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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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轻柔地说着，他也就很安静地听着。
屋内窗户没闭紧，趁着空隙，月光和夜风便争先恐后挤了进来，惊得烛火一跳，弱了半分的光亮又被月色补上，映着两人的脸色，昏暗又旖旎。
宁熙灼眯起眼，像是在回想何时给了他家的感觉，可许久都想不出结果，他便不想了，只问了一个并不需要答案的问题：“我脾气这么差，你怎么还会觉得我对你好？”
“你要是不好，你会只骂师父不骂我吗？”庄玹也很黏人，环抱得他紧紧的，反问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对师父说的可不算好话。”
他唇角一弯，鼻息间溜出一点很细小、却又很轻快的笑声，稍一侧脸，就要吻上庄玹的心脏。
原来那么早，庄玹就轻巧许给了他无悔的一生。
许是老天实在觉得他太惨又太傻，才派了净渊来渡他，又派了庄玹来爱他，想来亦是不忍让他后半辈子再这么惨淡无光下去吧。
可他当初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再对谁好，偏偏最后，还是一点一点把自己坚硬的外壳敲碎，还任由庄玹一寸一寸挤掉那些悲苦怨怼，一寸一寸占满他的心，从此心里便只住下了那一个人的背影。
他又想了想，许是因为那句“不会”，他才敢用他所剩不多、傻得可怜的执着，再次傻傻赌上一切，去换庄玹坚如磐石的忠诚。
直至沦陷。
这次他没有再输了。
宁熙灼有点想哭，却仍是忍了回去，转移话题，替净渊补了句他认为的好话：“和尚要是知道你这么欺师灭祖，可能会先杀了你这个逆徒，再给你超度。”
“他不是白洵意，他不会的。”
“他也不会对你不好。”
……真讨厌啊。
他抱得庄玹又紧了些。
蹭掉了一点莫名其妙偷跑出来的泪。
相爱的人相拥在月下，抱了很久，很久。
直到庄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好让自己完全映在宁熙灼眼底。再看过去时，宁熙灼便只看到他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珍重，与铭心刻骨的爱恋。
“宁哥哥，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他在那张苍白的唇上，留下珍惜一吻。
宁熙灼从来都知道，庄玹十分清楚自己心里有他，也不怕自己不爱他。
他只怕哪天一不小心，宁熙灼又在他面前没了声息。
他怎么承受得了再多几次这样的痛？
想得后怕，他便看见庄玹眼里极致的伤悲，和汹涌的爱意缠绕在了一起，温柔又霸道地缠住他每一段呼吸，和每一次心跳。离开庄玹，他就会活不下去。
哪里是宁熙灼不让庄玹逃，庄玹也分明没打算再放开宁熙灼。
“好，我答应你。”他回吻得更热切，也回答得更确定。
酒气已散。
越来越浓的热意蒸腾而上，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
双唇肆意纠缠，早被吞吻得湿润红肿，宁熙灼偷到了片刻间隙，便已然看清了庄玹眼底翻涌却隐忍的欲望。
他在诱他深陷，又怕会伤着他。
不再多想，宁熙灼环住他的颈，在他耳边低语：“阿玹，我已经好了。”
唇舌温柔，手指也温柔。
像极了庄玹这个人，从初见起，就温柔地入侵了他的生活，温柔地占据了他的视线，温柔地诱惑着他，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沉溺。
如今也是这份温柔的爱抚，叫他再无反抗之力，甘心被俘获。
“阿玹……”
越温柔越渴望。
想得更多，想要的就更多。
他在庄玹手里溃然决堤。
庄玹又吻回了他的唇，就着已滑落至腰间的薄衫，将手上的黏腻擦拭了个干净。宁熙灼软着声儿笑他：“你都擦掉了，一会儿用什么？”
“不需要。”庄玹望向他，呼吸越发沉重，“娘娘送了很多东西。”
“珠钗首饰是用不上了，玉脂凝膏，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宁熙灼咬上他的耳垂：“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难为庄玹还站得住，可他从榻上起来那一刻，宁熙灼也没安分躺着，直接搂住他脖子，挂在了他身上，亲吻他的耳廓、脸颊和颈肩，最后变成庄玹左手揽紧他的腰，撑在桌边，右手则颤抖地翻动着那个极贵重的金丝楠木箱。
收拾整齐的东西被他翻得乱七八糟，好在胭脂香膏都在最上面一层，翻了一些，闻了一些，又扔了一些，精致小巧的玉罐叮咣掉落满地，才终于找到一个让庄玹满意的味道。
“你在挑什么呢？”宁熙灼看他一通乱翻，一边吻他一边问他。
“这个味道，和你身上的很像。”
庄玹拿那玉罐给他闻，一股极其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又带了点缥缈的药香，许是掺杂了极为珍贵的植物和药材在里面，才制成了这等珍品。
