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太阳辉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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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从风至今仍记得那段满载希望的岁月。
“从风，妈妈很高兴你能做出这个决定。”陆卿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满眼的温柔与骄傲。
“爸爸也是，”季奉言走到母子俩身边，抬起一只手揽住了妻子，两人相视一笑：
“希望你在第一军校能够找到自己的目标，然后终生为之奋斗。”
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季从风在心中说。
他脸上少见地露出笑容，还泛着一点红晕，显出一些鲜活的少年气，一直以来，季总风总是沉稳内敛，情绪不外露，虽然父母都很爱他，但他们肩上背负的责任太过于重大，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安静乖巧地与他们道别。
他是在父母的光环下成长起来的孩子，父母长期在政界奔走，为人类存续燃烧生命，人类何其伟大，大到夫妻俩无暇顾及他们的孩子。
于是他从小便习惯仰望，仰望父母离开的身影，仰望父母崇高的事业。身边的人总会告诉他，父母成就斐然，父母高尚伟大，而他是这对夫妇的孩子，自然而然也被寄予厚望。
“从风，你要好好学习，未来子承父业啊！”
“从风，你爸爸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已经在和我讨论莱特星上的政体规划了。”
“季从风啊，他未来肯定和他父母一样从政啊。”
……
他早就习惯了被动地活在别人的期待里，将他人的期待化作动力支撑着自己一直向前，而他也用无数个日夜的勤奋刻苦和严苛的自我要求做到了足够闪耀，尽管季奉言和陆卿台从未这样要求过他。
陆卿台曾拿着季从风完美的成绩单问过他：
“从风，你真的快乐吗？”
十六岁的季从风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他原本以为，如果能像周围的人所说的那样，优秀到无可挑剔，他就可以获得快乐，但是并没有。
“妈妈只看到了你的辛苦，却看不到你发着光的眼眸。”
“那这样的我会让你感到骄傲吗？”沉默了良久的季从风开口问道。
季从风在得到答案前先得到了一个拥抱。
“我和爸爸永远都会因你而骄傲，”陆卿台松开了季从风，直视他的双眼，“但我们更希望你快乐。”
从那天起，季从风开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不再追求父母的光环，不再与自我周旋，他明白世上终会亮起一道独属自己的光。
带着父母的诚挚祝愿和内心的热爱，他踏进了第一军校。
“嘭——咚！！！！”
校园生活的第一天便不平静，在开学典礼上从容自若的他，回到宿舍却被一颗炮弹惊扰。
声音来源像是在隔壁宿舍，烟雾警报和武装警报立刻响起，他和余迟立刻出门查看情况，不待他敲门，门已经自己打开，烟雾弥漫，视线不清，里面传来两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前一个略显浑厚，后一个十分清亮。
“咳咳……顾放，我看你挺稳重个人，怎么我随口说句见色起意就把你吓成这样？”
“咳…现在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吗！快出去吧！”
“还好是颗烟雾弹……”
烟雾弹……
看来情况并不严重，季从风在心里松了口气，敲了两下门，“同学你好，我是季从风，请问你们宿舍发生了什么？”
屋里烟雾并没有消散，季从风看不清两人的脸，只听见声音浑厚的那个小声嘀咕：
“怎么说曹操曹操到啊……”
收到警报的校警们很快赶来，季从风和余迟配合调查，向校警讲述事情经过，他们班主任岑城也赶了过来。
季从风这才知道那位声音浑厚的同学名叫田研，而另一位叫做顾放。
烟雾散去，他也终于看清了两个人的脸，田研同学个头很高，相貌英武。顾放同学与自己身量相当，此刻灰头土脸的站在老师面前听训，脸上的灰衬得他肤色很白，有着一双少见的墨绿色眼瞳，眼型圆似杏核，显得他低头认错的样子多了两分委屈。
两位“罪魁祸首”坦白从宽，原来是田研偷了父亲正在研究的新式微型榴弹，两人原本在宿舍观摩，交谈之中顾放同学好像受到惊吓才误将导弹发射。
