乎已经启动了某种实验，她怕那些幸存者出问题，现在每天都在防疫区守着，脱不开身。”
“是进化会的人开始行动了，”季从风跟拉迪米尔讲述了进化会的目的，以及对方和自己的谈判内容，“关于进化会，我们目前所知道的信息就是这些，但我猜测这只是冰山一角，他们能始终藏在联邦之后，甚至能够左右联邦政府的决定，阻碍人类迁徙计划重启，还能够悄无声息地来到地球，其树大根深，可想而知，这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他们打定主意要用这批幸存者来推动人类进化，那三千多名幸存者现在都被莱斯扣在手里，我们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们进行那些惨无人道的实验，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
拉迪米尔看着季从风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数秒过后才开口道：“你想要怎么办？直接闯进希兰城抢人？议长别忘了，莱特星驻地部队的人在希兰城看守，如果地球互助会贸然出面去救人，那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和平局面岂不是又会被打破？之后重启计划岂不是会更加困难？”
“那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批幸存者被折磨致死吗？”季从风说。
一时之间，谈话陷入僵局，季从风理解拉迪米尔的担忧，地球互助会在各方势力当中本就是最名不正言不顺的一个，如果贸然出头营救这三千多名幸存者，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妈的！既然你们都找到了这个什么模拟传送场，就不能直接把我们都传送到莱特星，把这个什么狗屁进化会消灭了吗？”一直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听众人谈话的威克忍不住嚎了一嗓子，众人纷纷扭头看向他。
“当然不行，”拉迪米尔说，“我们不了解这个组织的实力，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况且我们现在不能直接前往莱特星。”
“为什么？”威克问。
“就算现在拥有了模拟传送场，想要重启计划也必须要先获得民众的支持，从而得到联邦的官方批准，否则就算地球尚存的人类去了莱特星，两边的居民也会有隔阂，这会成为巨大的隐患，甚至为莱特星带来战火，到时候莱特星也会变成地狱。”季从风说。
威克彻底失去了耐心，烦躁地挠着头，“不能直接打进希兰城，又不能直接去莱特星，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办！我们只是想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生存，为什么这么难！”
“威克，你先别急，”宁君忽然开口道，“季议长，你说那个领袖想借你的影响力来推广进化，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是害怕民意的？既然如此，那有没有渠道可以在公众面前曝光这个组织的恶劣行径，揭发这三千名幸存者沦为试验品的真相，只要影响力足够大，那联邦就必然会要求莱斯的医疗组撤离地球，那时，地球互助会就可以出面申请这批幸存者的看护权。”
“没错，”季从风拍了一下腿，站了起来，“我们可以利用民众的影响力对他们形成牵制，毕竟他们是一个秘密组织，就算他们能在背后操控联邦，明面上还是需要服从联邦的命令。”
“对，只要牵制住他们，我们就可以有时间来筹备计划重启，安排地球人类撤离事宜。”拉迪米尔说。
“那你们快回去吧！”威克催促起来。
“不，”顾放站了起来，“就算你们决定现在不去救人，我也要去救万尔。”
“万尔？”季从风不明所以，却觉得这名字很耳熟，似乎不久前在哪里听过。
“是斯瑞的哥哥吧？”宁君说。
顾放点头，看向季从风，“你遇害那天，莱斯已经开始对斯瑞的哥哥万尔进行实验了，我和阿语本打算想办法救下那个男孩，但没来得及。”
“我知道进化会的人已经开始给人注射血清了，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孩子？”季从风想起了自己伪装逃跑时守卫说过的话，如果那个男孩在那之前已经成为试验品，那么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说起来这两孩子和你也有缘分，你上次来地球的时候曾救过他们。”顾放说。