他神思昏乱，隐约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好半天才回想起来，几次离得庄玹太近，闻到的那点极淡的香味，似乎就与之十分相像。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宁熙灼才醒悟，庄玹身上的味道，分明都是从自己这儿沾染来的。屋里燃尽的香料，平时吃过的药，全都混杂在一起，已将宁熙灼浸透，而他俩从始至终都太过亲近，这些本属于宁熙灼的气味，便又统统在庄玹那儿，烧过了另一遍。
原来我们早已密不可分。
宁熙灼这样想着，任由他又把自己抱了回去。
“熙灼，要是很疼，你就告诉我。我可以停下来。”
怎么可能让他停下来。
这又算什么痛。
抵不过折剑断脉万分之一，也抵不过庄玹怕他离去的万分之一。
他的心上人爱他，护他，用一切来包容他，宁熙灼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痛。
环着的双腿越缠越紧，足背绷直又弓起，足尖似是还触到了个冰冷物件，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快的声响，很是清脆悦耳。
宁熙灼清醒了片刻，复又沉沦。低吟与铃音交织相合，极为动听。
那是他挂在丝绦上的铃铛。
孤寂了许多年，在今夜喧嚣了个彻底。
叮铃。
宁熙灼看见一个鲜衣怒马的小将军，挥舞着最招摇艳丽的将旗，张扬立于城楼。将旗上泼墨写着“玹”，城中空无一人，而这座城池的名字，叫宁熙灼。
他坐在城头，笑得很温柔：“熙灼，别怕，我就守着你。”
两人体温在不断攀升，可庄玹对他说的话，却依然柔情似水：“熙灼，别怕，我不走。”
“我知道。”回应声终于带了些微弱的哭腔，却不是因为痛。
叮铃。
小将军摇着铃铛，像是在呼喊一个他没留住的人，召唤远去的魂。铃声响遍了整座城也没有人回应他，他茫然又痛苦：“宁哥哥，你不要丢下我。”
听见他话里的哭声，庄玹又稍稍轻柔了些，吻去他眼角的泪，吻上他的唇，哄他也在求他：“宁哥哥，你也别走，好不好。”
“好。”
叮铃。
城楼不再破败，旧日所有尘土泥泞，已被濯洗而净，重新焕发出生机。城墙上高悬的名字灼烧着经久不息的火，耀眼得天下皆知。
“阿玹，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
哪里是宁熙灼要霸占庄玹这块疆土，分明是庄玹也侵吞着宁熙灼的领域，不让他走，不让旁人留。
小将军不想卫国只想保家，守着空旷的城，守着他一个人。
那就还他一个家好了。
一个只属于宁熙灼和庄玹的家。
征战的火烧了许久，所有热切的爱，和滚烫的欲，就快要融化在这股沸腾的热浪中。
宁熙灼抱得他更紧，轻声说着：“留下来吧。”
热浪席卷遍他的肌骨肢骸，最后在一片荒芜的黑暗中，沉凉了声息。
他们互相占据着彼此，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初夏的夜已有些热气，却比不过爱人之间最直接、也最坦诚的心念。眼前这热暂且消退了些，宁熙灼又紧紧贴在庄玹怀里，他最喜欢这样抱着庄玹。
“熙灼，你还疼不疼？”庄玹依然紧扣着他的右手腕，柔声问他。那声音还带着点哑，是爱欲还没散尽，在蛰伏着等待下一次被唤醒。
宁熙灼想了片刻，轻轻开了口，更是嘶哑不已：“你有多凶，你自己不知道吗？”
“……”
感觉到摸着自己头发的手一顿，宁熙灼没忍住轻笑出声，赶在庄玹开口之前，于他唇上印下一吻，又看向他漂亮的眼睛笑着说：“不疼了。”
有你在，就不疼了。
他知道庄玹在问他以前的伤还疼不疼。
以前的一切总要慢慢放下。
而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有庄玹在，就不会再疼了。
舒适的风终于吹进了这间屋子，吹得宁熙灼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昏昏欲睡。可他却发现腰间的手又开始试探摸索，他扬起头看着庄玹，眼神迷离又疑惑。
看得庄玹眼里的火再次旺盛起来。
宁熙灼不知道的是，他每次犯困的模样落在庄玹眼中，其实都是一种无声的诱惑。卸下所有防备和伪装，唯独对庄玹一个人袒露出他的迷茫与脆弱。
想护着他，也想占有他。
只不过从前虽然有心，却总归没有说破，庄玹也舍不得对他如何。可如今名分都给了，庄玹哪能轻易放过他？此刻他又这般睡眼朦胧，哭过的眼尾还有些微红，庄玹更当宁熙灼是在引诱他，他当然得赴这场撩人的约。
“既然你不疼了……”庄玹把他压回了床榻，语带调笑，欲念却直接，“上次欠的已经补上，可你上上次亲我的时候，亲了三次。”
“我要讨回来。”
宁熙灼听闻此话，突然就醒了过来，这人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吧？
“你又哪来这么多上次？”宁熙灼把之前庄玹笑他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庄玹亦顺势回他，“没办法，太喜欢你了。”
