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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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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宋朝江提前动身,驾车前往江南。看起来慌慌张张更像是逃命。大夫人被囚禁家中,二夫人不明所以。两位夫人留于府中,他一人匆匆南下。
裴卿知听闻,冷笑一声。宋朝江乃朝中大官,应该是私下听到一点风声,此去江南或许逃跑的路线已经规划好了。他暗中派人保护宋府,潜伏四周,如有变故,立即携带所有人前往凤鸣山。
至于宋朝江,很难保证,战火不会蔓延到江南,他如此作为自救多福吧。
二王爷笼络大将军,派人北上匈奴借兵,集齐精兵五万,约定于八日后太后寿宴上起兵。匈奴答应借兵,但要求这只军队只能作为后援军,二王爷一边喝酒一边骂,等他登基,一定要铲平这个蛮人部落。
座下大将军哼笑,他半生缠绵战场,除去打仗,研究了上百本兵书,周边的国家部落布局战力一一刻在脑子里,匈奴存在自有他的道理,岂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灭的,大将军打心底里不服他,二人其实早有嫌隙,面和心不和。大将军善于掩饰,二王爷没察觉到什么,也就没多想。
内部局势越糟越乱,对设局的人越有利。
今夜,他再一次登上凤鸣山,立在窗前一动不动。一切未变,只有窗扇开了大半,夜风速速,掠过发丝。漆黑如墨的眸子微抬,目光灼灼落在纤长白皙的手指上,他看得出神,忽的一条薄纱带子飘起,贴在额前。
裴卿知两指捏着带子轻轻一拽,一道黑影闪过,“砰—”很轻一声,落入掌心。
他垂眸,借着皎洁月光,看清手中之物,是个荷包,底部被人订上两条轻纱丝带,飘飘扬扬。微风拂过,丝带缠上手臂,针脚歪歪扭扭像条蜈蚣蜿蜒。上面绑着一个纸条,毛笔写下的字迹犹如一条爬不起来的虫——叫裴卿知的拿走。
宋知了这狗爬字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裴卿知一眼便知。
他侧过头,轻笑一声。
几十天的殚精竭虑,烦恼疲惫一瞬间消散。
她不善女红,一个荷包费尽心思。眼前似乎浮现她捏着边角一针一线缝补的样子,手指慢慢收拢,荷包放在胸前,贴着心脏。
后半夜,月光如旧,窗前的人离开了,带着荷包,骑着骏马,一身黑衣,飞至王府。
宋知了缓缓睁眼。
盯着月亮,心里喃喃:收了荷包可要平平安安的。
这几天,谢淮安神出鬼没,常常不见人影,连一直在追求的樱宁姑娘都可以舍下。
宋知了时常觉得心中不安,想找谢淮安问问京城近日会不会有异动。不见人影,便来问樱宁姑娘。
樱宁一听,好看的眉眼皱起,头一偏,哼道:“我也不知道。”
几日没来,樱宁也急的跺脚,小孩子脾气一涌,在心中怒道:明日再不见日,就和他绝交!一辈子不和他说话!
既然樱宁也不知,她也无法,定定坐在一旁安慰生闷气的人。
第二日,某人带着红脸面具,捏着糖人悄悄躲在樱宁身后,拍他肩膀。
樱宁吓了一跳,撇着嘴,伸手作势要打他,腰间别的铃铛叮当响。忽的谢淮安背在身后的胳膊抬起,一阵风似的,黄灿灿的糖人夺去她的目光。
樱宁哼一声,拿来喂进嘴里,声音甜甜道:“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一声不响走好几天。
谢淮安挑起一缕发丝缠在指尖,惬意点头,不忘问一句:“想我了吗?”
樱宁脸色一变道:“谁想你了!”
谢淮安嘴角勾起一抹笑,脸不红心不跳道:“可我想你了。”
樱宁红着脸不说话,转身走了,谢淮安跟在身后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不停的问:“到底想没想我啊,真的好想知道。”
逼急了,樱宁捂着脸,语速飞快道:“想了想了想了!行了吧!”
一旁的女婢摇摇头,对此情景早已习惯,二当家有事没事就喜欢黏着樱宁姑娘。
宋知了闲着没事,问寨子里的姑娘要了针线来做女红打发时间。针脚依旧歪歪扭扭,活像一条虫趴在上面。
宋知了眯着眼睛,每一下斟酌良久。
忽的,“嘶——”宋知了倒吸一口凉气,指尖涌出的鲜血染红布料。
她放下针线,找来一块布料按在指尖上。
心中不安更甚。
她叫系统:“我要用这个愿望。”
系统道:“宿主想怎么用?”
