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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桐沙·鹤顶红 ...

  •   杨余茵把她拉进来,诧异道:“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说二十八号放假?”
      “学校出了点事,很多记者过来打听消息,怕我们乱说话,提前让我们考完试走了。”

      杨余茵看着她的脸:“听说鹤玉爆发了新型流感,你也中招了?”
      方萧西摇头。
      “怎么鼻子这么红?”

      “热的。”
      方萧西低头看着脏兮兮的鞋,“我去洗个澡。”

      她在鞋柜里没找到自己的拖鞋,杨余茵说:“这里鞋子越堆越多,放不下,你的我都收起来了,先穿我的吧。”
      说着挑出一双女式棉麻拖给她。

      方萧西弯腰换鞋时看见她拿着包,没穿家居服:“小表姐,你要出门吗?”
      “还不是为了你的猫。它太能吃了,吃了又总吐。”

      杨余茵拿出手机,给她看和兽医的聊天记录。
      “已经找医生看过好几次,说是胃肠功能不好,建议再去他那里配点药。行了,我得出门为你的猫奔波劳碌了。”

      方萧西抱住杨余茵,蹭了蹭她的脸,万分感激:“辛苦你啦。”
      杨余茵笑着推她:“去看看吧,你的猫现在养得可好了,膘肥体壮,吃穿用度比人都好。每天微信能问我好几遍焦饼怎么样,烦都被你烦死,回来了我总算能清静了。”

      方萧西把行李箱提进来,经过程见舟身边,他低声:“西西。”
      方萧西停下来:“哥哥有事吗?”

      “晚饭吃了吧?”
      “吃了。”

      “怎么回来的?”
      “彭和楚送我来的。”

      程见舟点点头:“这样。”
      “那我先上楼了。”
      “好。”

      露台加装了阳光玻璃房,做了热带雨林景观,放满了猫玩具、爬架,高高的秋千……
      除此之外,一切和她离开前别无二致。

      焦饼趴在小木屋爬架最高处,听见有动静,警觉地抬头竖耳朵,盯着门看。
      方萧西开灯,看见朝思暮想的小宝贝,一时站着没动,欣喜地眨眨眼:“焦饼,我回来啦,你想不想我。”

      焦饼甩甩尾巴,没有动。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不认得我了吗?我是西西姐姐呀。”

      焦饼小心翼翼嗅着她的味道,从脸颊闻到发丝。
      方萧西抬手想摸一摸它的脑袋,它立刻炸毛,“嗖”地窜出去,躲到饮水机后面,耳朵折向头皮,嘴里“呜呜”低叫。

      方萧西慢慢接近,想安抚它别害怕,刚伸出手就被爪子狠狠挠了一下,焦饼躲得更深,朝她龇牙哈气。

      她愣住,低下头。
      手背渗出一道细长的血线,火辣辣的疼。

      方萧西擦掉血,慢慢直起身。
      小木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水和粮都有,饮水机是崭新的,水波粼粼,零食整齐摆在透明柜里,瓶瓶罐罐,包装高档漂亮,标牌都是英文。

      她不在的日子里,小表姐似乎把焦饼照顾得尤为妥帖周到。
      她自己来,也未必能做得这么好。

      “这么快就忘了我,小焦饼,你还有没有良心。”
      方萧西板起脸来,指着焦饼埋怨。

      或许是语气太凶,焦饼吓得身体都弓起来了,背毛一簇簇竖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剑齿龙。
      她“扑哧”一声笑了,骂了句“小笨蛋”,关上门退出了。

      抬头见万里星河。
      她趴在露台边缘,寻找最亮的那一颗。

      车库门开了,一辆车缓缓驶出,停在大门前。
      杨余茵从车上下来,跑向屋内。
      不久,程见舟也下了车,没有动,只是倚着车门,低头看手机,似乎在和谁打字聊天。

      杨余茵拎着一个袋子返回,手里多了件衣服。
      是程见舟的。

      桐沙的天气没有鹤玉稳定,即便是炎热的夏季,夜里也是冷的,风能把白天堆积的暑气吹得无影无踪。

      程见舟摆手没要,杨余茵自己套上了,低头拉拉链。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突然伸手,越过她头顶,很自然地把兜帽拉顺了。