“……我发现你霸道起来一点也不比我差。”
“是大公子教得好。”
宁熙灼嘟囔着，想要偏过头躲开他的吻，耳边却幽幽传来他倏而低落的声音：“那次我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下次，结果转眼你就倒在了我面前。”
庄玹紧靠在他的颈窝，嗅着宁熙灼身上好闻的药香，说得小心又害怕，“我怕你再也不会睁开眼看着我了。”
“怎么每一次我都这么难过呢？”
他说的，是自己生病还要陪他出任务的那一次，宁熙灼听出来了。
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庄玹，也不能说“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活着吗？”这种话，毕竟庄玹经历过的痛苦，不比他少半点，他也都感受不到。
想了一会儿，他便只能抱住庄玹，轻轻摸着他的背，向他表示自己还在他身边。只是抱着抱着，颈肩和锁骨处就泛起了又一阵酥麻的痒。
……这人是在乘虚而入吧？
“宁哥哥，不会再有下次了。”庄玹肆意吻着，出声却微颤。宁熙灼对他的温柔最是无法抵抗，渐渐地，回应的气息也带了低喘，“不会了。”
“那这次就让让我吧……”
宁熙灼又心软了，不再和他纠结上次、下次，究竟还有多少次的问题，放任自己敞开一切，去接纳和回报这份他渴望已久的、极致纯粹又浓烈的爱。只是这一次，他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阿玹，我疼……唔……”
起不到一点作用的求饶声湮灭在唇齿间，夜风顽皮吹上了床帘，吹得丝绦摇晃，春末的情也摇晃。
勾得爱人心跳作响的叮铃声，又闹在了暑气渐盛的夜里，直至天光微亮。
……
“等会儿再睡，我抱你去洗漱好不好？”他试图拉起床上抱着被褥不放的人，好言相劝。可那人就是不肯撒手，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发脾气：“我不想去。”
但一想到床边的人是庄玹，他又不自知地软和下来，身体软绵绵，声音也软绵绵：“我好累啊，阿玹。”
看他这样，庄玹脸上的愧疚更甚。若不是非要缠着他讨要错失的那几次，也不至于让他这般疲惫，更怕他会不会伤到哪里。可就这么让宁熙灼睡着，又实在太不舒服，还得给他换上新的床被才行。
半晌，庄玹还是叹着气，硬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出声更柔了些：“不用你动，我帮你。弄完了我们就回来睡觉，好吗？”
宁熙灼勾着脖子靠在他肩上，哼了两声就当是答应了。
只是出门的时候，刚巧，又不是特别巧地碰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轻荷。小姑娘嘴里叼着半个包子，一看见他俩，包子掉了。
“您这是，去哪？”她看着衣衫不整痕迹斑驳的两人，僵着脸问道。
“浴房。”庄玹抱着宁熙灼面不改色。
“现在是寅时。”她好心提醒了一下时间。
“我知道。”庄玹抱着宁熙灼八风不动。
“天亮了。”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嘴巴走得比脑子快。
“嗯？”
轻荷突然惊醒。
她就一天不在家，话本子里面写的那些，就这么出人意料地上演了？二爷您为何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啊？
只见庄玹不仅不脸红，还冲她危险地挑起了眉。轻荷心里一突，在他脸上明明白白地读懂了一行字——
你话太多了。
要不是他抱着宁熙灼手上没空，估计立刻就要抓起轻荷去祭了赤翎。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要躲，他怀里的宁熙灼忽然一动，搂着庄玹下意识就蹭。人都要睡着了，嘴巴还噘得老高，哼哼唧唧出一句话，轻荷想装聋都不行——
“阿玹，我疼。”
小猫撒娇黏人什么样儿，他就什么样儿。
她心里突突得更厉害了。
“马上就好了，我帮你揉揉。”庄玹耐心哄着他，转眼又看着轻荷，“你还不走？”
轻荷哭丧着脸就要进自己房间。
刚转身，又被庄玹喊住，哭丧着脸转了回来。
“等等，既然天亮了，那你就做了早饭再去睡吧。”
“放在我房间门口。”
庄玹抱着宁熙灼飘然走远，只剩下轻荷站在原地哭也哭不出来。等她蒸好一些简单的汤水糕点端到庄玹屋前时，屋内还没动静，两人还没回来。
您二位这鸳鸯浴洗得够久啊？
她漠然想着，顺手就把盖上盖子的餐盘放在了地上。又看了看不远处大门半掩的宁熙灼房间，犹疑许久，保命的念头还是敌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她偷偷溜了过去，悄悄往里面探了探头——
凌乱的被褥、掉了一地开着盖的小罐子、混合着奇异香味的空气、不知道还装着什么东西大喇喇敞开的木箱……
轻荷心无杂念，当即转头回屋。
阿弥陀佛，去把上次净渊师父给的经书拿出来念念吧！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