岑城：“田研你真是出息了，连你爸的炮都敢偷！还带坏同学！”
“岑叔我错了，你能不能别告诉我爸。”田研委屈巴巴地说。
岑城：“他炮都不见了，难道还会不知道是你拿的？”
田研忍气吞声，不敢说话。
“岑老师对不起，我们错了，是我不小心按下了发射开关，您别责怪田研了。”顾放很坦诚地低头认错。
余迟看着两人，突然开口求情：“岑老师，我刚刚仔细看过，田研同学的榴弹应该只是试验阶段的模型，所以内置烟雾弹，危险性很低，而且两位同学也不是故意的。”
季从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认同地点了头。余迟向来脾气很好，总是为他人着想，但他自己并不习惯做这样的事情，父母身居高位，他的一言一行很容易被人误解，倘若老师真的因为他开口求情而从轻处罚，这对他人不公平，他不想父母因为自己担上滥用职权的罪名，何况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发生过。
最后在顾放和田研态度真诚的道歉以及余迟的求情之下，学校念在两人初犯，也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只是对田研和顾放进行警告处理，同时没收凶器，并且自费修复墙面。
校警们来来去去，一场闹剧终于画上结尾。
“那个，季从风，余迟，”田研挠了挠头，很是懊恼，“这真是意外，一不小心轰了你宿舍，对不起。”
余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两秒之后，大家笑作一团。
季从风也没忍住弯了一下嘴角，虽然闹了一场，但并没有影响他心情，反而觉得田研简单坦率。
“对不起，炮轰你宿舍的凶手是我，下次不会了。”顾放说完朝着季从风咧嘴一笑，圆圆的杏核眼弯了起来，方才的两分委屈便消散不见，嘴角又露出一颗小虎牙，在男孩身上留下了一些稚嫩的气息，也让这个笑容变得干净无比。
“没关系，不是大事。”季从风轻轻摇头，同时在脑海里储存了那个露出虎牙的笑容，以及那双墨绿的眼睛。
“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是顾放，希望以后相处愉快。”顾放说着伸出手，直视着季从风，眼睛很亮。
“我是季从风。”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两人手掌交握，自然地交换温度，礼貌地分开。
只是双手交握完毕，顾放仍看着季从风，“你今天早上的发言很棒，很高兴能和你成为同学。”
季从风回应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
“我是余迟，季从风的室友。”余迟声音温柔，相貌也是温润如玉，很容易让人生出亲切感。
“我是田研，‘轰’——”田研学了个炸弹爆炸的声音，“我打赌这是你们绝对忘不了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
四人中间传出愉快的笑声。
“不过我很好奇啊，”余迟看着田研，眼睛里闪过狡黠，“你到底跟顾放说什么了，能把他吓成这样？”
“没什么没什么……”顾放慌忙摆手。
“真的没有吗？”余迟语带调侃，“可我在门外听见‘见色起意’什么的……”
“你听错了，真的没有，完全没有。”顾放否认三连。
“对对对我乱说的，你别信。”田研点头如捣蒜。
季从风被两人反应逗得轻笑了一下。
“那好吧，希望田研同学下次说话小心，别再吓着顾放同学了。”
余迟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一旁的季从风没有说话，表情平静，视线却扫过顾放耳尖的红晕，且大有扩散之势。
——
新生活就这样在闹剧中开始，开学一个月，新生们的新鲜感渐渐退去，军校繁重的课业以及枯燥的体能训练任务才是军校生活的真实面目。
早训集合时间是早上六点，季从风从未迟到，并且会提前十五分钟到达进行自主热身。
一开始，他都是每天第一个到达训练场的，一个月之后他发现顾放开始比他更早。
又半个月过去，顾放开始和他“偶遇”，他每天开门时，就会看到顾放在隔壁关上门，然后笑着跟他打招呼——
“这么巧，你也去训练场吗？”
开学两个月后的一天早上，顾放直接站在他宿舍门口等他——
“反正咱俩出门时间都一样，不如以后一起去早训吧！”
季从风还没来得及回答，顾放便已拽起他的袖子朝门外走去，“走吧走吧，今天阳光真好，温度也舒服，真是个训练的好天气。”
