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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弄青梅 宋蕊初X苏望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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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在宋蕊初学会这首诗的那一年,她遇见了被裴太傅带回裴家的裴三公子——裴映洲。
那时她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整日与苏望轩你追我赶、打打闹闹。与每天嬉笑怒骂如同泼猴的苏望轩相比,这位裴三公子,实在是令人眼前一亮。
毫无疑问,宋蕊初打小便是个颜控,少女怀春时,更是想着能嫁一位端方君子。何况裴映洲才高八斗,是京中无数女郎的心上人。
郎君少时被裴太傅寻回,短短几年,便在京中展露头角,令京中的一干子弟望尘莫及,宋蕊初自然也跟着心动——她起了心思,便仗着两家的关系时常往荣国公府跑,可惜常常裴映洲没见到,反而见到苏家那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偏偏这位公子哥她实在是印象深刻——
或者说,他们甚至算得上青梅竹马。
呸呸呸,什么青梅竹马,晦气。
宋蕊初扫干净脑海里的词。
和这样的二世祖做青梅竹马,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苏家父母那样顶顶好的人,怎么偏偏养出来这么一个纨绔!
但是这位少爷又总是有很多新鲜玩意儿,什么北地新贡的宝石啊,南市有名的璎珞啊,各种从未见过的东西他都能搜罗来。宋蕊初想着,和苏望轩做个朋友也无不可,日后她嫁了裴映洲,二人也算有一层亲戚关系,对他便也不如从前般放肆,吓得苏望轩以为这姑奶奶是不是又哪根筋搭错了地方。
直到状元打马游街那一天,宋蕊初满心欢喜地抛下了那个绣球。
绣球被人明晃晃地钉在柱上,上面的金穗反着光,她有些呆滞地去看楼下那状元郎——对方神情冷漠,仿佛那绣球对他而言,是什么拦路的脏东西。
宋蕊初的心连同绣球一起被抛落,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明明两家交好,她在荣国公府早已混了个眼熟,但凡裴三公子对她有一点上心,绝对不会认不出那是自己的绣球……或者说,他认出来了,但是不想接,更不会在意她的感受。
长宁街的人都跟着状元向另一头而去,无人注意姑娘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一边哭一边与对方背道而驰。
她哭的实在是很厉害,可是宋蕊初也顾不得颜面了。从小到大,就算高门大户并不容易,她也没有受过这般委屈。
也是这时,有人拦了她的路。
姑娘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又不服输似的擦了泪,突然想起,面前这个二世祖,好像也中了榜。少年的眼睛很明亮,他中了进士,今日也穿了耀眼的红,在微微细雨里对她笑。
仿佛没看见宋蕊初匆匆擦去的眼泪,苏望轩冲她招手,头一次没有见面就开始互相嘲讽,语带笑意道:“本公子今日心情好,想去如意坊挑些衣服首饰,你要不要一起来?”
“不要。”姑娘摇摇头,倔强地继续往回走。
没走两步,发现那人狗皮膏药般地跟在自己身边,道:“真的不去?”
“不去。”
“可是……”
“苏明朗,你是来故意看我笑话的吗?”宋蕊初陡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道。
“我……”苏望轩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能像个好斗的小公鸡,想必是觉得丢了面子大于伤心,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本小姐告诉你,京中好男儿千千万,一个裴映洲算什么!你别想趁机看我笑话,我明日便让兄长给我寻个更好的!”宋蕊初的眼角还挂着泪,一昂头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苏望轩的笑容更甚了,让宋蕊初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好好好。”他头一次顺着姑娘的话说,让宋蕊初觉得他是不是吃错了药:“既如此,不去便不去吧,只是听说如意坊新进了批货,都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用的还是实打实的足金……”
他打开折扇一摇,风流公子般转身,眼角不经意去瞟一旁的姑娘:“宋大公子还想着给你添些……”
“去,怎么不去!”听到这话,宋蕊初一下子将裴映洲抛在了脑后,有些急了。男人可以再找,这如意坊的首饰那都是京中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款式,若不去早些,便是想买也没有了!她连忙拽起苏望轩道:“你为何不早说,还不快些!”