      方萧西突然想起有一年数九隆冬,夜里下了场好大的雪,第二天覆雪千里,天寒地冻。
      出门呵口气,能瞬间凝结成冷雾。

      风一吹,反扑在脸上。
      像薄刃锐利的刀子,细细密密钻进鼻腔,一吸气如呛水般生疼生疼。

      阳光淡淡一抹,透过厚实的云层映在积雪上,白晃晃一片,刺得人睁不开眼。
      方萧西眯眼的功夫,不小心一脚踩空,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从台阶一路滑到地上。

      她艰难地站起来,跛着脚去捡散落的帽子和围巾。这一幕叫出门晨练的程徊南看见了,喊来程见舟开车送她。

      程见舟睡梦中被叫醒,一脸不悦地打着呵欠出来,站在雪地里,怪腔怪调地说:“你眼睛呢方萧西,平地摔?我给你买条导盲犬吧,明天上学你牵走。”

      方萧西没说话,蹲在地上系鞋带,搓了个拳头大小的雪球。
      程见舟开车出来,停在她身边,按喇叭示意上车。她站起来,上半身探进窗,拉开他衣领把雪球塞进去,砰砰两下用力拍平了。

      程见舟出门只穿了件单薄睡衣,冷得一哆嗦,反手要抓她胳膊。
      她拔腿就跑,绕车半圈躲进后座,这才拢着通红的手反击道:“反应这么慢,被我袭击都不知道,你,你才是瞎子呢!”

      方萧西正为自己大仇得报而洋洋得意,哪知程见舟按下中控锁,直接从座椅间钻过来。
      她尖叫一声,跑是跑不掉了,只好缩在角落里,后背抵着车门,戒备地看着他。

      程见舟握住她脚腕,往身下一拖,一下把她放倒了,俯身看着她:“我让你跑。”

      车内开着暖风,他衣服里的雪化了,雪水渗出来,接二连三滴在她下巴上,滑入脖子。
      里衣被浸湿,贴在肌肤上,潮冷刺骨,方萧西不由打了个寒战。

      程见舟垂睫看了片刻,突然就松了手。
      见她挣扎要起来,一根手指头就把她按回去了:“没让你起来。”

      “我要去上学了。”
      “不许去。”

      “我不要你送了行不行。”
      他又说:“不行。”

      “程见舟,你放开我。”
      方萧西挣扎着要起来,程见舟擒住她肩膀,又把她轻松扳倒了。
      如此反复,像随意逗弄一只小猫小狗,漫不经心:“就这么点儿力气?没吃饭吗。”

      方萧西围着围巾,戴手套和帽子,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
      仰着脸,咬着牙,愤愤然瞪他。

      程见舟一下就笑了,拍拍她的脸,兴味盎然:“眼珠子瞪那么大,也不怕掉下来啊。既然我是瞎子,你这眼睛就送我吧。”
      说着竟真抬手碰向她眼梢。

      他说得煞有介事,方萧西被唬住了,连忙捂住眼。
      程见舟一手撑座椅,另只扒拉开她的手,她趁机侧翻身子,从他胳膊下溜走。

      没等她跨去前座,程见舟已经攥住她后衣领,重新拉了回去,慢慢悠悠说。
      “跑什么。”

      再僵持下去要迟到了。
      迟到了要被老周罚站,还要当众读检讨,方萧西向来是好学生、乖学生,要丢这种脸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急得快哭了,终于转过身抓住他的手腕:“哥哥,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往你衣服里丢雪球。”

      程见舟看着她,不说话。
      方萧西和他对视半晌,心不甘情不愿:“还不该骂你是瞎子。”

      他终于解了锁,冷不丁拉过她的帽子罩住脑袋,屈指叩了叩,低笑一声:“回来再收拾你。”

      后来每次方萧西穿带帽子的衣服,他也喜欢弄这么一下。
      要么撩起来罩住她的头,要么突然扯紧系带,看她蒙黑抓瞎,或者半天解不开手忙脚乱的样子,就笑得不行。

      车子已经驶出很远,变成婆娑树影里穿梭的小亮点,方萧西收回视线,眺向远方。
      华灯起伏,与夜色交织辉映,风从山间吹来,温柔地抚过她面庞,吹起额间的短发。

      她找来找去,没有找到最亮的那颗星星,心里头十分难过:“妈妈……”
      像是回应般的,漫天繁星忽闪了下。
      她眨掉眼里的湿气再看去,每一颗都是黯淡的,挂在邃远的天空,遥遥不可及。