季从风眯了眯眼，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夜晚，被他好心救下、却又抢走他物资的两个孩子，“对，我想起来了，哥哥叫万尔，弟弟叫斯瑞，他们也是希兰城的幸存者？”
“不，他们两个是在希兰病毒爆发后不久意外进入希兰城的，我和阿语在希兰城调查时发现了斯瑞，就是根据他提供的信息，我们才能顺着线索发现一切，我在疫区找到万尔时，本想救他出去，但我却因为一时犹豫不敢打草惊蛇而放弃了他，”顾放话音一顿，再开口时嗓音沉了几分，“万尔他是因为我才会被莱斯盯上的，我必须要去救他。”
宁君指着顾放的腹部，“可你现在还有伤，你要怎么去救？杨队长身边只剩一个人了，我们的人也进不去希兰城，谁来帮你救？”
“我来，”门砰地打开，闯进来一个人，“我既不是你们地球互助会的人，也不是什么政府的人，我陪他去救。”
“刘得生？”顾放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他。
“怎么？以为我死了？”刘得生斜着嘴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得意，“你老子我命大着呢！”
“你不守着莫妮卡，跟我去冒这个险？”顾放问。
“害，”刘得生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看起来有些头疼，“她这几天时不时会醒，林清那孩子铁定告诉他姐我的事情了，我正愁怎么躲她呢，正好跟你去希兰城溜个弯。”其实他也是希望自己能多为莫妮卡在意的人做些事情，以期得到莫妮卡的原谅，多赚些好感，但他没把这些话跟顾放说。
“我也陪你去。”季从风冷不丁开口。
顾放扭头瞪着季从风，眼睛里满是警告，“不行。”
“我说你个什么议长就别去凑这个热闹了，”刘得生帮腔，“我们还要抽空保护你。”
“就算你，杨觅语，顾放三个人一起上，人数就够吗？”季从风说。
“谁说就我们仨？我在希兰城里还有帮手的，不然怎么混？”刘得生说。
“季议长你还是待在总部，我们会派专人二十四小时看护你，你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拉迪米尔说。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这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我可以，”顾放打断了季从风的话，“我没那么脆弱，季从风。”
季从风顿住了，他在那双看向自己的墨绿色眼眸中看到了决心，还有顾放对危险习以为常的态度，他知道过去的六年没有自己，顾放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担忧而质疑顾放的能力。
“你放心吧议长，”刘得生一把揽住季从风的肩，笑嘻嘻地说，“我保准把人给你全须全尾带回来，路上我还要顺便听他给我讲故事呢，不然他回莱特星了我找谁讨债去，是吧顾放？”
“少废话，”顾放并没有因为刘得生的出手相助而给他好脸，“今晚出发，去准备吧。”
“对了，关于斯瑞，这个孩子我们确认过了，他的确是免疫者，他的基因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我们这边的医疗技术实在有限，得不到更多信息了。”宁君说。
“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季从风说，“不要让人知道他的来历，我会想办法带他回莱特星接受进一步检查。”
“那大家先散了，回去休息吧。”拉迪米尔说。
“专业的医生已经在等待，议长，顾放你们的伤可以再让医生检查一下。”
“好。”
看着众人离开拉迪米尔的办公室，宁君上前两步，走到了拉迪米尔身边，给他倒了杯水，“你也休息一下吧，季议长回来了，你也可以松口气了。”
拉迪米尔接过水杯，就着这个姿势拉住了宁君的手，“刚才多亏你了，想出了解决办法。”
“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吗？”宁君勾唇浅笑，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拉迪米尔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去休息吧，不用重建空间传送场了，你可以松口气，别太紧绷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拉迪米尔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进化会这个组织似乎突然就冒了出来，还拥有只手遮天的能力，能够阻碍人类迁徙计划重启，能够在地球开展秘密人体实验，似乎还掌握了一定的武装，可我觉得他们的行为动机有问题，如果像季议长所说的，他们将人类进化奉为真理，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阻止人类迁徙计划重启？明明只是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阻止？”
