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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煞气,亲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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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停了,天空却仍然是有些灰蒙蒙的。
陵越和百里屠苏挨着山崖坐了,面上表情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带了几分平和。
一脚支在栈桥之上,双手交叠了搭在膝盖之上,陵越略略调整了姿势,让自己坐的看起来放松一些。百里屠苏将焚寂横在身后,放松了身子,抬眼看了天边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朦胧的远山。
两人都没有说话,百里屠苏忽然伸手握住陵越垂下的手指,不是很紧,只松松地箍着。陵越一僵,将视线放的远了些,手指微动,终是没有抽出,任由他像小孩子一般握了。
“……刚上昆仑山的时候,我什么都记不起来,那时,实在是给师兄添了许多麻烦。”
百里屠苏低眼看了自己掌心的手指,修长,指腹间带了薄薄的茧,眸色渐渐柔和了起来。
“我沉默寡言,个性按着芙蕖师妹的话来说,是沉闷到有些阴郁的感觉,偏生让人看了又有一种不自觉的挑衅高傲。在天墉八年,除了师兄和芙蕖师妹,与其他同门多不过点头之交。又因为被冤枉杀害肇临师弟,愤而下山……师兄,对不起……屠苏其实上一次,便想与你说,只是……”
他抬起头,看着陵越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忽而垂了眼,眸中划过一丝赫然。
“师兄,待得此间事了,百里屠苏便随你回天墉,再不离开。其实上一次,我是想这么说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陵越偏头看了看百里屠苏低头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抬起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毋需多想。……我明白。”
“在我很小的时候,时常希望娘亲能够对我好一点,哪怕只是一句称赞的话语,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已经足够了。但是这个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以后……”
百里屠苏低垂的眸中黯然了下去,陵越安慰一般地握了握他的手掌。
“……也是在没有机会实现了。”
“师弟毋需如此沮丧,”
陵越拧眉,嘴角轻抿。
“我并未经历过此种得而复失之事,本不应多言,只是,师弟须知,这天下间,不幸之人比比皆是,人生在世,失去的,总是比得到的要多得多。然而,无论是失去还是得到,重要的并非是他本身,而是借由他们,感受到的活着的感觉。”
似乎有些窘迫,陵越眉头皱的越发紧了,视线有些游移着避开了百里屠苏的眼神,握着他的手也略略松了开来。
“师兄言过了……只是,师弟须知,若有朝一日我当真执掌门派,于心目中,早已定下执剑长老之人选。也是……唯有那人,方是我承认比肩共战之人。”
“若是师兄执掌门派……”
百里屠苏微微勾了唇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百里屠苏自是愿意一生居于天墉,陪伴师兄。如果……百里屠苏那是尚神智清明的话……”
“师弟体内煞气,必有化解之法。”
陵越侧脸看向百里屠苏,眉间不掩忧色,语气却是极其笃定。
“师弟切莫心生放弃之意。”
“恩……”
百里屠苏笑容慢慢平和下来,眸中透出些许的红色,看起来并不暗沉,反是多了些温柔的意思。
“慢慢再想办法就是……”
直觉地不怎么喜欢这种语气,陵越皱了眉,却是未曾言语。
“师兄,在回天墉之前,我想要走过很多地方,看不同的城镇村庄,或许还能帮一帮那些遇上困难的人。也许一年,也许一月,哪怕只是几日也好,我希望,去好好看看这个我以前从未看过的浮华世界。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我一起走、一起看……无论走在哪里,一偏头,便可以看见他的模样。”
百里屠苏略略偏过头去,声音有些抖,耳尖也是浮起一层浅浅的红色。
“师兄,你……愿意当那个人和我一起吗?以陵越的身份,和百里屠苏一起。”
“……”
陵越一愣,睁大眼睛有些傻傻地看了百里屠苏,一时反应不过来。百里屠苏却是仿佛平静了下来,看了陵越,眼神专注,眸中仿佛燃起了一撮小小的火焰,凝在了陵越的唇上。
“我……个性很闷吧……”
