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落荒而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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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从风晚上约了余迟，所以今天准点下班。
走出大楼时，顾放照例准备给季从风拉开车门，却隐隐察觉到不对。
前座的司机带着口罩，一身黑衣，和早晨开始何叔穿的衣服不一样。
顾放握上车门的手一顿，拽着季从风就往回走。
“别动，”季从风低声说，就着顾放拽着自己的胳膊暗暗用力，把人又拽了回来，“开门上车。”
顾放狐疑地松了手，再次握住门把手，打开了门，季从风面色如常地坐了进去，他坐上前排拿出墨镜带上，从后视镜盯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司机没有说话。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司机突然伸出一只手递到顾放面前，“顾上尉好，我是赵行。”
顾放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季从风的脸色，半晌才把手伸出去，就着赵行的手掌拍了一下，“叫名字就行。”
能让季从风姿态如此放松地坐着，显然是他极为熟悉的人。
“好的，顾放。”男人摘下口罩，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放觉得这人叫自己名字时，咬字很顺，有种经常提起似的熟悉感。
“余迟快到了，开快点吧。”
季从风在后座发话，赵行听命加速。
开到季从风家门口时，余迟已经到了，顾放自觉离开，季从风突然换了司机，又叫余迟来家里，必然是有事，自己还是早些离开得好，结果刚转过身就被季从风叫住。
“你也进来。”
顾放：“我吗？”
赵行左右望望，“这儿还有谁？”
余迟笑着揽过顾放手臂，“进去吧。”
顾放感觉季从风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但什么都没说，转身带几个人进了家门。
估计是早有准备，余迟手里还拎着三个大饭盒，进了门之后，赵行顺手接过，“你们先坐，我热个菜。”
顾放看着赵行熟练地提着餐盒进厨房，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碗盘，又熟练地找到嵌在柜子里微波炉，开始熟练地装盘加热。
他不知道这人和季从风是什么关系，但这么看来，能在季从风家里来去自如，在季从风面前说话毫不避讳的，绝对关系匪浅了。
“行了，可以吃了。”
菜色清淡却精致，季从风身体还没恢复，正适合吃这种。主食是蔬菜粥，赵行贴心地给每个人都盛好，像是主人一般招呼着客人们。
“谢谢。”顾放说。
这粥煮得细致，顾放尝了一口就后悔得想把昨天自己煮得那锅粥吐出来，这才粥该有的味道，季从风昨天到底怎么吃下去的啊。
“我身体抱恙，大家只能将就着陪我喝粥了。”季从风说。
“林夫人的粥，哪里算将就？”赵行说。
“我妈知道你病了，特意给你做的，”余迟说着扭头看顾放，“还有一盒鲜花饼，从风特意叮嘱的，一会儿你带回去。”
顾放一愣，“我？”
“嗯，回去尝尝看，不知道我妈手艺有没有退步。”
顾放看了季从风一眼，后者正面色如常地喝粥，“……谢谢。”
赵行打趣道：“顾上尉真有口福，林夫人的饼，可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顾放听不得这种阴阳怪气，“那你带回去——”
“快吃吧，”季从风打断了他的话，“还有正事。”
“行吧行吧。”
顾放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把话说完，埋头吃完了饭。
“今天我去莱特之舰开过会了，是关于空间传送技术的研究进度汇报。”季从风放下碗，开始说正事，“赵行，重启人类迁徙计划的工作可以开始了。”
赵行：“没问题，游行活动一直在照常进行，民意调查开始后应该就能看到效果了。”
顾放回想起他刚回到莱特星那天，在车窗里看见的游行队伍，举着“拯救同胞”的横幅，他回来之后才知道，这种游行活动时常发生，各地都有，原来都是季从风的手笔。
赵行：“前期的投票环节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毕竟是救人于水火中的大事，况且许多莱特星居民的亲人都还被困地球，这次投票应该也是万众期待。”
“话别说得太满，你一直负责游行活动，与那些情绪高涨的支持者们接触久了，容易产生有很多人支持我们的错觉。”
赵行失笑：“你还真是，凉水泼在自己身上也毫不犹豫啊。”
季从风：“做事最忌太过上头，容易看不清现实，还是小心为上。”
赵行：“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有件事要问你们，”季从风话锋一转，“知道‘进化会’吗？”
“这是什么？我查查。”赵行说完调出终端虚拟屏，噼里啪啦查找起来。
余迟凝眉想了片刻，“很陌生的词，我确实没听说过。”
“生物进化论……进化研讨会，人类会进化成什么样……这都什么跟什么，看来莱特星的信息数据库里没有，我再翻个墙试试。”赵行说。
“我在地球听说过这个组织。”一直沉默的顾放突然开口。
赵行：“原来如此，那我找不到也就不奇怪了。”
季从风：“这是一个什么组织？”
