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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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都是些陈年旧事……不说了。”，苏颖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扯了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她不过看到了阿旺的照片，一时触景生情罢了。
苏颖君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她对夏禹风道：“阿姨给你装点水果带回家。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吃水果，不切就不吃，恨不得什么水果都和香蕉一样方便……”
见夏禹风一副她不在旁边不敢自己翻照片的样子，她笑了笑又道：“你随意翻吧，没什么关系的，后面还有阿旺扮小鸭子的照片。”
夏禹风却没有听苏颖君的话，去找那张傻子扮鸭子的照片。
他盯着坐和杨纯一起坐在钢琴前的阿旺，杨纯弹琴不老实，只有一只手放在了琴键上，另一只手却冲着镜头比了一个大大的“耶”，还在做鬼脸。阿旺则没拧过头来，他比杨纯要小三岁，身高体型都要矮一大截，小小的身子还没钢琴高，坐在凳子上脚都不及地。
但他短短的手指放在了琴键上，几根手指压了下去，眼睛却在看着复杂的五线谱。
夏禹风的嘴唇蠕了蠕，最后还是小声问道：
“为什么阿旺不弹琴了。”
他一说，苏颖君拿水果的手便顿了一下，随后笑道：“别看他在钢琴方面看似很有天赋的样子，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喜欢弹钢琴。”
阿旺正式学琴差不多是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候他能说话，可以和人正常地交流。性格也相对稳定，苏颖君才敢把老师请到家里来教琴。
医生建议不要对阿旺特殊化，建议阿旺多多与普通人接触，这样可以增强他的社会化，于是苏颖君就让他上了家隔壁的学区小学，小学就和医院连着，苏颖君也放心。
但因为阿旺的智力有轻微缺陷，注意力与记忆力也是不好，理解能力也很差。所以他的课业成绩一塌糊涂。对从小就是尖子生的苏颖君来说，简直就是到了没眼看的程度。
但苏颖君知道这些不能怪孩子，而且阿旺的情况也不是补习就能简简单单补上去的。
她为阿旺的未来发愁。所幸阿旺钢琴方面有天赋，苏颖君就让他学琴，会一门东西，起码日后不会饿死。
对于一般人而言，如果正好在一件事物上有点天赋，并且得到了正反馈，是很容易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的。但阿旺不同，他天赋好，但他不喜欢钢琴，在钢琴前根本坐不住，总是弹着弹着就想去看动画片。
要不他就去弹到一半就被阳台的花盆里新冒出的小杂草吸引了注意，反正练琴的时候，一切都比练琴有意思。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天赋，苏颖君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弹琴。小阿旺扭了扭身子，声音小小声地说：
“黑的、白的、黑的、白的，不......不喜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喜欢弹琴，也能理解被逼着做不喜欢做的事情时的痛苦，但苏颖君没有选择，阿旺也没有。
阿旺根本不可能读好书，弹琴是阿旺当时唯一能走通的出路。
于是在阿旺四年级的时候，苏颖君就带他去参加艺术考核，阿旺没能在在隔壁的学区小学待到小学毕业。
音乐学校一般都是小学、初中、高中一贯制的。阿旺中途入学，没有从小的时候就接受科班教育，也没有养成良好的演奏习惯，并且情况特殊，本来学校不会收他的，但他还是奇迹般地通过了考核，并进入了本市最好的音乐学校。
从音乐学校高中毕业后，只要阿旺的演出经验丰富，技术精湛，未必没有继续深造的机会。
这样一来，未来他的路要好走得多。
阿旺从四年级到初二都在这所学校上学，这所学校本来从小学开始就是住宿制的，但学校给阿旺破例开了走读。
每天苏颖君下班就接阿旺回家，如果苏颖君没空就拜托江阿姨。当时苏颖君还觉得，到了阿旺高中的时候，她应该就教会阿旺自己独立坐车去上下学了，那时候日子就能轻松不少，左右不过再辛苦几年。
阿旺在校四年，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比赛，也得过许多奖项，他的英皇等级证书就是在这所学校拿的，而且还获过奖学金。
苏颖君觉得自己看到了阿旺日后能够过普通生活的希望。
但阿旺读初二那年，有一天，苏颖君接到了音乐学校的电话，说阿旺在学校被开水烫伤了。烫伤这事情可大可小，苏颖君当即午饭都没吃，下午就没再接诊，找了别的同事顶班，开车去往音乐学校。
到了医务室，苏颖君发现阿旺坐在椅子上，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神直直的。
阿旺的烫伤不严重，只是被烫红了，并且医务室的校医已经帮他处理过了，他满手都是又绿又粘腻的药膏。
阿旺呆呆的，不说话，像是对周遭的事情都没有反应一样。苏颖君看着孩子半晌，才发现他的时候校牌别倒了，“苏望春”三个字反了个，竟然没有人提醒他。
苏颖君蹲到了阿旺的身前，把阿旺的校牌取下来，想帮他重新别回去。
她一蹲，阿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妈妈在这里。
一看见苏颖君，阿旺就嗫嚅了一下，但他没能发出声音。
小扇子似的眼睛里却突然流出眼泪，长睫扑闪了两下，晶莹的泪珠便顺着那张总是呆呆木木的脸流了下来，落到了地上。
[妈、妈妈.....]