靠近一点,再近一点,轻轻触碰上那记忆中的柔软,一触便离,只那浅浅的温度,仍然在唇上萦绕不去,百里屠苏觉得,他现在大约是红了脸,红透了脸了吧……
“不太会说话……有时候还有点冲动……”
陵越楞的越发明显了,连手都僵了起来,只任由百里屠苏握了,摩挲着他略生了薄茧的食指指节。嘴唇上一点一点的温热柔软,像是生出了丝线,将他想要出口的呵斥,尽数缠了起来,咽了下去,只剩下心中渐渐升腾起来的一丝愉悦。
“脾气又很犟,不喜欢跟别人解释自己的意图……”
几乎是本能地含了陵越的下唇,百里屠苏轻轻地咬了咬。从未如此贴近地看过师兄,铁柱观那一次,似乎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色,只剩下这人的身影在一片血色之中越发清晰。现在……
“师兄……”
轻喃出声,百里屠苏探进陵越的口中,略略眯了眼睛。
陵越身子都僵硬了起来,百里屠苏一手扣在他的腰间,一手顺着他的脊背慢悠悠顺了,动作还有些生疏,不过,却也是慢慢地变得熟稔了起来。
待得感觉到陵越慢慢放松下来,百里屠苏眸中划过一丝笑意,盯了那双极黑的眼瞳中慢慢涌上一层薄怒,大约是因着有些微恼,也有可能是窘迫害羞,陵越白皙的面上浮起了浅浅的红晕,看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唇齿间纠缠的紧了,有时会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和低喘……
百里屠苏在陵越皱起眉头时候停下了动作,暗暗平息了自己紊乱的气息,静静地看着陵越微红的面容——极黑的眼中翻涌着难言的纠结,恼怒地瞪了过来,眉头皱的很紧,嘴角也抿了起来,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拿了手在嘴上擦了擦。
“百里屠苏!!”
压抑着怒意的声音从喉中挤出,陵越却在出声后奇诡地沉默了下去,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斥责他为何这般……这般失礼?还是甩手离开,从此不再见?又或者是……
陵越一手按了眉角,只觉得头有些疼得慌。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纠结,好像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又好像什么都是乱了套,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明知,却依然义无反顾地闯了进去……
这样是不对的,他们不该……
但是,制止的话到了唇边,却又是说不出来,只觉得,像是一直以来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不甚明白的东西,在刚才那一瞬间,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原来如此……
陵越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额心却是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触碰,百里屠苏的指尖和他一般,生了些薄茧,触在额头,有些麻麻的痒。闭了眼,陵越不去看百里屠苏,只感觉到那视线灼灼,定在了自己紧皱的眉头。
耳边传来那人有些低沉失落的声音。
“师兄……对不起……是屠苏逾越了……”
“……”
陵越心里蔓延开来一阵莫名其妙的恼意。
轻言放弃,就不会再争取一下吗?!
……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陵越惊悚了……
“我是天墉城的大师兄……”
陵越别开脸,百里屠苏的手指有些孤零零地悬在他的面前,然后慢慢地曲起,收了回去。
“……屠苏明白……”
百里屠苏敛了眸中方才升起的喜色,只勾了勾唇角,神情柔和了下来。
“既如此,屠苏亦是愿随师兄左右。师兄若为掌门,那屠苏便拜执剑长老,师兄若不为掌门,屠苏亦是随师兄于天墉渡此余生。誓不离……”
“……”
陵越也是慢慢笑了起来,眸中迟疑之色渐淡,极黑的眼瞳看起来泛着坚定的光彩。
“不过,我尚有二年时间。只有,两年时间。”
“……”
百里屠苏像是明白了什么,注视着陵越的眼神渐渐染了笑意。
“师兄……”
“师尊即是令我来此,便应是对你我有所察觉,我虽是天墉城大师兄,但是我也是你的师兄。天墉城的事务有陵知,陵孝,而你的师兄……只有我一人。”
陵越手在地上一撑,站起身来,百里屠苏抬起头,看了他的侧脸,阳光透过薄薄的乌云投射下来的光柱打在他面上,轻抿的嘴角看起来像是带了柔和的笑意,极黑的眼眸也是温柔了起来。不觉,心里有些微暖,百里屠苏一手抵了额角,轻轻地慢慢地笑出声来。
耳边,那人的话语异常坚定,带了些别扭的呵斥,却像是一阵低喃,轻轻地落在了心里。
“……在此之前,你要给我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