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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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摊主的脸上没有丝毫愧色，好像原本定价就是如此，斜着眼看着苏娜。
一个坐地起价的老手，非常熟练于这种把戏，应该坑过不少人，尤其擅长通过衣物和神态判断购买者的经济实力……
大意了，开局就中了个阳谋。
苏娜微微皱眉：这也未免太不客气了……
那摊主似乎也看出了苏娜的腹诽，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声：“整个商队里都不可能找到这样的皮毛，小姐您完全可以四处看看，但是下次再来的话，可就不止2先令了。”
他说出来了……他承认了！
苏娜震惊：没有物价局的时代，坐地起价都可以这么任性的吗？
他不怕顾客扔下皮毛就走人吗？
摊主继续处理手中的木头，满不在乎地说：“小姐您知道的，皮毛这种好玩意儿从来不缺销路。进了城镇，大把的贵族老爷等着买呢！”
嗯……倒也是事实。
欧洲中世纪时期，贵族确实是以穿戴皮毛制品为荣的，不过他们的嗜好更倾向于猛兽，比如熊、老虎、狮子之类，他们认为将这样的皮毛制成衣服，能更好地展示贵族的英勇善战。
至于这猛兽是不是贵族本人亲手猎杀的，那不重要。
这位摊主的皮毛更多来自食草动物，可能会更受落魄小贵族的欢迎，因为它们相对而言更容易获取，不会太过昂贵。
摊主说它不愁卖，倒也不是假话。
——但这绝不是坐地起价的理由！交易最基本的诚信与规范呢？
如果不是她实在需要一套御寒的衣物，可能已经非常利落地扔下皮毛离开了。
但是……当街为了砍价而与人争辩这件事，实在太不圣女了！
苏娜头一次感受到被人设束缚的无奈。
虽然作为一名涉世不深的大学生，她对自己的砍价水平也并没有多少信心……她的最佳战绩是把售价一百二的丝巾砍成九十五，室友评价为：老板含泪赚九十。
算了，刚需嘛，买就买了，吃一堑长一智……
苏娜宽慰着自己，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摊位，在某处微微凝滞：在摊位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两个木桶，里边装着黄灰色的颗粒状石块。
那是——
硝石！
在欧洲中古时期，硝石其实算不上十分稀有，只是平民接触的渠道不多。猎人们常用硝石来处理动物的毛皮，也会用来腌制肉类，偶尔还会充当一下药物的角色。
但是在苏娜眼中，有硝石就意味着，她可以配出火药！
硝石、硫磺、木炭，这是土法火药最常见的配方——而配方的后两种材料，一种是很常用的药物成分，另一种在壁炉里应有尽有。
作为穿越者，有点火力不足恐惧症是很正常的事。
苏娜心下有些意动，但没表现出来，面上继续维持着属于人设的云淡风轻，又取出了两枚银币，拈在她的指间，没有立刻付给摊主。
那摊主的眼神飞速在银币上转过，又扫过苏娜的表情，态度殷勤了些：“实话跟您说吧，如果不是唐尼兹非要破例提前来塞勒村，您都未必能见到这样好的皮毛——这就是主神的安排啊！”
苏娜微微挑眉：“唐尼兹？”
“是我们商队的首领。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全商队提前两天来塞勒村，否则这些商品本该在镇子上出售的，村子里哪有人会舍得买皮毛穿……”摊主耸了一下肩膀，做了个夸张的无奈表情：“但愿主神保佑他的头脑不要被蛀虫吃掉。”
果然……苏娜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推断。
此时的塞勒村正处在缺少粮食的时候，商队就“恰巧”地提前到来了，这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人为推动的因素？
是谁做的？博克斯牧师？
苏娜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塞勒村的最高掌权人。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了：
不，不可能，昨天他正因小索菲的事情而大发雷霆……
而且以牧师先生的风格，如果这事是他做的，一定会宣扬得连塞勒村的猫都能说上两句。
那么，剩下的选项就只有——
嘶，不会吧……
苏娜在心中轻声咋舌：
在这个塞勒村里，坚持端着人设的，似乎不只有圣女和牧师两个人啊……
*
“小姐？您到底还要不要啊？这价格真的很公道，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了。”
摊主出声打断了对面年轻女子的神游。
这位精明的猎人还是很想做成这笔生意的，毕竟能让他一次赚这么多的机会可不常见，就算在镇子上，这么两张普通的皮毛也就值一个先令。
“公正的获利是对劳动的赏赐。不过，猎人先生，”白袍女子神色平静，微笑着说，“您比我更清楚，这份利益究竟是否符合主神的训诫。”
摊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常年游走在深山与陷阱中的猎人，连听布道都是稀罕事。
