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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田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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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说过诅咒吗?不是蛊虫,更不是毒药。你看不见它也摸不见它,但它漫游于你每天呼吸的空气中,在你准备喝下的水里发酵,它躲进你的眼睛,游进你的食道,最后在你的胃里生根发芽,然后开花结种。】
【这只是坊间传闻,有人慢慢悠悠的说道。况且这有什么,毛毛细雨罢了。他忽然又眯起眼笑出来,买了一个关子:我知道有一种诅咒比着厉害千百倍,什么药都治不好。】
【是什么,快说啊。】
【“已逝之人最后的话。”】
【“切~”人群中发出巨大的嘘声,这有什么啊,有人大笑起来讲起他外祖母的故事。“她前年七十八岁寿终正寝,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留给她的丈夫,叫他不要再喝酒了。老头子是今年死的,喝酒喝得晕头了,栽在河里去。”】
【“唉-这下死了吧。”大家笑起来,那人却又意外的严肃起来了,“那倘若那个人是叫你活下去呢?”】
【讲外祖母故事的那个人不笑了,眼睛里是满满的恐惧。】
【外祖父的酒量在那一片街道都是赫赫有名的,一杯木桶大小的小麦酒下肚尚能走着直线回家。而那天又怎么那么巧,外祖父走向了陌生的河边,义无反顾的倒下去,在平静的河水中没有一丝挣扎,在寂静的黑夜里溺死了。】
【是啊,又是为什么啊。】
【“我见过一个人,”那个人见他没有反驳就又开始讲了,“他的至亲,在临死前叫他活下去。”】
【真是残忍。】
“又病了啊,桐马。”
有人这么说着轻轻叹息一句,他费劲的睁开眼来,被身上的高热压得动弹不得,嗓子又干又热,嘶哑得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世界都是黑红燥热的,稀里糊涂的想自己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没有答案。
于是他又去探索外界,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挪动了左臂,刚才的女声惊喜的叫了一声。
“桐马你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去叫山太医生来看,之前你说过不太想见陌生人我才等你到现在的。真是的,多爱惜自己的身体一点啊…”
她碎碎念着、括噪着闯入他混沌的世界,他知道这是谁,佐切。因为不想嫁给当代家主和她父亲大吵一架的那个。
他挣扎着起身,忍着头痛坐起来。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乱糟糟的。佐切找了件羽织披在他身上,要喝水还是要吃药,她的声音安静下来。因为桐马已经醒来的缘故,她不再急躁了。
两个都不想,桐马回答道。听到回答的她脸色黑下来,那就两个都要。
随后她端来水和药,盯着他不情不愿的喝下了。
“我知道你很痛苦。”
她没说什么,却好像什么都说了。桐马就像是全身赤裸的站在那里,什么事情都被她看出来了。即便是她立刻就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他也不打算原谅她。
“不干你的事,很感谢你的照顾,那么请回吧,山田夫人。”
他特意在最后一个词加了重音,这是她最讨厌的事情,曾有学徒看她是女人,又是本家的女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这样叫她,被她找理由罚了一个月的打扫。
如果这几年有什么没变的话,那就是他的这一点:很善于抓住别人的痛点,狠狠地击上去。
这样说的话,她就会走了吧。他满意的想到。
“你病了,我不会跟你计较,今天的训练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九木先生会帮你教蒲木,事后记得道谢。”
她很生气,但她并没有离开。
“那么谢谢了,山田夫人~”
“你!”
桐马在猜测佐切是不是拿出了她训练时的意志力在忍耐,还是在脑内一遍又一遍模拟砍下自己脑袋的画面。
她怒气冲冲的瞪着空气,片刻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
“什么?”
她把目光重新盯着他的眼睛,“我是说,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的。这个春天你还记得你生了多少次病吗?”
桐马的目光游离开来。
“我替你记着账呢,光发烧到意识不清都有三次了,强撑着来到训练场晕倒了又有几次,我很久很久没有在晚饭的餐桌上看到你了,你每次都说自己吃过了…”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瘦削的脸颊。
“你真的吃过了吗?”
亚左桐马是从这个春天开始病得多的。
虽然回来后他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个称谓,众人皆称他为山田浅卫门桐马,知道他过去的人们大多游离四方,过着隐秘又幸福的生活。
佐切与十禾选择了将桐马的身份瞒了下来。
“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和道义,不过现在山田家还蛮缺人手,你留下的,还能帮帮忙,我也乐得清闲。”
十禾是以这样的理由留下桐马的。
或者说,在当时的情况下,桐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因为他从头到脚都灌满了深深的绝望,佐切常常能在临死的犯人身上观察到一种现象: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缠绕着一团黑沉沉的死气。
佐切仍能记得她那日再次见到桐马的景象。
他脸色惨白,浑身都被水浸透了,他平日里是喜欢笑的,初来山田家的时候.了,他的脸上挂着温柔和煦的笑,佐切见到他的第一眼在想:一定是要在幸福的家庭里长大,有着一帆风顺的人生,被好好的爱着、保护着,才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那时的她还太年轻,不知道伪装是何物,也不知未来会发生点什么。
不过有一点她想得没错,在桐马的前半生中,的确是有人在好好的爱着他的,即便有一天什么都改变了,那也是“永恒不变之物”。
“亚左弔兵卫战死了。”
说出这话的是亚左桐马,周围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滔天的谎言一般盯着他,说出这句话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但千千万万不可是亚左桐马。
一瞬间整条船都寂静了,只剩下海水在哗啦哗啦的响。
“怎么可能啊…”
有人这么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