[阿旺、不想、不想弹琴了]
阿旺好像只会因为痛而流出生理泪水，他几乎没哭过，起码苏颖君基本没见过他因为难过而流眼泪。
他很乖，虽然不喜欢弹钢琴，但只要苏颖君说，他都会听妈妈的，哪怕不喜欢的东西都会坚持下去。就连去爬山，爬到脚被鞋子磨破了，他也不说疼，直到苏颖君发现。
阿旺一流眼泪，苏颖君就心疼了。
后来苏颖君才了解阿旺的手是被学校调皮的孩子故意用开水烫伤的。
好在阿旺虽然傻，却知道躲，没有任由别人烫；也幸好水烧开后也被放了一段时间，凉了不少，不是刚烧开的；还有那几个学生作恶时刚好被老师发现，老师制止后赶紧带着阿旺去冲凉水。
诸多因素交叠下，阿旺的手才不至于被烫到需要植皮。
阿旺8岁起就没办法说话了，学校里的孩子老是欺负他，欺负他傻，欺负他哑；还以他家里人的安危威胁他不能告老师告家长，阿旺害怕，就这样忍了几年。
那些小孩精，除了这一次“不小心”外，他们对付阿旺用的都是不会在身上留痕的手段。
有些人天生就是恶魔。
阿旺被欺负了那么久，有些老师并非完全不知情，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阿旺不提，他们就不会主动站出来。
这件事以学校和几个欺负阿旺的学生及其家长给阿旺和苏颖君赔礼道歉告终。
事情尘埃落定，没有人会再欺负阿旺了，但苏颖君还是给阿旺办了退学。
苏颖君觉得自己十分失职，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阿旺被霸\凌。
但阿旺却没心没肺的，退学后，他就像立马忘了在音乐学校的事情，被霸\凌的事情没有给他留下太多阴影，心理阴影全都给他妈承受了。
他开开心心地玩了半年，苏颖君决定不再一意孤行，让阿旺过“普通”的人生了。她询问了阿旺的意愿，最终让阿旺上了本市一所特殊技校的调律专业。
“虽然这个技校几乎都是特殊的学生，还有一些比较暴力，难以控制自己行为的小孩，但阿旺反而没有受欺负。他每天都开开心心地去上学，又开开心心地回家。而且学调律的一般都是眼睛不怎么好的孩子，阿旺还会帮他们。”，想起阿旺每天都穿着技校的浅蓝色校服，每天都挂着傻笑去上学的日子，苏颖君的脸上不由得又露出了笑。
“比起黑白的琴键，阿旺更喜欢钢琴组成的零件。但喜欢归喜欢，钢琴的零件有一万多个，比琴键多多了。那孩子吧，你也看出来了，笨手笨脚的。同届的小孩都毕业投身工作了，他还在学校，他在那所技校读了五年。上到校长，下到扫地阿姨，个个都认识他。”
“他还有一个初级证书，就裱在他房间里，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苏颖君笑意莹莹地问夏禹风。
夏禹风点点头，他进傻子房里的时候确实有看到那张证书，就挂在他的书桌上边。
苏颖君又说了许多阿旺在读技校时候的事，听着学生时期的阿旺，夏禹风的眼里也流出一抹笑意，但他的眉宇间仍是愁意未消。
这样一个喜欢钢琴调律多过弹琴的傻子，为什么现在不再做调律师了？
从医院出来，夏禹风的心里沉甸甸的。
现在天黑得早，六点不到天已经完全黑了，正值饭点，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今天夏禹风听了许多阿旺的事，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想回家做饭，夏禹风出了医院就左拐，打算到家属院附近的一条小商业街，却那边的便利店买点关东煮，随便对付一下。
一转弯，便看到本该在夜市摆地摊的阿旺却出现在了家附近，他没有穿美猴王的衣服，也没有化妆，只是那个巨大的登山包依然被他背在身上。他站在老旧的乐器城门口，犹犹豫豫，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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