风拂过轻柔的柳枝,雨已经停了,马车里,少年与少女的话隐隐传来,夹杂着难以察觉的轻笑。
“哦?方才是谁说不去的?宋蕊初,你的骨气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苏望轩,夫子教书的你都白读了吗?”
“方才不知道谁在哭,我还以为你有多喜欢我那表弟。宋蕊初,你的喜欢可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要我在那棵老铁树身上吊死?”
“车夫,掉头。”
“苏明朗!”
“那你说,我和裴映洲谁更俊俏?”
女子不屑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苏明朗,你可真是自信的可怕。”
“车夫,掉头。”
“苏明朗!”
……
如意坊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宋蕊初总算是心情舒畅,只是半夜想起,总是止不住想哭。从小到大,谁不是捧着她、关心她,这个裴映洲,没意思就没意思,居然绝情到宋家的颜面都不给,会不会做人啊?!宋蕊初暗暗发誓,要努力变成京中最优秀的贵女,让裴映洲因为错失自己这么一颗明珠后悔死。
然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没过几天,裴映洲就被赐婚了。
直到见到藤月,宋蕊初心中哭的更大声了。那姑娘她见过,正是那日劫绣球之人,自己还未谢过。宋蕊初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裴映洲,不会做人,偏的运气这么好,先被自己看上,然后又被赐婚尹州王女!
至此,她也歇了较劲的心思。而且虽不过寥寥数面,但宋蕊初就是能察觉出来,藤月对裴映洲来说,是不同的。
哥哥宋启元曾告诉她,看人不能用眼睛,而是要用心。裴映洲是京中方方面面首屈一指的郎君,却太冷漠太孤僻,不是她的良配。
从前她不信,现在她信了。
裴三公子对一切事务漠不关心,自己当初各种引起注意时,也总是客气疏离,甚至不愿多余一个眼神。但是藤月面前不一样,宋蕊初敏锐地发现,裴映洲总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停留在藤月身上,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你小子等着认栽吧。
宋蕊初得意地想。
后来去了韶州,宋蕊初便渐渐放下了——比起裴映洲,她对明安郡主更感兴趣,怎么会有姑娘像她一样,身上有着无数看不透的谜团?宋蕊初被吸引,亦被她的身手折服。
这一路,唯一烦人的是那个二世祖。
宋蕊初依旧和苏望轩吵闹,只是相处之中,对苏望轩逐渐改观。她不是心不细的人,来了韶州才发现,苏望轩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整日只知道溜猫逗狗、拈花惹草。她也明白,很多时候,苏望轩其实是打着帮宋启元的幌子照顾她。
就像那日状元游街。
若说旁的心思,她与苏望轩虽自幼相熟,但宋蕊初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与这位“二世祖”,能有什么可能。
可是感情之事,若是能顺着步骤来,世上便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苏望轩捂住自己耳朵那一刻,宋蕊初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将她淹没,告诉她,宋蕊初,你好像、真的喜欢上这个纨绔子弟了。
少女扭捏,却发现,少年更甚。
世上最口是心非之人,便是他苏明朗。整天表现的玩世不恭,却又变着法对自己好。罢了,谁主动有什么要紧,宋蕊初咬咬牙,索性挑明。
苏望轩躲着她,她又岂是轻言放弃之人。何况他们明明两情相悦,为何蹉跎时光?知道其中真相,更是又气恼又心疼。
若不是她一直坚持,二人岂不是要错过?
哪怕如今柳暗花明,夜半想起苏望轩之前的行为,宋蕊初又忍不住踹了对方一脚。苏望轩不明所以地醒来,睡眼朦胧,迷迷糊糊中将她搂进怀里,声音还有些沙哑道:“怎么了?”
“一直拒绝本小姐,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宋蕊初越想越气,语带嘲讽道。
苏望轩不知道半夜又哪里惹得这位姑奶奶不快,低声说:“我当时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郎君将她搂紧,顿了顿,语气轻松道:“我没打算活着回京。”
空气寂静,只有晚风轻语,夹杂着二人的呢喃。
“那你怎么后悔了?”
“大抵人都是贪心,知道有个姑娘在等我回家,便舍不得死了。”
“我要给她挣得一身诰命、给她买金玉的镯子,与她山高水长地过一辈子。”
至梅蕊初绽,凭栏望轩,候一归人。
她那么好,总不能叫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