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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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线”比赛是封闭式的，赛事为期七天，三个月之后正式开赛。
比赛地点在本市郊区的五星级酒店举行，在比赛的时候选手们就在场地中现场刺绣，就和考场考试一样，每天统一进统一出。
现场刺绣结束之后作品则会被统一收纳到主委会，进入为期一个月的评审期，一个月后评出赛事前三甲。今年还有一个网友投票的“最佳人气作品”奖项。
本次比赛的主题是“植物花卉”，这是刺绣中十分常见的题材，能够被邀请比赛的基本功与技艺自然是不必多说多说，大家刺绣的水平为同一起跑线，但如何脱颖而出却是其中的难点。
夏禹风在家里闷了三天，他太想拿第一，什么都想绣却导致脑子一片空白，最后他还是决定先从自己以前的作品中找灵感。
虽然以前的作品比较拙劣，在夏禹风看来简直是不忍回首。顾老爷子还在世时却不这样认为，老头儿觉得在技艺没有那么高超的时候，丰富的想象却可以补足一部分技巧，新手更容易做出天马行空的作品。
当时顾老爷子还很鼓励他发上网络让人看到，增加点信心。
夏禹风发过几次，当时他还没成年，实在觉得拙劣和不好意思，于是没有发几天就火速删除了。但即便删除，作品的实物还是保存得好好的。
夏禹风选中了一个荷花作品，荷花也是刺绣作品中十分常见的元素，夏禹风之前的那个小展览就曾经展览过一副千顷荷塘的作品，这幅作品与其他的刺绣作品没什么不同，都是以逼真为主。
但夏禹风少年时刺绣的那副小荷花和所有作品都不一样，小荷花的花瓣不是常见的粉白色，也不是常见的盛开到极致的夏日荷花，而是快败落的秋季荷花。
荷花已经开到了极致，花瓣有点破损，原本的颜色都被刺成了星空的颜色，就像天上的星星借着荷花上的水落了下来，承载的是夏禹风儿时的飞行梦想。
这幅作品发到网上当时马上就引来了几十个路人围观，但夏禹风当时觉得羞耻极了，很快就把它删除掉了。
现在的夏禹风年纪上来了，脸皮也厚了不少，虽是不忍回首，但至少还是可以正视他年少时候不太成熟的作品，并从中挑出错误来。他觉得有很大的改善空间，却总觉得怎么改都不满意。
这幅小荷花刺绣只有手帕大小，夏禹风把它展开，对着饭厅的灯看了又看，总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改动。他正看着，阿旺就端着一只花花的杯子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阿旺的工作是单休，平时很累了，唯一休息的一天哪怕他有心克制，也还是会睡得晚一点。
傻子被渴醒了，起得比平常的休息日都要早，他趿拉着胶拖鞋走出房门，声音啪啪踏踏的。他原本很困，但一见到夏禹风往后背藏着什么，就彻底醒了。
阿旺吸了吸鼻子，左探探脑袋，右看看的，探头探脑的，就想看夏禹风在身后藏了什么。
[小鱼、什么、什么东西]，阿旺的眼睛彻底睁开了，他似乎不太懂得什么叫“读空气” ，想问的就问了，偏偏问完之后，他还会睁着那个湿润的黑眼睛看着你。
“是、是刺绣......”,夏禹风被他看得面红耳赤，手不仅捏紧了那副小手帕大小的荷花。
他不说还好，一说阿旺的眼睛就更亮了，亮到夏禹风不禁躲避他的视线。
阿旺知道夏禹风每天的工作就是绣花，他自己补过衣服，知道缝缝补补很不容易，但夏禹风居然还能在布上用针线画画，他觉得夏禹风特别特别厉害！！
傻子满心满眼都写着想看。
夏禹风原本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厚的脸皮被阿旺探究的目光击破了，虽然阿旺什么都不懂，——甚至基本不具有艺术审美，但给他看夏禹风还是觉得很羞耻。
但夏禹风抵不过傻子的目光，只得慢吞吞地拿出来，但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扭扭捏捏，不够爽快，就故作大方地将那朵小荷花往阿旺怀里一抛：
“喏，给你，没什么好看的。”
夏禹风做完之后就不敢再看阿旺了，只背过身去，捣鼓客厅那架用了十多年的老风扇。
他觉得这天气太热了，必须得吹风降降温。
夏禹风好半晌都没再敢转过身去，但傻子一点动作都没有，就像身后没这个人了一半，惹得夏禹风心里忐忐忑忑。
是太难看了丑到了？还是粗糙到不知怎么评价？
明知阿旺根本就不会发表什么美学方面的建议，夏禹风却还是觉得不安，他做了一下心理准备，转过身去时，只见傻子背对着自己，和自己刚才的动作一样，将刺绣展开高举过头，对着饭厅的灯照着看。
阿旺像是维持着这个动作僵化了，夏禹风好半天见他没有动作，不禁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阿旺？”
这一声就像一道惊雷，将阿旺的神儿拉了回来，阿旺转过头，他的眼睛比刚才还要明亮，就像流星划过，唯剩星光坠落在眼里。