“我了解的也不多，不过这个组织百年前就已存在，他们的信仰大概是依靠先进技术致力于推动人类进化，大概是在人类迁徙计划开始之前发展达到顶峰，”顾放话音一顿，“而且整个人类迁徙计划的框架其实是由进化会提出的。”
余迟十分不解：“怎么可能，如果这个组织真的提出了事关人类命运的构想，又怎么会在数十年之后销声匿迹，我在信息技术部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听过这个组织。”
顾放：“我在去地球之前也没有听说过。”
季从风挑起一侧眉，“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组织的？”
顾放犹豫片刻，“只是意外知道的。”
余迟：“那还有其他信息吗？”
顾放：“方家好像是这个组织的主要投资人。”
赵行：“从明面上看，人类迁徙计划其实最初是由EFASA（地球联邦航空航天局）牵头，然后从联邦各个部门招募大量人员，单独成立了人类迁徙计划项目组，方家在整个计划中承担了资金大头，这才使空间传送场能够快速建成，如果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进化会一定跟联邦各个部门都有所关联。”
“不一定，”季从风说，“也有可能进化会只与联邦高层有关。”
“你的意思是这个组织能直接让联邦按照它的意愿行事？”余迟反问，“这是不是太荒谬了。”
“我只是提出这种可能。”季从风说。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一个闻所未闻的组织而已，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在莱特星范围内发展成员，不断壮大。”
顾放突然开口：“或许发展了，你们不知道而已。”
众人看顾放一眼，被他这话一惊。
顾放见众人脸色不好，立刻说：“我随便说说的。”
赵行：“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别吓人。”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季从风说，“进化会要去地球才能查清。”
“嗯，”余迟点头，“最近我们和地球的联络已经增加了，一旦计划重启，势必要派人前往地球重建施工，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安插人手过去调查了。”
赵行：“对，那时我们行动会方便很多。”
顾放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季从风：“余迟，信息技术部对地球空间传送场毁坏程度的评估出来了吗？”
余迟：“出来了，地球那边很积极，数据很早就发了过来，但是情况不太好。”
赵行：“怎么说？”
“核心设备几乎荡然无存，而且原址辐射量极高。”
季从风：“所以在原址上进行修复几乎是不可能的吗？”
余迟摇摇头：“得不偿失。”
赵行：“怎么会毁得这么严重，空间传送场的防御设施等级极高，这不应该啊。”
余迟：“我也觉得很奇怪，如果说是被战火波及，也不至于将掩埋在地下的核心设备毁个干净，倒像是故意为之。”
季从风眼角余光瞥见顾放再次低垂的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空间传送场是他亲手炸毁，这样的话落在他耳朵里，不知是怎样刺人的痛。
“已经毁了，再追究也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如何重建。”季从风说。
余迟点头，“目前信息技术部还没有进行具体评估，但我觉得资金是最大的问题。”
“没错，之前的有方家出资，但如果要重建，方家可就未必愿意了。”赵行说。
“可是地球互助会不是说会全力支持吗？他们应该能拿出一部分资金吧？”余迟问。
“只怕是杯水车薪，”季从风说。
一个连会长都天天吃糠咽菜的组织，能掏出多少钱。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季从风话锋一转，“方家未必不愿意出钱。”
余迟：“我听说前段时间方氏集团的子公司闹出了人命官司，不少人正在抵制方氏集团，有没有可能他们希望挽回信誉，借此机会投资？”
赵行：“我知道这个案子，是一个失踪案，女孩被招募到那家公司后无故失踪，最后在F城的垃圾回收站里发现了，而且器官被掏空。”
顾放皱着眉，想起自己在某日终端推送的晨间新闻里看过这个事件，“器官掏空在地球是常事，可是莱特星医疗条件完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以莱特星目前的医疗技术，除了个别癌症无法攻破，几乎不存在需要从他人身上取用器官才能被治愈的疾病。
赵行：“所以才蹊跷啊，而且出事的是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大家都怀疑方氏在搞人体实验。”
季从风：“方听遥今年多少岁了？”
“一百一十五岁了吧，听说他现在依旧每周三天去上班。”赵行说。
这个年纪虽然算不上十分长寿，毕竟这些年来，人类的寿命极限能达到一百五十岁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这个年纪还能工作的，就屈指可数了。
顾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自己在许惟聪家见到的方什意，那个十分怪异的方氏家族继承人。