“你觉得这背后还有其他原因？”
拉迪米尔点头，“不仅如此，我还怀疑季议长对这个组织的事有所隐瞒。”
宁君想起了刚才季从风失神的模样，又把进化会的所有已知信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的确，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问题，季议长是一个再缜密不过的人，面对自己敌人行为动机上的差异，他不可能毫无察觉，这样的话，我们还要相信他吗？”
拉迪米尔叹了口气，“信不信，我们眼下都只能跟着他走，就凭他敢于为了地球人类豁出性命来到地球这一点，莱特星上一定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我们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帮地球人类摆脱困境的人了。”
宁君点头，“或许季议长确实有所隐瞒，但我相信他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不过我们也还是要小心，有时候我们眼中的希望，可能也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但我们已经输不起了。”拉迪米尔说。
“所以你没有派人支援顾放去救那个孩子。”宁君说。
“你父亲常告诉我要懂得取舍，在我眼里，比那个孩子重要的人和事太多，我不能冒这个险去出头。”拉迪米尔说。
“我明白，你要为相信互助会的人类负责，每一个决定必然需要慎重。”宁君说。
“但那毕竟是个孩子，地球已经没多少孩子了，”拉迪米尔还是于心不忍，“你抽空替我去看看顾上尉他们需要什么武器、装备，能提供的我们都提供。”
“你放心吧，我来处理，快去休息吧，都熬了两夜了。”
——
“医生说你手臂的伤需要养一段时间，你别再乱用左手了。”顾放说。
“半斤说八两。”季从风说。
顾放噗嗤笑出声，“我的伤其实没大碍，只是晕血，才看起来有些虚弱，何况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你别说，模拟传送场那台医疗设备里储存的愈合剂效果居然比莱特星的还好。”
“别打岔，”季从风说，“今晚的行动注意安全，有事就让那个前战友上，记住救到人就回来，不要想着多救一个是一个。”
“知道，”顾放挨着季从风坐下，又伸手不太自然地碰了碰季从风那只被打上石膏的手臂，“我一定会小心的，你不用担心。”
“那两个孩子，你怎么知道我救过他们？”季从风问。
“说起来，他们愿意帮我，其实是因为你，”顾放说，“初见他们时，两个孩子都对我产生了莫名的信任，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营养剂。”
“营养剂？”
“莱特星特制的营养剂跟地球的不同，他们当初抢走了你的营养剂，却也知道自己伤害了一个真正的好心人，所以当我拿出一模一样的营养剂时，他们才会愿意相信我，觉得我也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顾放定定地看着季从风，“他们把你的恩情回馈到了我的身上，所以我一定要去救他。”
季从风很意外，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初的一念之举还会有后续影响，曾经产生过的失望又被两个孩子简单而纯粹的良心所覆盖，季从风不由地感概，人类真的很神奇，高尚是他们，卑劣也是他们，让人绝望，又能让人重新看到希望，他握住顾放的手，“我明白，我只是希望你平安。”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
深夜降临，刘得生和顾放从通风口潜入了希兰城，杨觅语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前来接应。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顾放问。
“莱斯那个变态，嫌万尔一个实验体不够用，趁我不注意还抓了其他幸存者，我和徐仰势单力薄，不敢正面反抗，所以一直偷偷搜集他们做人体实验的证据。”
“对不起阿语，”顾放突然停下脚步，弯腰朝杨觅语鞠了一躬，“王桐和彭楚，我没能把他们带回来。”
走在前面的杨觅语脚步一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她回身扶起顾放的肩，“我知道，出任务遇到危险是在所难免，这不是你的错。”