[好看！特别好看！有星星！好多星星！]
阿旺的手语都比得比平时用力了，他用两只手比了星星的手势，用力地在自己的额上方晃动。
傻子直白，似是不知怎么转弯，撞得夏禹风的心猛跳了一下。夏禹风原本只是耳朵红，现在便是脸都红了，他皮肤是很白，嘴唇颜色也不深，平日总带了点苍白的冷感。此时脸上一红，竟带上了些许健康的血色。
阿旺看着夏禹风的脸一寸寸变红，原本激动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叭叭地趿拉着凉拖走到夏禹风面前，他一动，夏禹风就往后退，直到退到沙发上，膝盖弯被沙发边一顶，直直地坐了下来，他才不再退了。
“做、做什么......”，夏禹风面红耳赤，躲开傻子的视线，他的头发微长，因为没有正式的工作、也不用见人。所以头发没有上发胶。
柔顺的发丝散落在夏禹风的额前，清晨的太阳升起，柔和的日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照拂夏禹风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在他脸侧投出了阴影，平时那双漆黑晦暗到深不见底的眼睛被阳光一照，竟变成了琥珀色，像两汪甜润的蜜糖卧在夏禹风的脸上。
夏禹风不敢看阿旺，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只吱呀吱呀转的老电扇，平日里冷静又有条例的样子全然不见了，就连声音也支支吾吾的。
“啪”地一声响，阿旺猛地将头对着夏禹风一撞，傻子像练过铁头功，半点都不觉得疼。夏禹风却被他撞得头晕目眩，他还没来得及晃晃脑袋回神儿，阿旺就用手按住了他的头不让他动了。
额头只对着额头贴了一小会儿，几秒不到，傻子就附起身来，一脸傻气地对夏禹风摆摆手，又打手势道：
[小鱼、没、没发烧]
小时候如果没找到体温计，苏颖君就是这样对他额头对额头探温度的。阿旺觉得自己做得很好，他咧着个大牙，一脸期盼地看着夏禹风，像是想要夏禹风表扬他。
表扬的话夏禹风根本说不出口，但见阿旺一脸讨表扬的样子，夏禹风只得勉强自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阿旺乖、挺、挺好......”
他的额头被阿旺的铁头功撞红了一块。阿旺又发觉了，手伸过来还想再看看，夏禹风却躲开了。
阿旺的手仍伸在空中，夏禹风躲开他时，他愣了一下，手指抖着颤了颤。
小学的时候阿旺被同学排挤，谁都不愿意和他同桌，他们说阿旺身上有傻子病毒，碰他一下就会被传染。
一个女孩被安排好做阿旺的同桌，女孩不愿意，但是老师安排的座位，抗议无效。她不甘不愿地做了阿旺的同桌，下课时桌子一般到阿旺旁边，就惹得全班人都笑。
所有人都嘲笑那个女孩也要被阿旺传染成傻子，那个女孩被嘲笑到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阿旺僵硬着身体窝在角落里，他小时候就高，坐在最后一排，靠着墙。
看到小女孩哭，阿旺拿出妈妈给他买的八宝糖，他只吃了一两颗，但隐隐约约知道女孩是因为她才哭的，阿旺努力地挤出笑，将那包糖果都递到了女孩面前。
他从小一笑就是一脸傻样，但他自己毫无自觉。
当时的阿旺还会说话，小孩儿的声音有点稚嫩，但不像普通孩子一般清亮，说起话来木木的。
“你吃。”
但女孩看到了糖果更是大哭，她抓过糖狠狠地往后一扔，一袋糖果便都砸在了墙上，一颗颗球形的八宝糖都从袋子里面冒了出来，天女散花似得撒得到处都是。
阿旺心疼妈妈买的糖果，他跑到教室后面，一颗一颗地捡起来，他捡一下就弯一下腰，小鸡啄米似地，头一点一点地，眼泪也从眼眶里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阿旺和普通的小孩确实不太一样。
他就连哭都没有声音。
“我才不要傻子的糖！”，女孩委屈极了，带着哭腔大吼出声。
班里的同学却在起哄：
“碰了傻子的东西要变傻子了......”
“碰了傻子的东西要变傻子了......”
“碰了傻子的东西要变傻子了......”
阿旺脑子不好，这些东西他早就忘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又想了起来，他瑟缩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闷闷地，脸上也带了点怯懦，伸在空中的手就想要缩回来。
夏禹风没看到阿旺的表情，他弯着身子从阿旺的臂弯钻了出去，头都不敢回，跑到大门口，砸下一句：“我去晨练了，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的糯米烧麦。”，就狼狈地跑出了门。
绿色的大铁门发出一声剧烈的哐当声，阿旺听到夏禹风给他带糯米烧麦，脸上就又笑了起来，他觉得心里又不闷了，甚至还甜甜的。
比吃了八宝糖还要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