“资金的事我会想办法，余迟你回去之后记住一点，千万小心信息技术部的人，你现在负责的项目成果也一定要有所保留。”
见季从风神色凝重，又说得笃定，余迟觉得奇怪，“你是收到什么消息了吗？”
季从风并不否认，但也没有说原因，“总之你千万小心，有什么不对立刻告诉我。”
“知道了。”
季从风：“赵行你暂时别去查方氏了，先组织好游行。”
“好。”
“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顾放跟着余迟和赵行一起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时，顾放故意站在了最后。
季从风看着余迟和赵行出了门，盯着顾放开口问，“有事要说？”
顾放点头，把门重新关上，“进化会的事情，你不用调查了，查不出来的。”
“为什么？”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说出实情，“这个组织的资料已经被全部销毁了，我就是执行人。”
季从风眼睛微微睁大，顾放看得出他很意外，“这是我曾经接到的一个任务，要我去临时政府资料库销毁与进化会有关的所有文件。”
“所以你上次才会那么轻车熟路。”季从风说。
顾放点头，“我刚刚告诉你们的那些，是我在销毁资料时扫到的内容，这样的任务很寻常，所以我没有太过关注那些资料细节。”
季从风不死心，“那也不一定就找不到其他蛛丝马迹了吧，一个存在数百年的组织，外界怎么可能无人知晓？”
“不，我很确定关于进化会在地球的一切已经被清除得一干二净了，你刚才说得没错，这原本就是一个只与联邦高层直接对话的秘密组织，并且他们拥有官方权限，可以跳出各种审批与备案，而且我当时接到的任务就是消除进化会在地球的一切踪迹。”
季从风捏了捏眉心，在沙发上无力地坐下来。
“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组织的？”顾放问。
“今天意外知道的。”
“那说明这个组织在莱特星仍有活动，但是隐身了，”顾放说，“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季从风看着他，“你说。”
“你或许之前就查到了，”顾放一顿，“许惟聪是我血缘关系上的亲伯父。”
顾放说这话时特意观察了季从风的表情，果然，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神色，想来之前一定仔细调查过自己。
但季从风居然一点也不掩饰，“我知道，你的父亲应该是他早年在地球就已经死亡的弟弟，许惟意。”
“没错，我的父亲是许惟意，人类迁徙计划第一任总执行长。”
“什么？”季从风脸上出现难得的呆滞。
顾放决定将这一切和盘托出，他知道自己如果想知道更多关于父母的信息，季从风是他目前唯一的渠道。
现在最想翻出前尘旧事的，只有想要而且有能力重启人类迁徙计划的季从风了。
“他因为违反联盟安全罪被执行枪决，之后许惟聪与方家联姻，但是两人一直没有孩子。”
“这些是人尽皆知的消息，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方家的继承人方什意，我觉得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正常人’。”
季从风点头，“你猜的没错，我最近才查到她有先天脑部发育障碍。”
“什么？”顾放也愣住了，他怔了半晌，“那就不奇怪了，我一直想不明白方家为什么愿意和许惟聪联姻，原来是这样。”
所以许惟聪自以为傍上了方家这棵大树，从此就能高枕无忧，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表面上看，这场联姻是珠联璧合，可没人知道方小姐是傻子，许惟聪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孩子，他永远没办法和方家建立真正的血缘关系，而方家不过是想利用他的政治能力扩大自己的影响，一旦方什意死了，许惟聪还能捞到些什么，可就说不定了。
难怪许惟聪当初费尽心机找到自己，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身边早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助力，只能找到自己弟弟的遗腹子来利用。
顾放不禁苦笑起来，原来自己就是这样被卷回母亲当初奋力带他逃出的漩涡。
季从风看出他表情不对，“怎么了？”
“没事，你已经知道了就行，我回去了。”
顾放说完就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玄关时，却被拽住了手。
季从风牵起他的手，将一盒鲜花饼放在他掌心，“你晚饭吃得不多，把这个拿上。”
顾放摇头，“不用了，以后也不用麻烦余迟给我带了，谢谢。”
顾放用力抽回被季从风牵着的手，抬眼却发现季从风已经贴到他身前。
“一定要拒绝我吗？”
他声音很低，很小，却是顾放从没听过的示弱求好，一瞬间他的半边身体像是被这句话麻痹了一般，无法动弹。
季从风却变本加厉。
“顾放，别再推开我了。”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顾放唇角。
顾放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捏着那盒鲜花饼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