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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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际复杂多元、现实和虚拟互相融合的时代，生命每天要做很多选择。小到今天早晨，我是应该睁开眼还是继续来个回笼觉？一日三餐、吃喝拉撒……大到什么政治人物每天做的研判、规则修改，星际局势、星际风暴，星际新找到的第N种生命体……”
“游戏里随便可以决定手下人物的结局，现实里对生活的彷徨质疑……生命的几大提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从何而来？我去往何处？”
……
“我一直以为选择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古人类所称的自由意志，我自行决定的每天吃什么、看什么书、去哪里游玩，直到星际算法一次次更新后，我的喜好、习惯、小心思，好像不知不觉被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带走了……”
“我想吃饭，光脑界面实时推送我经常点的星店特惠活动，离我最近、我最喜欢的甜品……偶尔身体不适，家庭智能系统就提前识别，开始为我贴心提示适合的医生、医院……”
……
“我有点纠结，又难以避免钻牛角尖，有一天我问自己，我所做出的这些选择，真的是我想选的吗？”
“为什么在做完某一个选项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满足？围绕我的竟然是些许的空空。”
“朋友说你怎么想法这么多？星际科技发展得如此另生命省心，你就踏实享受呗。”
“我享受着，茫然也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我忘了小时候的梦想和雄心壮志，我沉溺在一滩烂泥里，我可以立刻站起来，而此刻的我……又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再站起来。”
“因为烂泥……也好舒服啊。”
台下观众哄堂大笑，鸢辰听着却无法平静，自从那天妙氤的离奇的举动和消失，他们用了很多方法也没得出合理的解释。
唯一还有关联的线索，在栗陆举办的一次次话剧里，当他去向栗陆求证时，栗陆却说那位写下剧本的编剧他也联系不上了。
今天演出的剧本是对方留下的最后一场编写，鸢辰想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话剧的核心围绕着“选择”二字，关于生命体每天做出的选择。
“有些选择我们觉得无足轻重，可当我们回望的时候，却发现往往过去无心的一笔成为现在至关重要的一刀。而我们愈发慎之又慎的考量，最后反而不尽如意。”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吗？”
……
“没有。”
“是我们智慧生命将自己看得太好了，好似我们统治圈养着低级生命，我们就是食物链的顶端一样。”
“我们在日复一日的壮大中迷失了。我们越来越依靠外物的技能去给星际生活带去便利，却失去了最基本的与星际本身的对话与感知。”
“当我们触摸植物时，无法感受到纤细枝叶下蓬勃生长的力量，当炙热的星际气流刮在我们身上，我们下意识的躲避拒绝，因为这样的气流令生命不享受。而在远古的星际时代，星际气流远没有现在这么浑浊污染。”
“时间是会循环的，过往的每一笔，早在不经意间刻在我们走过的每条路。”
……
“什么是选择？我们真的有自由抉择吗？”
“自由选择背后的代价又是我们愿意承担的吗？”
……
“我现在学会，躺在烂泥里晒太阳。”
“什么是选择？什么是对的错的，真的假的，没有定论，星级的生命文化可以给不同生命体N个不同的答案。”
“而我们每个生命体选择后的答案，只有我们自己最知道。”
……
鸢辰突然想起妙氤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我知道你很想帮他，但很多时候，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如果他自己没有方向。”
“喜欢我给你的结尾吗？”
一片柔和的光芒里，妙氤依旧站在雾气中，光滑的地面上倒影着妙氤虚虚实实的样子。
“不喜欢。”妙氤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故事里她内心隐隐排斥却仍然做了很多极端的事情，她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被动着触发技能。