      方萧西快速洗完澡,推开杨典房门,迎面扑来封存已久的腐朽气息。

      她从前放学回家,就是穿过这道门,扑进妈妈怀中撒娇,晚上每每做了噩梦,也是抱着枕头穿过这道门,挨着妈妈一起睡。
      明明才过去一年,却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杨典梳妆台抽屉有个漂亮的小收纳盒,里面放着她平日最爱的几样首饰。
      橙花胸针、珍珠耳坠、珐琅彩手链都一一找到,只是有副她最喜爱的油画,巴掌大小,就放在首饰盒边上,不翼而飞。

      油画画的是那不勒斯的春天,出自名家之手,比房间里任何一件东西都值钱。
      方萧西翻箱倒柜没有找到,只好作罢。

      等收拾好东西,换洗的衣服也烘干了,叠好收进行李箱。
      临走前给杨余茵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于是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去新家了,但没有说具体地址。

      具体地址她也记不住,写在手机备忘录里,打车的时候复制出了纰漏,漏了街道和门牌号,司机把她放在建筑群另一头。
      她拖着箱子,对比地图,走了半小时才找到入口。

      租的房子矗立在高矮不一的旧楼间。
      这些旧楼后年就要拆了,斑驳外墙上拉着拆迁横幅,横幅下横七竖八停着电动三轮车。

      这样的房子正适合短租,老板见她是学生,免押金的基础上又抹掉月租费的零头。

      三十平方单人间,和阅云台的别墅是没法比的,但胜在小巧温馨。

      上任租客留下一个干净的摊子,墙壁四面都贴着浅蓝色无纺布,平平整整,一点儿翘边都没有。
      木窗挂着一整面铁艺花架,都是假花,一团挤一团,没有香味,照样开得热烈绮丽。

      窗下的方桌上有一个鱼缸,乌木底座,圆玻璃圈住几尾小金鱼。
      金鱼通体银白,只有额头一点红,尾鳍像纱裙一样散开,煞是可爱。

      房东带她看房时,顺手从抽屉拿出饵料,洒了一把进去:“这小东西叫鹤顶红,前头的人没带走。我老婆端了要冲下水道,被我拦下来,多少也是条生命不是,劳烦你照顾了。”
      他乐呵呵敲玻璃缸,“‘鸿运当头’,能给你带来好运的。”

      于是方萧西便承接下养金鱼的任务。
      上网查了资料,养鱼有挺多讲究,日晒时间、换水频率、水温和水质都有要求。
      她研究了几天,网购一堆新手道具,学习怎么才能养好这几尾鹤顶红。

      除此之外,暑假前半月也没闲着。

      何霏交了男朋友,是她学校爵士舞社团的领舞,观摩过几次表演后,一时脑热也要学爵士舞。
      方萧西陪着何霏跑遍桐沙各大舞蹈培训班,终于相中心仪的机构。

      何霏摩拳擦掌,结果试课时闪了腰,医生建议居家休息一个月。
      原本约好一起去探望班主任周志乡,方萧西一个人去了。

      那天正好是周志乡生日,来了很多同学。
      大家切蛋糕唱生日歌,举杯感谢老周高中三年的栽培,把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周志乡心脏不太好,熬不了夜。
      大家都识趣地早早告别,仍未尽兴,找了家路边烧烤大排档,继续热聊。

      有位同学的姑姑在老家开私立学校,今年增设了暑托班,还在试运营状态,生源比想象中好,就是缺老师。
      得知方萧西读师范,邀请她去帮衬一段时间。

      幼儿园在长宁,一座江南海滨城市,和桐沙隔着两个省,距离不远不近。
      因为是同学介绍缘故,待遇给得很公道,还包吃包住。工资除了付房租,还能有不少结余。

      方萧西当场答应下来,两天后便踏上去长宁的高铁。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往事写完,就该回到百曳写收尾了,就可以完结了!
    好想快点写下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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