顾放很清楚地看见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只是几天不见，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我……已经跟地球互助会的人说过会努力找到他们的遗体。”
“嗯，这次任务他们几个都是自愿跟我来的，是我没保护好大家，”杨觅语转身向前，抬手在脸上利落一蹭，“先去救人，这笔债，我会亲自讨回来。”
她说完脚步加快，继续朝前走去，刘得生走到顾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这姐们儿，很牛。”
“比你牛。”
“那不废话，”刘得生自嘲一笑，“跟我比那是侮辱了人家。”
杨觅语提前摸清了实验室门口守卫的换班时间，莱斯或许是收到消息，知道季从风被绑，进化会已经掌握了主动权，所以整个防疫区的戒备都松了许多。
“一会儿我和刘得生进去救人，阿语和徐仰在门口警戒。”顾放说。
“嗯，我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待接应，救到人我们上车就跑。”刘得生说。
“再强调一遍，”顾放说，“注意安全，救到人立马就撤，所有人都撤，不要耽搁。”
“没问题，行动吧。”杨觅语说。
四个人趁着换班间隙顺利到达实验室门口，杨觅语用提前偷来的身份卡刷开了门，万尔作为最初的试验体，赤裸裸地被关在玻璃箱里，骨瘦嶙峋，浑身苍白毫无血色，四肢还插着各种管子，像被抽干了一般垂着头失去意识，面朝大门立在实验室中央，像一个战利品一般供人炫耀，诡异骇人。
顾放一个箭步冲过去，敲了两下玻璃，“万尔！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
“这玩意儿怎么打开？”刘得生绕着玻璃箱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开关，“直接砸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锤子，就要挥臂往往玻璃上砸。
“砰——”地一声巨响后，玻璃没有应声而碎，底部反而闪起红光，整个实验室开始发出警报。
“我操，什么情况！”
“是自动警报！”顾放心一横，挥臂用力，落下时手枪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握把朝下，重重击在玻璃箱上，“来不及了，快砸！”
两个人抡起手臂开始敲击玻璃箱，可不过敲了三五下，玻璃箱里的万尔表情逐渐痛苦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等下，”顾放拉住刘得生，“他是不是缺氧？”
“缺氧也得砸，出来了就有氧了！”刘得生又抡了一锤子，这一下玻璃箱终于出现了裂缝，“快，砸那儿！”
又是哐哐十几下，一面玻璃终于碎裂掉落下来，顾放直接冲进去，脱下外套裹住了万尔，“万尔，醒醒！我来接你去见斯瑞！”
实验室外突然响起枪声，杨觅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顾放！快！”
刘得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开始拔管子，拉起顾放就往外跑，躺在顾放怀里的万尔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三个人掩护着顾放快速撤离实验室，果然，如刘得生所说，不远处有车等着，四个人上了车，这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我的人还是靠谱的吧？”刘得生点起一根烟，“刚那个警报给我吓一跳，没想到出来得还挺轻松。”
“你伤没事吧？”杨觅语看向顾放。
顾放摸了一把小腹，刚才挥臂砸玻璃箱时用力过猛，牵扯到了肌肉，现在一松劲才发现伤口在隐隐作疼，“没事，我们尽快赶回去，他们肯定会追上来。”
顾放说完感觉自己怀中的孩子动了动，“万尔？你醒了吗？”
万尔睁开眼睛，看着很虚弱，杨觅语连忙翻出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帮他穿上，又拿出水和营养剂给他喂了一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徐仰问。
男孩轻轻摇头，撑着顾放的膝盖坐了起来，“谢谢……”
顾放揽住男孩的肩，“你快坐好，我们这就带你去找斯瑞，你们两兄弟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斯瑞他还好吗？”
“你放心，他很安全，回去之后我们会立刻让医生给你治疗，你很快也会恢复健康的。”