猎人只会在开启陷阱与摔倒受伤时喊两句主神保佑，这已经是他们虔诚的最大极限。
他们喝酒吹牛时就会将信仰完全抛到脑后，又偶尔在做买卖坑人时将主神扯出来当个幌子——要求猎人和整日浸泡在教堂里的神职人员讨论教义，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若是个普通村民与他还价，摊主有自信，他对上任何油嘴滑舌的人都不落下风。
但是很显然，面前这女孩看起来像个不知世事的富家小姐，居然和那些老牧师一样，开口就是振振有词的箴言——她是神职人员！
猎人敢和任何人死皮赖脸地吵架，但没有人敢公然否认主神的箴言！
摊主的心里在打鼓：
她是教廷的人？
他居然敢坑教廷的人？
众所周知，走到任何地方，都要避免与教廷起冲突，因为教廷完全可以用任何看似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你倾家荡产！
是的，走南闯北的丰富经验告诉他，教廷完全有权限、也非常乐意这样做！
分明是阳光灼热的正午，却有微薄的冷汗从摊主背后渗出。
他打算放弃这笔生意了。
须知，他们这样的商队并不是村子的唯一选择，想要到任何村子做生意，都得先经过当地教廷的首肯。
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导致唐尼兹和整个商队失去了塞勒村的买卖……
就在摊主越想越偏的时候，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女子又轻柔地开口了：
“主神不喜贪婪，也从不庇佑欺诈。”
她素白的手指伸了过来，两枚银币先后落在了摊主掌心，发出悦耳的脆响：“先生，我们来聊聊另一笔交易，如何？”
摊主呆滞地收起了银币，倾听对面这位漂亮的白袍女子提出的交易：
“我希望购买另一件商品，同样由您出价。”
说完，她指了指摊位角落的木桶。
摊主不敢置信地反问：“您想要这两桶苦硝？”
这东西并不值钱，任何一个猎人的仓库里都能找到半面墙那么多的苦硝，它们被用作处理皮毛和野兽的肉，是很常见的东西。
而且也没有什么获取难度，任何人都可以购买得到……
等等！
摊主的脑中灵光一闪：
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显然是教廷的人，看起来也并不缺钱，这样的人购买皮毛还算合理，买两桶苦硝做什么？
难道这种看起来就很尊贵的人，会亲自给野兽剥皮腌制吗？
所以，她的真实目的是：确认我是否真正接受了箴言的教训，是否改正了贪婪、欺诈的恶习！
这或许意味着，她在以此衡量，决定要不要原谅我的行为？
“！”
摊主顿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切，连忙起身，忙不迭地将两个装满苦硝的木桶搬出来。
“您太客气了，这两桶苦硝值不了几个便士，就算做您购买皮毛的赠礼！”
他又用上了最耐心、最细致的手法，将两张兔皮包裹好，放到了木桶上，殷勤地笑着说：“感谢您的宽容与仁慈，赞美主神！”
见那女子微笑着合十双手，摊主在心头松了一口气：
搞定！我简直是天才！
*
搞定！我简直是天才！
苏娜在心里打了个响指，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两个木桶和一捆皮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摊主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原本的计划是用圣典里的箴言压一压价格，没想到自己刚一开口，对面就滑跪了。
唔，不过摊主先生依旧有得赚就是了，硝石在这个时代并不值钱，平民还没有掌握□□的配方，它的用途相当局限，价格也低得可怜。
但作为一名穿越者，她必须得存点东西傍身！
苏娜对摊主礼貌微笑，低头一看，很快又犯了难——
提问：一位优雅的圣女阁下，要如何将两个摞起来比她还高的木桶，在不引人瞩目的情况下，穿过半个村子带回教堂？
请个帮手吧？
但这个时候，大多数村民都在家中休息，贸然上门不合适吧……
苏娜还没想好该找谁帮忙，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熟悉清亮的女声：
“圣女阁下，愿您午安！”
苏娜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纺织女工兰妮，和曾经在博克斯牧师家中担任女佣的乔安。
她温和点头，对着两人微笑：“午安，愿主神赐福你们。”
对哦，可以雇佣这两人帮忙把硝石运回教堂，刚刚失去工作的她们一定非常乐意赚这笔钱，圣女也不用冒着被围观的风险了……
简直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好耶！
*
旁边的摊主闻言，手中刀子一歪，削掉了木头的一大块棱角，他愕然抬起头：
他听到了什么？
圣女？！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交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