不能和任务有关,就不能直接问有关王爷的事……
宋知了道:“往后一个月内会二王爷身上会发生什么事?”
既不能问八王爷,那就从二王爷切入。
系统沉默片刻,似乎在确认这个问题是否和任务有关,而后缓缓道:“三日后,太后生辰宴上,二王爷谋反失败,二王爷及其同伙被俘,五日后于断头台,命丧黄泉。”
宋知了呼吸停了一瞬,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微蹙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声音发颤。
“同伙……不就是八王爷吗!”
她坐在圆凳上,缓了好久,后背的汗将贴身衣衫浸湿,湿漉漉黏在皮肤上。瞪着眼睛似乎想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良久,她起身在房内走了两圈,同手同脚,肢体僵硬。
“不行,”她低喃“不行,他不能死,我得救他。”
几乎是瞬间做好决定,宋知了叫秋冬的名字。
秋冬放下手中的衣物,推门而入,眸光印着宋知了煞白的脸,整个人慌里慌张。她连忙上前扶住宋知了,低声问:“小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宋知了摇头,艰涩开口:“你去,请谢淮安来。”
秋冬点头,转身退出房间。
傍晚,秋冬找到谢淮安道:“二当家的,我们小姐请你去。”
他垂眸,目光落在樱宁脸上。
察觉到视线,樱宁摆摆手道:“快去吧,宋姐姐找你肯定有急事。”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
宋知了脸色恢复红润,定定坐在圆凳上一动不动,视线凝在一处,不知在看什么。
“小姐,”秋冬轻轻唤了一声。
宋知了回过神,转头看他们,扯出一抹笑容,很牵强。
谢淮安看出不对劲,随便坐在一个圆凳上,秋冬识相地退出去,合上门。
“王妃可以说了。”
“我要见裴卿知,就今晚。”
谢淮安一愣,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恢复正常,扯开话题:“王爷怕是……”
宋知了截断未说完的话,态度坚硬:“二当家,恕我无礼,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见裴卿知。”
谢淮安没说话,垂着眸子沉默。
这件事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宋知了再次开口之前,谢淮安点点头,抬眸笑了笑:“我现在去安排。”
宋知了看起来很难过,低着头,只能看见微蹙的眉头,她低声:“抱歉。”她不想惹事,这次无可奈何。
谢淮安骑着马下山了,走的很急。背后是还未消散的夕阳。
清瘦的身影立在场地边缘,目光落在渐渐融入树林的背影,不安和难过如丝带一般紧紧缠着心脏,喉咙压着一口气。
她等啊等,等啊等,好像回到成亲那晚,也是如此。
天明等到天黑,肚子饿的咕咕叫,没等到人,却等到了飘着香味的饭匣子。
夜深了,宋知了支着头在圆桌上打瞌睡,脑袋像小鸡啄米一样,不断的垂下又抬起。
裴卿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立在桌前,高挑的身躯落下的阴影笼罩着宋知了,准备抬手去接这颗脑袋。
宋知了皱起眉,晃动的烛光不见了,眼前一片发黑。
就在修长的手指快要触到柔软的脸颊,宋知了醒了。
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清晰。昏暗的灯光下,裴卿知裹着一身冷风味道静静看着她。
宋知了抬眼,四目相对。一瞬间,胸口压抑的不安决堤一般溃散。
她什么都顾不上,张开胳膊抱住裴卿知,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僵住了。
低低的呜咽身充斥在耳边,身上的冷气被她的眼泪融化,渐渐消散。
谢淮安找到裴卿知时,他就有点疑惑,说明来意后,两人相视一瞬,心里多多少少明白了——宋知了可能知道了什么。
谢淮安陷入其中,凤鸣山上除了他一直在和裴卿知联系,没有其他人了。山上山下消息流通慢,只有几个人在时刻关注消息,知道裴卿知计划的寥寥无几。大当家也被蒙在鼓里,所以他完全想不出,宋知了是怎么知道的。
裴卿知坐在一旁,面无表情,谢淮安百思不得其解,他却心知肚明。
“怎么哭了?”
裴卿知温热的手在宋知了右脸颊揉了揉,任由她抱着自己。
宋知了哽咽着,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宋知了才慢慢离开裴卿知的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把眼泪擦干。
宋知了感觉有些尴尬,人一来就抱着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她抿着唇,质问的话在嘴里翻滚一遍又一遍,最后变成:“最近还好吗?”
裴卿知眸子黝黑,如深渊一般的目光落在宋知了纠结的眉眼间,他轻轻道:“我很好。”
憔悴的面容,显而易见的眼下乌青,一切都在告诉她,他不好,很不好。
骗子!宋知了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