“谢谢你们……”男孩低下头，两滴眼泪落了下来，“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或许是这些天被关起来受到了太多惊吓，又被人当成试验品，万尔哭得越来越凶，直到此刻顾放才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孩就算经历得再多，看起来再成熟，其实也只是一个孩子，会恐惧，会害怕，会嚎啕大哭。
杨觅语给万尔擦着脸，“别怕，你现在安全了，哥哥姐姐们现在就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我是叔叔。”刘得生插嘴道。
万尔看了一眼刘得生满下巴的胡子，一个没忍住又噗嗤笑出了声，大家都被他逗笑，刘得生乐了两嗓子，“这就对了，小孩子，笑起来才可爱。”
车子很快又开回了通风口，刘得生先爬了上去，在洞口接应万尔，顾放和杨觅语紧随其后，徐仰殿后。通风口外是一片城市废墟，距离赫特城还有些距离，宁君最后还是伸出援手，派了车在洞口接应，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甚至没有开车灯，废墟上一片漆黑，司机顾不上查看路况，朝着赫特城飞驰而去。
此时正是深夜，所有人都很疲惫，刘得生都几个手下昏昏欲睡，顾放也忍不住阖上了眼，只有刘得生最清醒，一直盯着窗外。
“那边好像有人，”刘得生忽然开口，“朝左拐。”
司机立刻扭动方向盘，可已经来不及了，子弹与车身碰撞发出都暴烈声响让所有人瞬间清醒，下一秒车子不受控制地朝□□倒。
“打中轮胎了！”司机喊道。
“小心！”
慌乱之中，顾放只来得及护住身旁的万尔，随后是车身与地面发出的剧烈撞击，所有人被迫在重力和惯性的作用下挤成一团，刘得生最先打开车门钻了出去，翻身落地抬枪准备射击，看见数十米外站了一排人，正在朝这边靠近，“有追兵，大家小心！”
杨觅语也钻了出来，借着倾倒的车身作掩护，“大家别慌，这里太黑了，我们分散开来跑，他们不一定能打中！”
“前面就是赫特城了，进城就安全了！”刘得生说。
“顾放！你背着万尔，我们掩护！”
“好！”顾放钻出车子，背起万尔就往前冲，身后不断传来枪响，“万尔，捂住耳朵别怕，我一定带你回去！”
杨觅语就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她身法灵活动态视力又极好，回身就是一枪，对面的人应声而倒。
“好枪法！”
杨觅语有些无语，刘得生居然还有空说这些，“你的人都会开枪吗？”
“不太会！”刘得生被子弹逼回车后，“但身上都有枪。”
“那就乱打吧，”杨觅语又是一个探身，开了一枪，“说不定能碰上死耗子。”
“队长！我这里还有手榴弹！”徐仰喊道。
“丢！”
火光在黑夜炸响，祁砚停住脚步原地卧倒，他站得最远，腿伤还没痊愈，靠得太近会不好脱身，因而今天格外谨慎，再加上是半夜，周围可视条件极差，他虽然收到命令要追回试验体，但领袖也说了，不要惊动地球互助会和临时政府。
他刚爬起来，又一枚手榴弹在他面前不远处亮起火光，这次祁砚看清了黑暗中的人影，毫不犹豫抬手扣下扳机，人影应声而倒，“追！”
另一头，顾放背着万尔一路狂奔，他腿上的枪伤虽然不严重，但其实也支撑不住这样强度的运动，万尔明显感觉到顾放的脚步踉跄，乖乖趴在他背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加重顾放的负担。
“啊！”顾放不知踩到了什么突起的尖锐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去。
“哥哥小心！”万尔居然还挺灵活，从顾放背上灵巧地跳了下来，搀起顾放的胳膊扶着人站起来，“我自己能跑，我们快走！”
顾放看见前方不远处已经能看到赫特城的巡防灯在摇摆闪烁，“就快到了！”他撑住自己的膝盖，小腿传来钻心的疼，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拉起万尔的手，“走！”
季从风还是放心不下顾放，和宁君商量了在赫特城附近等着接应。
宁君看着他在城门口来回走着，虽然一个字不说，估计还是担心，“司机已经接到了，议长别急，一会儿就到了。”
“嗯，”季从风礼貌回应了宁君，眼睛却还是盯着前方浓墨般的黑暗，“我好像听到有枪声，你听到了吗？”
宁君侧耳听了半晌，“没有吧？是不是您太紧张了？”
季从风心头涌上一阵不安，觉得前方有些不对，他在寒风中眯了眯眼睛，“不对，那边有火光。”季从风二话不说已经朝着那边跑去，
这回宁君也看见了，“议长等等！”
季从风没有回头，心脏忽然开始在胸腔里打起了鼓，他几乎是狂奔了起来。
不该让顾放离开自己的。
宁君立刻叫威克带着人跟了上去，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听到了风里的枪声，看见了黑暗里奔跑着的人影。
