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到古代去建桥》小沉枝礼

2、出嫁（一）

　　两人初见那年，大夫人方满十五岁，虽然生养在京城，样貌却是江南柔美之态，两眉修长，双眸清亮，脸蛋白皙透出一点红，身型摇曳婀娜多姿，像江南水乡的薄雾，朦胧柔婉，算得上一个名副其实的美人。钦慕的人不在少数，可这位仿若仙女下凡的美人似乎对这些人没有兴趣，渐渐便真就成了仙女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直到那日，太子设宴，宴请宫中文武百官的儿女，也不知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大费周章安排这么一出。后来丞相之女成了太子妃。

　　不止是文武百官，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下了帖子。这场宴会极其盛大，没人拒绝，都想和太子拉近关系。

　　于是那日街道上车水马龙，来往马车连成一条长龙，蜿蜒至数十里外。到场的人连带着服侍各家的仆人加起来竟有数千人，让人叹为观止。

　　大夫人那时正值花一般的年纪，身穿鹅黄色薄纱齐胸裙，头梳垂鬓分肖髻，缀有翠玉梨花发簪，百合流苏步摇，一颦一笑皆风情。不知迷倒多少人。

　　那时，大夫人并无心仪男子，对这场宴会也无多大兴趣，她爱赏花赏月，听说这院里有一处芍药开的正好，于是就在众人互相恭维，谈笑风生的时候，大夫人离开主会场，带着婢女走到花园深处。

　　她看到花便开心，并未注意到一旁的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痴痴的看着她，吟诵道:“丽影缤纷迎暖日，红妆窈窕绽芳丛。”大夫人读过不少书，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抬眸看过去。只这一眼就动了心，定了情。

　　宋朝江满十八，正是风度翩翩少年郎，眉眼柔和带着笑意，被大夫人看了一眼，红透了脸，慌乱展开扇子遮住。

　　大夫人觉得他好玩极了，握着帕子低低笑起来。

　　宴会结束，大夫人回到家差人打听与她相遇的公子是谁家的，后来知道是城中宋家大儿子宋朝江。

　　再后来，大夫人和父母表明心意，虽说宋朝江年纪轻轻便在仕途上一路高升，可一大部分都是倚仗家里的缘故，大夫人家境显赫，这门婚事终究门不当户不对。大夫人父母颇有微词，不情不愿。耐不过女儿愿意，最后咬牙答应了。

　　往后的几年，在岳父母的帮助下，五品官员一跃成为正二品。娶妾室这件事大夫人父母亲一直没同意，宋朝江丢下一句：“我不能绝后！”所有人哑口无言，心中万般不忍迫于无奈，答应了。
　　后面的事就如开篇。

　　宋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对宋朝江的厌恶到达极点。她甚至怀疑那时相遇是提前安排好的。恰好天时地利人和，大夫人对他一见钟情。

　　又翻过一页，是对二夫人和庶女的描写，寥寥几笔，透出一股恨意。

　　二夫人，生于低门小户，十九岁时不满家里安排的婚事，年纪不大却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某一晚暗自潜逃，心思不正预备混迹烟花酒馆之地，没想到半路遇见了宋朝江。

　　庶女宋如小原主六岁多，心狠手辣，把她娘那一套作为学了十成十，小小年纪心思不正整日欺负原主，在宋朝江面前争风吃醋，后来起了歹心，故意引诱原主出去，推人下水，见死不救准备一跃成为宋府嫡女。没想到原主是死了，宋知了穿越来了。真是天大的缘分，她们连名字都一样。

　　看到这里，只剩最后一页，宋知了紧紧捏着纸张的边缘，心中似有一团熊熊烈火燃烧。原主已经对宋如构不成威胁，没想到还要步步紧逼，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想来想去，还是宋朝江最令人恶心。他的无作为，冷淡态度成了宋如行事如此不端的好利手。

　　“笃笃笃——”

　　门被敲响，一道焦急的女声响在外面。

　　“大小姐，不好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前厅闹得不可开交，老爷动怒了，您快去看看吧。”

　　宋知了压下心中怒火，敛起神色，心中冷笑一声。大小姐呆傻全府都知道，这种场面她去了又有何用，不过是有圈套等着她罢了。
　　现在的故事线在庶女把原主推入水中，而后被人救起。就算是因为这件事也不至于让宋朝江动怒，她相信，就算宋如千不对万不该，也总有理由为自己开脱。

　　见里面没动静，婢女在外迟疑道：“这傻子不会还没醒吧。”语气和刚才完全不同。想到二小姐交代的，掐着时间也该到醒的时候了。
　　婢女大着胆子踢开门，屋内还未完全消散的热气浪潮一般迎面扑来。刺的她连退几步。稳下身型，又朝里面看去。

　　窗边坐着白衣素裹的女子，好看的杏眼睁得大大的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精致的鹅蛋脸颊苍白没有血色，带着还未褪去的病气，显得楚楚动人。

　　婢女吓了一跳，扯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心里盘算着适才的话眼前的人有没有听见，转念一想听见又如何，傻子哪懂这些。
　　停在宋知了面前，装模作样行了一个不合规矩的礼。