“那么……”衣袍如虚幻般地重复着剧情，行至妙氤的脚边，即使有貌似经历过这些的准备，妙氤在看到那道和自己神形一致的人影从衣袍中显露出来时，心脏还是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她悄悄凑到另一个呆愣的妙氤耳边，“如那位桉缇所说，想要一切结束的方法，就是杀死我。”
她的手中出现一把锋锐的金色长杵，“杀死——我们。”
妙氤抬起手中的武器，另一只手却轻轻环住了对方，“我无法苛责你，正如你所说，我们是一样的，你有的痛苦，我亦然。”
“如果我去经历你的曾经，或许我并不会做得比你更好，甚至更极端。”妙氤闭上眼，“桉缇是错的。”
“云雾永远不会因为任何存在而消亡，它是自然而然的存在，远超于生命的智慧。”
“生命不止，云雾不休。”
金色的长杵被妙氤用尽全力扎进光滑的地面，地面碎裂成一片片细小的金色石块，石块快速褪去色彩，湮灭在皑皑雾气中。
妙氤回到她自己的小公寓，阳台上的藤蔓已经爬满大半边阳台，她拿出抽屉里的剪刀，一点一点耐心地修剪着枝芽，硕大的花朵被她一刀剪断，重瓣花滚落地面，散成一路的花瓣。
微风从许久未打开的窗户钻了进来，灵活地叼走了几片花瓣。金黄色的长尾从阳台顶上掉了下来，鬃狮蜥的脑袋从藤蔓里冒了出来，正是她在月瓶星遇见的旅馆员工小蜴，“嗨！这居然是你的住所？我昨天躲避星际风暴，正好看到这幢楼外墙上有个洞……我正等这家主人回来说下呢……”
鬃狮蜥的样子逐渐和她头疼时出现的幻觉影像相重合，巧合还是注定，她不再关注其中的原因。
“哦是吗？我待会去找管理员，这样至少一年的管理费可以不交了。”妙氤点开光脑，朝着鬃狮蜥身后的洞口拍照留证，“只是你擅自闯入星际生命体的私人住所，我是可以让星警过来处理的。”
妙氤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鬃狮蜥慢吞吞顺着阳台上的金属杆攀爬了下来，“是我不对，我可以免费为您担任管家一职半年，就不麻烦星警跑一趟了。”
“成交。”
“火棘，我的名字。”
不知怎的，妙氤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任何生命说自己回来了，准确地说她依然分不清哪些真实发生过，哪些只是云雾里的幻境，甚至还可能是自己长时间昏迷的意识乱流。
火棘作为相对客观的旁观者，耐心地听着妙氤的各种疑问和陈述，“说实话，你如果一直待在公寓里，是无法求证自己诸多猜测的，真的假的，只有你离开这里，一一去感受你看见的、听见的那些，才会有结果。”
火棘习惯性地甩了甩尾巴，“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在回来后，第一时间回了这里，而不联系家人……这里相当于你自己独立的领域，很安全、也足够安静，你有足够的时间一个人摒弃杂念思考。”
“啊，作为合格的管家，我需要去附近的星际市场采购了，妙氤主人请转账我一笔采购费。”对于火棘话语转换之快，妙氤哈哈了两声，“光脑，嗯，我暂时还不在身边，所以目前只能赊账。”
“蛤？”
“你不是说免费给我当管家吗？”
火棘无奈地出了门。
妙氤消失后，戎熄每隔几天都会到她的公寓坐一会儿，期盼某次打开门的时候她会在那里，也可能……不会。
戎熄开门而进的时候，妙氤已经和鬃狮蜥已经将公寓上下清洁整理了一番。看着明显不同的公寓和重新打开的窗户，戎熄下意识地看向阳台，那是妙氤最喜欢待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星际气候多变，空气中的水分明显多了一些，“你在想什么？”
“发呆。”妙氤没有转头，自顾自地看向窗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缓缓加了三个字，“看风景”
“从我认识你开始，就发现你很喜欢一个人独处发呆，安安静静的。刚刚我打开门，看到房间都被打扫过,我第一时间想找你……可是现在我找到了你，突然觉得你虽然坐在那里，却距离很遥远。”
两条转动的齿轮莫名地吻合、相似。
“当我一个人的时候，人类意义上的灵魂安宁平和，她可以独自溜出来玩一会，然后重新回去生活。”
“戎熄。”妙氤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戎熄一手撑在椅背上乖顺地俯下身，“你想说什么？”
妙氤觉得自己的身体机械地转动着，她有些颤抖地、像是念台词般问出接下来的几句话，“你真的了解我吗？”
……戎熄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
“倘若我们不愿像动物一般露出柔软的肚皮，我们就无法拥抱。”
“为什么一定需要拥抱呢？”
“没有必须的事情，妙氤。”
“没有？”
“没有。”
“你觉得我真的喜欢你吗？”
戎熄在妙氤耳边叹了口气，“这要问你自己。”
“那你真的喜欢我吗？”