“是顾放！我看见他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奔逃，季从风奋力挥起了手，“顾放！”
顾放的很快看清了自己前方那个，奋力挥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夹在身侧，看起来有些怪异的身影。
跑出来干什么，不要命了！
他忍着肺部传来的灼烧感，还有腿上皮肉开裂的疼痛，牵着万尔朝那个疯子奔去，近到只有咫尺之距的那一刻，顾放的腿支撑不住，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身体由于惯性向前倾，万尔想要拉住他，小小的身板终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眼看着顾放就要正面砸向地面，却在下一刻被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架住。
“都说了你不能来……”顾放的嗓子都因为剧烈奔跑而被空气灼伤沙哑。
“不出来看着你死在外面吗？”季从风看着顾放苍白而倔犟的脸，气愤又无奈。
“哪里就死了，这不是好好的。”顾放撑着季从风的胳膊努力站起来，想向面前的人证明自己没事。
“行了，别用力了！”季从风急了，回头喊道：“宁君，担架！”
“好！”
威克他们带着人已经赶来上来，开始反击，杨觅语见状立刻下令停止射击，所有人全力撤退。
顾放看到支援来了，终于老实下来，拉过万尔，“这个哥哥，还记得他吗？”
万尔从刚刚开始就站在旁边，不敢说话，他认出了这个高大年轻的男人，更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又一次赶来救自己。
“对不起……”万尔很认真地鞠了一躬，角度超过了九十度，然后就那么弯着腰，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季从风扶起他，语气很轻松地微笑着回应他：“没事，你也帮了我们的大忙，辛苦你了，我们扯平了。”
季从风知道这个过早成熟的男孩早已熟稔生存的规则，太过轻巧的原谅会让他于心不安，太过正经的教育又是一种对他生存方式的冒犯，一个孤儿能在这个破败之地成长到今天已经算是奇迹，或许让他知道自己的价值反而能让他更没有负担地成长。
万尔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闪烁，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温暖和善意，他忍不住抱住了面前的两个男人，“谢谢你们。”
顾放摸了摸万尔的脑袋，帮他擦了脸上的泪珠，“行了，我们回去吧，斯瑞还在等着见哥哥呢。”
担架被拿了过来，季从风搀着顾放费劲地把人挪了上去，低头时注意到顾放微微皱起的眉，“很疼吗？”
“不疼，”顾放朝季从风一笑，嘴角露出那颗虎牙，“真的。”
他没想到季从风会不顾危险特意赶来救自己，虽然有些生气，但气头过去后更多的还是
愉悦和满足，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被人牵挂，被人珍视，被人保护。
“吹吧你就，”季从风简直不懂顾放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自己，“等回去之后你就给我住到医院去不准下床。”
“我住医院谁保护你啊？”顾放说，“还是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有了新保镖？”
季从风瞥了顾放一眼，“我可不会见异思迁，不像某些人。”
“我……”顾放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毕竟他理亏。看着季从风吃起飞醋的冰冷面庞，他有种预感，某人会用这件事要挟自己一辈子，而属于自己的惩罚，还没有真正到来。
医疗车开了过来，顾放先被送上了车，季从风单手抱起万尔把他也送上车，这个小小的孩子好像浑身上下找不到都找不出二两肉，实在是瘦得吓人，“来，上车。”
万尔很乖巧，知道季从风另一只手不方便，所以两只胳膊牢牢勾在季从风脖子上想帮后者省点力，在车上站稳后，他刚准备松开胳膊，无意识地抬头向后看去，却看见夜空中闪过一点微光，飞速驶来，正对向季从风的后心。
“小心——”这个十二岁的孩子单薄的身体里从未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一把推开了季从风，随后是子弹嵌入皮肉的闷响，万尔倒了下去。
“掩护！”宁君大喊，用身体挡住季从风把他推上了车。
不远处的祁砚吹了吹枪口，“任务完成，撤！”
作者有话说第77章 致命一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