　　“大小姐，奴婢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怎么不答声呢。”

　　宋知了依旧盯着她，缓缓道：“听见了，你说那个傻子不会还没醒吧。”

　　她把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话里带刺。婢女脸上一僵，故作镇定忽悠道：“奴婢这是在夸你呢。”

　　“是吗，”宋知了歪头，微微一笑，圆圆的杏眼弯起格外讨人喜欢，说的话惊为天人：“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位姐姐也是个傻子，我也夸夸姐姐。”

　　见对方被噎的说不出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宋知了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没等婢女说什么，宋知了一脸无辜的问，清脆的声音带着焦急：“刚刚说，谁吵起来了？快带我去看看。”

　　想起此行的目的，婢女顾不上在心里叫骂，从一旁衣柜拿出一套衣服：“大小姐还是赶紧换上吧，奴婢嘴笨说不清楚，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好吧，”她接过衣服，撇撇嘴，无趣道：“你确实挺笨的，这点事情都说不清楚。”

　　看似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话里话外都不怀好意，挤兑人。婢女一动不动，手紧握成拳稍一用力，掌心留下一排指甲印子，满脸厌恶却又不敢显露出来，心里直犯嘀咕，这傻子今日怎么怪怪的。

　　婢女不敢说什么，站在一旁默默等，着急两个字就差写脸上了。想必是挖了个大坑等着她，见状，宋知了故意装作不会穿衣服磨磨唧唧，眼看浪费了不少时间，婢女急的直冒汗，心里不停骂道这傻子真是傻到家了，伸手要去帮被拒绝。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带到前厅。

　　大厅华丽至极，芙蓉纹路窗半开，炽碎的光芒透过金丝纱帐筛进屋内门对的中央放有黄花梨木桌左边坐着一位身着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头戴进贤冠，胡须微长的男人，正一脸肃穆盯着门口。右边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眉眼柔情似水的女子，身着浅绿色薄纱云纹综裙，头戴白玉小簪，好看的眉头皱起，看样子还在气头上。没猜错这两位便是宋朝江和大夫人。下面立着两排方凳和高桌。右手边坐着一位身着华服浓妆艳抹的女人，活像土鳖暴发户，正在掩面哭泣，身后还站着一位女子，脸庞略为稚嫩，自进门开始就死死瞪着她，想必这两位就是所谓的二夫人和二小姐了。

　　人物一一对号入座，初来乍到现在所用的礼仪一概不知，宋知了镇定自若，缓缓踱步，行至中央，捕捉脑海中残留的一星半点的记忆碎片，模仿出来。她微微蹲下，轻声道：“拜见爹爹，拜见阿娘。”唯独忽略了那对母女。

　　看清来人，大夫人连忙起身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听说你落水，阿娘快吓死了，可好些了?”

　　宋知了回握住，小幅度转了个圈，安慰道：“娘，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呢。”

　　大夫人身体一僵，眼中情绪复杂，她的了了今日怎么愿意出门，还愿意和她接触了？

　　宋朝江看她一眼，似有不悦，没发现什么异常：“你怎么来了？”

　　这可是问到点子上去了，进门之后，方才引路的婢女此刻站在宋如身后，宋知了了然于心。

　　她越过一排凳子，径直走到宋如身后停下，把方才的婢女拉出来，笑嘻嘻道：“就是这位姐姐带我来的，她说阿娘和二夫人吵起来了，让我赶紧来看看，我就来了。”她看那人脸色非常难看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在心里幸灾乐祸，摆起边晃边道：“是不是啊，姐姐刚刚还夸我是傻子呢，姐姐才是真正的大傻子。”说完笑了两声。

　　婢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整个人哆嗦起来，府中的仆人都知道老爷的脾性，最好面子，不会容忍奴婢当他的面骑到主子头上，最忌下人多嘴。平时这些背着他做，无人告发，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今日这傻子怎么胆子突然大起来，告到老爷面前。

　　“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婢女留着泪哀求：“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该死。”

　　座上的人轻轻一挥袖，声音又沉又重：“上家法。”

　　宋家的家法是把人往死里整，婢女心如死灰，而后爬到二夫人面前磕头；“夫人，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对你可是忠心耿耿啊，奴婢——”

　　宋如嫌恶道：“还不快点拉下去，免得脏了父亲的眼。”

　　这是二夫人身边的贴身奴婢，只怕再让她说下去，某些见不得人的事会露馅。

　　外面传来凄惨的尖叫声，在二房母女的阴毒目光下，宋知了弯起了嘴角。

　　闭眼的最后一刻，婢女才想起哪里奇怪。按照往常，推门而入时，大小姐会尖叫一声，捂着耳朵不与任何人交流。眼前这位从容不迫的人，从一开始就和那傻子小姐不一样。

　　拼尽最后一口气，呢喃出一句话：“二夫人——小姐——救我……”

　　可惜声音太小，没人听得见。

　　最后一板子下去，婢女直接断气，脑袋低垂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汇成一滩血水，门外的仆人大多低着头，细细看身子还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