妙氤盯着戎熄的海蓝色的眼睛，她的手不由自主触碰对方心脏的位置。那是一颗无限精神力编织而成的心脏，强壮、磅礴的生命力顺着妙氤掌心的皮肤传递到她的身体。
“如果你想听真的答案——”
“一开始我觉得，不可能，我很现实也理智，星网上的生命体都一个样，你对我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等我发现的时候、”
“为时已晚。”
“所以，你真的喜欢这个λ-伊莱西普族了？”一片云雾老实地蹲在妙氤的精神图景里。
“嗯嗯。”
“你看过他的本体吗？知道他们族长什么样？你可别忘了，这副人类躯壳只是他为了不吓跑你作出的伪装。”
妙氤回神，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戎熄的眼前，“我还没见过你的本体，你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不是人类时候的样子。”
戎熄认真地看着对方，觉得妙氤不是在说玩笑话。他的身形逐渐扭曲畸变，最后坍缩成一团黑色的漩涡。
“看吧看吧，黑不溜秋，丑死了。你还能接受自己喜欢上这么一团东西？”
“我不知道。”
“所以你是动摇了？”
“恰恰相反，”妙氤坚定地触上那团捉摸不定的存在，心中无比平静。
“我的所思所想，也来源于一团生物基质供养下的大脑。”
“所以，如果解开我的外壳……也没比他多漂亮。”
“感知第二准则，心之所定。”
只有心志坚定的生命，才可以走出生命的迷雾，找到自己的方向。
“这个故事你看了很久，是有什么问题吗？”
看书的小孩向出声的方向望去，“这本书怎么就结局了？很多事都没交代完。烂尾吧这是！”
“你也可以这么想。”长发姑娘微微一笑，“与其在意最后的结尾是什么，不如关注其中的过程。”
“故事嘛，无非喜剧悲剧开放结局，没什么新鲜的。”
“而且一个故事，远没你自己的生活来得重要。”
“什么嘛!”小孩把书一扔，“浪费我时间。”
“生命喜欢用结果评判过去，我不爱，任何生命都无法评判我的生命，唯有我自己。”
妙氤听着自己精神领域里的那团云雾碎碎念，无声弯起嘴角。
“你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戎熄凑近妙氤。
妙氤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不告诉你，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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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被细细拆解，仔细望去，那是一条条薄如蝉翼切面，切面又由无数根纷繁错杂、五光十色的丝线组成。在丝线之上，是无限次节点的生命。
生命之中躺着沉睡已久的妙氤，以及许多她曾经熟悉的、陌生的生命体。蒸腾殆尽的生命溶散成薄烟，化作云雾的一体。
金色的眼睛吸食完自愿献祭的λ-伊莱西普族，多么纯净无垠的精神力。他诞生于虚空，承载过无数次的毁灭与重生，那是自然而然的存在，不因生命的意志而转移。
云雾之中露出一双瑰丽无比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有一张雌雄莫辨的面容，她注视着妙氤最后的样子，“你喜欢我的故事吗？妙氤。”
云雾向妙氤的身体缠绕而去，就像蛛丝包裹住猎物，妙氤的嘴角上扬、面容安谧平和。
“我想你一定是喜欢的。”
生机勃勃的星际早就已经消失，只剩下空寂停滞的眼睛，时光流转，黑色无神的眼睛渐渐诞生出意识，从遥远的黑洞向内延伸，攀附倒推着时间。
他从时间里看到了不同的场景和独白，学习、感受着无数生命交织纠缠的轨迹。
瑰丽的色彩终于充斥着整片眼眶，倒映翻转的世界里，男孩问女孩，“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女孩不假思索，“蓝色。你呢？”
“黑色。”男孩脱口而出，很快反驳，“白色，是白色。”
刺眼的白色从瑰丽的色彩中被挑选出，妙氤看了下头顶越来越大的太阳，视线转向不远处广场中央的一棵参天大树，周围的音乐喷泉溅出水花，水珠抛至半空，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丝线。
高大的阴影越离越近，最后定格在妙氤的鞋尖儿上，光线融化在两人中央，妙氤感到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
生命总有些无法解释的感知，毫无理由、毫无征兆，当你回望过去，你几乎在一瞬间确定，眼前的风景是如此特别。
空洞的黑色里诞生出了色彩，色彩再如何膨胀也会归于虚无的空。
如此循环往复，愿你我感知。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