等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季从风已经习惯了每天和顾放一起去训练场，也会在顾放感叹“阳光真好”的时候给出回应，看着墨绿色的眼眸在清晨海伦星的光晕下莹莹生辉。
军校的第一年不分专业，只是随机分班，两人其实并不在一个班级，所以一路上顾放就会跟他说田研的糗事、老师拖堂、军事理论枯燥、教官加训没人性等诸如此类的校园万能话题。
偶尔一起上年级大课，顾放会在老远的地方就冲着季从风招手，下课之后便拉着田研和季从风还有余迟一起吃午饭，一路上还会遇到无数同学跟顾放打招呼，顾放都会笑着一一回应。
顾放性格开朗大方，待人真诚有礼，很会照顾他人感受，成绩优秀又认真负责，和他一起完成作业简直是人间幸事，再加上那张老少通吃的脸，在学校大受欢迎，女生们私底下都说他是小太阳。
没有人不被太阳捕获。
季从风也这么认为，他逐渐发现，顾放的笑容对他来说好像有种天生的吸引力，那双绿色的眼睛像植物一样，充满旺盛的生命力，向着太阳的方向生长，他甚至有些羡慕，羡慕顾放骨子里溢出的自信飞扬。
而校园里的自己，虽然也总是被人仰望，但他深知自己的光鲜，源自不可终止的、日复一日的努力，他的父母是真正的天才，但他不是，他只是一个看似完美的赝品，内里装着疲倦、懦弱与自卑，尽管他一天天长大，能够客观地意识到自己的天资已属难得，但童年时父母过于闪耀的光芒仍时时刻刻笼罩着他，他永远无法像顾放一样纯粹自然的放声大笑，永远无法快意坦然地做自己。
他早已习惯远离人群，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只知追求目标，不近人情、强大到冷漠的人。
在太阳的照耀下，军校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过去，很快就要选择专业了，季从风在报考军校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自己未来的志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星舰驾驶专业，他渴望冲出大气层，在星河里自由徜徉。
余迟选择了自己最感兴趣的方向，学习军事信息技术，开始和各种代码打交道。
隔壁宿舍的田研选择与炮为伍，研究重型武器。
格斗最为出色的杨觅语也出人意料地也选择了星舰驾驶专业。
只有顾放，他不知道顾放选择了什么专业，虽然顾放依旧每天和他念叨着校园琐事，却对自己想学习的专业避而不谈。
新的学期开始，第一天的早训，季从风打开宿舍门并没有看见顾放熟悉的身影，他甚至站在门口等了十分钟，等到余迟也出门了依旧没有看到顾放。
余迟：“咦？你今天怎么还没走？”
季从风假装喘了两口气，像是刚刚折返回来的样子，“徽章忘拿了。”说完转身朝屋里走去，手里攥着他刚刚迅速拔下来的徽章。
一整个早晨，季从风都没有看见顾放，直到早训结束，他去问田研，才知道顾放还没有返校。
新学期课程安排紧，早训结束季从风就要接着去上早课，上课前五分钟，教授已经在讲台上等待，他坐在门边第二排望着终端，上面是和顾放的对话框，两人的上一次聊天是在新年，顾放在零点时准时给他发了消息——
【季从风，新年快乐，祝你天天开心「笑脸」。】
而他回的是【谢谢，新年快乐。】
季从风看着这段对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太冷淡了，以至于现在想要发条信息问问顾放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季从风输入文字——
【顾放，你回学校了吗？】
其实这个问题田研已经回答过了，很没必要，于是他删掉重新输入——
【顾放，我听田研说你没有返校，是有什么事情吗？】
但是他刚刚已经问过田研发生了什么，田研并不知情，连最亲密的室友都不知情的话，自己这么问也太不礼貌了，于是他又删掉重新输入——
【顾放，早训时没看见你，】
文字还没编辑完，窗外铃声便已响起，这是季从风上的第一节专业课，他不得不关掉屏幕，想着下课再联系顾放。
铃声结束，季从风拿出课本放在桌上，手边却出现了另一本一模一样的教材——《星舰的结构与制造》。
“同学，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顾放笑容灿烂，如阳光挥洒在季从风的眼前。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太阳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